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警视厅警察学校。
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夜晚的校园分外寂静。碍于严格的规章制度,大部分警校生此时都在自己的宿舍中准备休息。
新生宿舍楼的天台,怎么看也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学生的地方。
此时,一名身穿警校生制服的青年却大大咧咧躺在天台边缘。
他的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曲起,那副放松的姿态一点也看不出来只要轻轻一个翻身他就会从天台摔下。
这名明目张胆违反校规的青年自然是松田阵平。
他躺在天台边缘,感受着拂过身体的微凉夜风,莫名烦躁了一天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些。
然而却有人突兀打破了这份平静。
“原来你在这里啊,松田同学。”
耳熟的声音从不远处的铁门传来,随即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松田阵平摘下扣在脸上的警帽,扭头看去,白天那个站在最前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金发深肤的青年正在向他走来。
好像是各科第一?和他还是同班来着?
松田阵平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含糊应了一声,权当回答。
降谷零走到松田阵平身边站定,没有对他的危险行为发表什么看法,而是首先进行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降谷零。”
“松田阵平。”躺着说话到底是有些不方便,松田阵平干脆利落地跳下来,换了个姿势斜靠在栏杆上。
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散漫的样子皱了皱眉,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勉强压下说教的想法,转而问道:“松田同学,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松田阵平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在天台吹风有些久了,有点冷,他想回去了。
“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降谷零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从白天起他就关注到了松田阵平,那个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对同学的搭话也爱答不理的新生。
于是在演讲时,降谷零不由自主地重点关注了松田阵平的反应。
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那个不羁的卷毛,以及卷毛下面那张对自己演讲内容不屑一顾甚至是反感的脸。
他不喜欢警察,甚至是讨厌警察。
降谷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出了结论。
那么他为什么要来警校?又是怎么考入警校的?
降谷零不得不承认自己相当在意,在咨询了自己幼驯染——和自己一起考入警校的诸伏景光后,降谷零决定找个时间和对方谈谈。
在敲了对方宿舍门没有得到回应后,降谷零跟着自己的直觉径直上了天台,果然在这里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对方随意地躺在天台边缘,白天那股若有若无的气质在此时更加明显,仿佛一缕握不住的风,稍有不注意就会消失在你的生命中。
于是降谷零果断出声,打破了那种微妙的气场。
松田阵平对降谷零的主动搭话有些意外,他没有直接回答降谷零的疑问,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你呢?你又是为什么想当警察?”
无非是些正义啦,理想啦之类的话,就像白天的演讲那样,天真又无趣。
然而松田阵平却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为了寻找一个人。”
“嗯?”松田阵平这才转过头,第一次认真看向身边的青年。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降谷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认真道:“那个人对我非常重要。”
松田阵平沉默着听完降谷零讲述的关于点亮了他的童年却突然离开的女医生的故事,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也是为了找一个人。”
原本以为记忆会随着时间淡化,却没想到在开口的瞬间,汹涌的情感顷刻间将他拉入回忆的漩涡。
松田阵平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他回到家中,如平常一般吃完晚饭,莫名的不安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写作业,他一遍遍回想着下午萩原研二的表现,越想越觉得不对,就在他忍不住想要直接冲去萩原家时,他接到了萩原家打来的电话——萩原研二和他分开后根本没有回家。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那通电话的。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吗?明明答应了要一起去模型店的啊?
萩原研二失踪了。
萩原家第一时间报了警。
然而就像警察不分青红皂白抓走松田丈太郎一样,报警并没有为寻找萩原研二提供任何有效帮助,反而警察在了解到萩原研二最后出现的地点附近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事件后草草结案,彻底放弃了寻找。
警察就是这么一群无用又无能的家伙。
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萩原家从未放弃过寻找,然而萩原研二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在了松田阵平的世界。
松田阵平无数次想过,如果当时他察觉到了萩原研二的问题,如果当时他能强硬一点,拉住萩原研二的手,强行跟着他回家的话,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松田阵平不知道答案,只能日复一日地寻找可能的线索。
他们七岁相识,到如今,他已经二十二岁,他们分开的时间已经比一起度过的时光还要长了。
“等找到那家伙我一定要揍他一顿!”松田阵平握着拳,恶狠狠地道。
“啊切——”
灯光昏暗的酒吧内,半长发的紫眸青年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狐疑地看了对面有着一头银色长发的青年一眼。
“琴酒,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了。”
被称为琴酒的银发男人根本懒得理会对方突如其来毫无道理的指控,他冷笑一声,撂下一句“明天的任务你最好别出什么差错”后毫不犹豫起身离开了酒吧。
“唉——琴酒真是不可爱,你说是吧,贝尔摩德?”琴酒离开后,白兰地直接将目标转向一直在旁边看戏的贝尔摩德。
金发女人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我一直挺好奇的,琴酒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大概是因为我觉得琴酒那张脸只会冷笑太可惜了?”白兰地语气诚恳,“所以想看看那张脸出现别的表情这样子。”
“我开始同情琴酒了。”
“别这么说嘛,我也很喜欢贝尔摩德酱哦。”
白兰地笑得真诚,贝尔摩德却知道这人嘴里的话只能听一半,喜欢她的脸是真的,但要是认为可以凭借白兰地的这点喜欢从他那里获得什么优待,到最后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你还是继续喜欢琴酒吧,我过两天就要回美国了。”贝尔摩德拒绝了白兰地的搞事邀请并表示你所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诶?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是会很无聊。”
贝尔摩德也离开后,这片区域逐渐安静了下来。
酒保将桌上的酒杯收走,重新放上一杯威士忌后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没过一会,整间酒吧就只剩下了白兰地自己。
有着黑色半长发的青年向后靠在沙发上,清透的紫眸仿佛蒙上一层阴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明灭不定。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
小阵平现在应该已经入学了吧。
虽说已经决定了离松田阵平远远的,但仍旧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对方的消息,当看到松田阵平以优异的成绩考上职业组时,即使是萩原研二也没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
原来上一世竟是我耽误了小阵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