05.

    门被轻轻推开，透过门缝林鹿榛瞧见一张她意想不到的脸，是杨絮，一霎那的错愕浮现在她的面容上，她知道杨絮同他哥哥认识，但她以为他们只是点头之交，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关系不错，不然杨絮也不能跟她这个做妹妹的一样，下了晚自习不立马回到自己温暖的家，躺在舒适柔软的床上享受，而是顶着寒风跑来医院找她哥哥。

    她的哥哥从洗手间里出来，看到杨絮，顿时喜上眉梢，他走上前，作势要给杨絮一个热情的拥抱，杨絮倒是没推开她哥哥，但从他拱鼻子的小动作来看，他多少有点别扭，不太适应这样亲密的接触。

    杨絮瞥了她一眼，估计是注意到了她赤裸地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她心下一惊，匆匆挪开视线，坐立不安地动了动双膝，但余光还是忍不住聚焦在对方身上。

    “行了，快松开吧，你妹妹还在那儿看着呢，在抱久点该怀疑他哥哥是不是爱着这个男孩了。”杨絮轻飘飘地说着，脸上憋着坏笑，仿佛他逗趣的对象不包括他自己，只有她哥哥。

    他哥哥肯定被这暧昧的话恶心到了，他松开杨絮，嫌弃般地撇撇嘴：“哼，你可别在我妹妹面前毁我的形象。”

    林鹿榛静静看着他们斗闹，准确来说是看着杨絮，不过她自己可能没意识到，杨絮的一举一动都轻而易举地牵扯着她的心弦，杨絮咧嘴开怀地笑着，笑地张扬洒脱，似清晨的第一束明媚的阳光，她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了。

    她的哥哥在附近找出一把椅子坐下，又小声抱怨道：“我要不是把你当我弟弟看，我才不抱你呢。”

    杨絮准是听着了，收回笑容，怼了回去：“我只不过就比你小一岁零十个月而已。”

    他哥哥懒得搭理，转而看向了她，说道：“等会儿奶奶醒了，你就回去吧，爸爸在家，你直接叫他给你开门就行，我等妈过来再走。”

    话音一落，两个男孩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林鹿榛身上，她忽然有点紧张，双手死死攥着衣摆，心里反复循环着一句话：暗恋的男孩正盯着自己，她咽了口口水，下意识先瞅了眼杨絮，意识到不对，她看回了她哥，应答了声好。

    林巷森困惑地挑起一根眉毛，他看看林鹿榛，又看看杨絮，视线在他们之间游移，杨絮觉得林巷森莫名其妙，瞪了他一眼，而林巷森完全不在乎，仍然用古怪的神色瞧着他，仿佛他的身体里藏了什么怪物。

    林巷森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前天他叫他妹妹帮他还杨絮MP3，他妹妹欣喜若狂的样子，他就觉得不对劲儿，终于叫他找到原因了。

    林巷森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看看手表上的时间，一本正经地对林鹿榛说：“挺晚的了，要不你现在就回去吧，奶奶手术也做完了，肯定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他打算叫自己妹妹先回去，准备和杨絮说点兄弟之间的秘密。

    不过这太突然，他聪明的妹妹显然认为她的哥哥要瞒着她干点什么，林鹿榛站起身，迟疑地看着林巷森。

    林巷森只好走过去，搂着他妹肩膀，凑在对方耳边小声嘀咕道：“我要和杨絮谈谈，就你懂的，类似你们闺蜜间的私密对话？所以我亲爱的妹妹能大发慈悲给我和他一点私人空间吗？”

    林巷榛无语，她翻了个白眼，说道：“那你早说不就是了，搞得神神秘秘的，我还以为你又想出了什么恶作剧等着我上钩呢，比如说骗我爸爸在家，实际上根本没回来，然后你计算好时间了，妈妈已经快到医院了，你就赶我走，我一走，妈妈就来了，你就狂奔离开这儿，先我一步回到家，装成爸爸给我开门，再找机会吓唬我。”

    林巷森讪讪一笑，没多说什么。

    06.

    打发走了自己妹妹，林巷森就推搡着杨絮去了楼道，见林巷森弄得这么神秘莫测，杨絮迷茫又不解地问道：“究竟什么事啊？叫你担惊受怕成这样，生怕被自己家人听到。”

    林巷森摇摇头，表示他才没什么好怕的，他思考了几秒，支支吾吾道：“我妹....事先说好，我猜的，她什么也没告诉过我，我猜她，她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原来就这个，杨絮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了，他还以为对方闯了什么大祸呢，害他白为他捏把汗，他有时候真不太喜欢林巷森小心翼翼的这股劲儿，他忍不住吐槽了句：“你奶奶刚手术完，睡得一定沉，有必要谨慎成这样吗，吓得我以为你又和谁打架把对方打伤了，你们准备私了，正愁需要钱，我都想好借口去管我妈要钱帮你了呢。”

    林巷森听完没忍住嗤笑出声，笑过后，他尽量让自己严肃起来，说：“我妹......”

    杨絮打断了他，补充道：“你妹，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杨絮特意把“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几个词咬得很重，又继续道：“别加这么多副词了，你妹就是喜欢我，刚才她的眼睛恨不得长在我身上。”

    这话倒是令林巷森有些不高兴了，他阴郁地盯着杨絮，咬牙切齿道：“别那么夸张，你说可是我妹，她才不是什么爱慕你的花痴，放尊重点儿。”

    杨絮不想和林巷森继续争辩这个，他可没兴趣在一个哥哥面前炫耀自己的魅力是不是完全把对方的妹妹给折服了，他也不在意这个女孩喜不喜欢自己。

    于是杨絮敷衍了句：“随你。”他又觉得不妥当，加了句：“你放心好了，我不喜欢你妹。”

    林巷森松了口气，作出一副虔诚的样子，用浮夸的语气对杨絮说：“那我可真是要好好向你致谢，谢谢你让她将来不必为你委屈流泪，也谢谢你让我避免了她来找我诉苦，叫我左右为难的局面。”

    杨絮皱了下眉，他推了下林巷森的肩膀，说：“欸不是，我在你心里的形象这么不靠谱？”

    林巷森白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说实话阿絮，我清楚我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能跟我志趣相投的家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我相信如果你有妹妹，你一定不会希望你的妹妹爱上我。”

    杨絮意会地笑了笑。

    林巷森又说：“你只要把你真实的那一部分，也就糟糕的那面，表现到她面前，我妹绝对就不喜欢你了。”

    “你妹不会向她身边的女孩打听我吗？我记得我的风评在女生圈里可不算太友好，她们都说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杨絮说道。

    林巷森啧了一声，摇摇头，他苦恼地揉揉后脑勺，说：“她肯定听到过，但她不会信，她认为谣言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全是虚假的，只有亲眼目睹，亲口听到的才是真实的，只不过她想了解的是你，你的风言风语哪一句不是事实。”

    杨絮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行吧，我懂了。”他又想到了点什么，继续道：“别光说我的事了，你和刘学姐究竟什么情况？我看得出来，她从你初二的时候就喜欢你了，这么多年了，你对她有好感瑪？”

    07.

    林巷森抿了下唇，一想起刘虞，他的思绪就变得烦躁起来，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刘虞对他的感情，他不认为刘虞喜欢他，他倒觉得对方只是把他当做一种精神寄托。

    他把他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絮，他憋的挺久的了，确实需要找人倾听一下。

    杨絮费解，问道：“但你怎么看出来的？”

    林巷森解释道：“高一的时候，我和她发生过一件令我直到现在都琢磨不透的事，我当时在水房吸烟，她看到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惊诧，我理解，我家人要是看到我吸烟也会是这个反应，甚至比她还强烈，之后她就哭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收不住地往下落，我不懂她为什么哭。”

    杨絮嘴角抽搐了下，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离奇的事，他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林巷森继续：“我将烟碾灭，用卫生纸包住先收进了口袋，等会扔到厕所里去，我走上前，我想她确实惊讶我吸烟，但她哭泣说不定是因为别的缘故，只是见到熟悉的人，委屈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急需要个安慰，于是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没想到我吸烟，随后她求我别再这么做，理由是她认为我不喜欢。”

    杨絮整张英俊的脸都紧绷了起来，最后一句话叫他深感茫然，于是问道：“所以她不并是因为讨厌吸烟这个行为叫你戒烟，或者为了你的健康叫你戒烟，就是单纯地因为她认为你不喜欢？”

    杨絮继续道：“我当时懵住了，我跟她说如果我不喜欢，我刚才就不会吸烟了，她拒绝听这个，自言自语地说着她肯定是看错了，她记得我是一个讨厌抽烟的男孩，我就说那是她从前没见到过我吸烟，她的心里才会一直误认为我反感烟，现在她又进一步了解我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我，就像她的整个世界崩塌了一样，彻底崩溃了，说才不可能，她已经非常了解我了，说我是个优秀的男孩，绝对不会像欺负她的那群混蛋一样吸烟，她斥责我是假的，然后伤心地跑开了。”

    一想到刘虞当着他的面说她比自己了解自己，林巷森自觉好笑地轻哼了声，又接着说：“在她心里，我是个完美无缺的人，或者说她把一切她所能想到的美好品质全都寄托在了我身上，与其说她是因为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不如说她是迷恋上了她心中所想象的我，想要和她的精神寄托在一起，所以，你能说她真的喜欢我吗？”

    杨絮感受到一股瘆人的冷气扑面而来，他的身子不禁颤栗了下，他语气嫌恶道：“你把刘学姐说得像个疯子。”

    林巷森没应，杨絮又道：“可是她都知道你吸烟了，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被你亲自摧毁了，她不应该放弃了吗瑪，但是看起来她还是喜欢你，就前几天她还叫我帮忙递巧克力给你。”

    杨絮又回答道：“我也很纳闷，我曾试探性地问过她，她还记得那次我吸烟的事吗，她表情平静地像是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还反问我什么？故作震惊地开玩笑说我竟然会吸烟，她说她才不信，我笃定她是自欺欺人，但是我也不太懂究竟为什么即使到这种地步也要迷恋着我。”

    “你后来还有在她面前吸过烟吗？”杨絮突然发问。

    林巷森摇摇头。

    杨絮提醒道：“那你最好别那么干，我觉得把人当作精神寄托挺可怕的，如果你的某个举动再一次违背她所认同的精神，指不定会做什么极端的事。”

    由于杨絮长着一副仪表堂堂的面孔，他总能吸引到不少人喜欢，其中不乏性格像刘学姐这种怪癖的，根据他的经验，这种人最好别主动招惹，他不放心，又嘱咐了句：“对了，千万别给她向你告白的机会，不然你的拒绝说不定也会刺激她。”

    林巷森伸了个懒腰，舒了口气，回答道：“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她可不止是喜欢我的女孩，她首先是我朋友，我了解她，就算我真的站在她面前拒绝了她，她也不会做什么极端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