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存在为藏污纳垢，爱情或者是死亡，一切皆由此开始。
仲夏昼夜温差温度无记，暴雨催生冷意，湿润空气触及皮肤的瞬间寒噤全然不可控。
我叹口气，看向窗外。槐树下的铁桶开了半口露出红漆，嬉笑着接住窗檐处漏下的隔夜雨水，破旧又破旧的老式小区信号也不算太好。
“宋瑜，你吃了吗？”
魏有朝探头进来，晃了晃手里拿的全麦面包和牛奶，冲我眨眨眼，隔着几米扔给我。
“等下要出任务了，别饿着肚子！”
“怎么又吃上全麦的了？”
她露出一个心虚的表情说最近在减肥，旋即信誓旦旦跟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半途而废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有个爽朗的男声响起。
“得了吧姐，你说减肥都说了八百年了。这回肯定超不过一周，宋瑜你信不信？咱俩打赌？”
“找打啊你？！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
不出所料这对姐弟又扭打成一片，我叼着面包片倚在比纸板还硬的木椅上心中暗忖等下要跟闻人老师打报告换一批新的座椅，至少要软一点的，最好是沙发。
“想什么呢？”朝思明在我旁边坐定，顺势递过来文件夹。
“在想闻人老师能不能再给所里拨点资金。大家都来了吗？”我嘴里嚼着东西一边翻阅资料一边含糊不清地询问，“研究中心又发现了新的时空？”
“嗯。那边把时间点坐标发过来之后就可以出发了。”
“一有新时空就使唤我们去，把我们事务所当免费劳动力呢！他们研究中心没人了吗？！”魏有朝揪着弟弟的耳朵，一边怒嗔。
“你又不是不知道，研究中心前几年那次任务损失惨重。自那以后重心就全放在事务所这里了。”我漫不经心提起。
那是一次艰巨、令每个超时空工作者谈之色变的任务。研究中心任务组A组的队员无一生还，B组只有一位活着回来，却仍是重伤且在醒来后被诊断为“失觉症”，意为丧失了感知危险的能力。他叫王蜀，本来是拥有前途光明的研究员。
失觉者康复的可能性为零，因此王蜀在伤势恢复好后投身幕后，转来了事务所。
魏有朝瘪瘪嘴，漂亮的脸上浮出心虚的表情，胳膊肘怼了下魏一日，后者了然冲她挤眉弄眼，又问：“还没发过来吗，研究中心工作效率下降了啊，这么慢。”
说谁谁到，正在话头上呢，研究中心的专属系统就开始自动传输内容。朝思明拿起卡槽里的资料看了几页，递给我们。
“风险评估是C级，应该不会太危险。”
“大家看看资料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到三楼集合出发。”我翻了翻，心里大体有数后发布命令，“通知一下王蜀先去控制室吧，今天闻人老师还没来上班。”
时间转瞬即逝，到达三楼的时候大家已经换好装备在等待了。我扬了扬手中的读取器分发后问，“王蜀呢？”
朝思明一边将读取器安装到随身携带的光脑上，一边回答：“刚刚闻人老师来了，王蜀跟他一起去控制室了。”
我点点头，率先躺进超时空容器中按下准备按钮，各个队员在安装好后也陆续躺下。在所有人都准备好后，容器仓中传来闻人何斯的声音：“are you ready？i can hear you！woo——”随着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落下，我耳边听见机械女声毫无感情的“启动”后一道白光闪过。
再睁开眼已经躺在地上了，我站起身拍了拍尘土，闻人何斯的声音又一次传来。
“多谢我吧，我特地挑了个最安全的年份。”
话毕我打开读取器，显示“635年，贞观之治”，魏有朝凑到我身边来，笑眯眯道：“小瑜，我还没来得及看资料呢，是什么呀？”
我毫不留情弹了弹她的额头，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失笑，“研究中心说这边时空错乱，跳跃维度大。但是目前还没有相关任务信息，剩下的要靠我们自己去找了。”停顿片刻之后又说，“走吧，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魏家姐弟俩一组在长安城中混迹调查，我则与朝思明往皇宫的方向掠去。
偷偷潜入宫中后能看见御宇巍峨下的红砖青瓦，宫闱中红墙高耸，肃穆又庄严。我们在房顶上等待禁军队伍巡逻过后溜进门内，后宫寂静，只有偶尔打更的声音传来。
“这老皇帝的后宫怎么跟一潭死水一样？”我们穿梭过各宫却发现阖宫上下皆安静如鸡，于是决定分头行动。正好路过承香宫，我从房梁上溜进去后却发现大殿空空如也，寝宫也无人在，整个承香宫除了几个洒扫的宫女外就无人了。我不死心又转了几个宫殿，依旧如此。
这时朝思明给我发来讯息：“今天皇帝开宴会呢，后宫妃子全在前朝。”
“前朝见。”
我爬墙到贞观殿上，把坐标点发给朝思明，几秒后他就闪现过来。我一边把后宫具体位置的地图递给他看，一边抱怨。
“早知道就先来这边看了，省得还要到处跑。”
朝思明接过去看了几眼，扫描到读取器中后就销毁了，看着房梁下大殿众人轻声道。
“皇宫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我就是闲的。我还没见过李世民的宫殿呢，想看看。”
“……”
朝思明沉默几秒妥协，跟我一起往下看去。我举起手，掌心对准众人，读取器开始自动扫描播放个人的资料信息。
“嗯，没什么问题，看会儿跳舞就可以走了。”
我背靠在梁上，翻阅着读取器中的任务资料，百无聊赖地评价：“老皇帝品味不错啊，这歌儿好听。”
没听到朝思明的回复，我也没当回事，反正跟这人聊天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个闷葫芦一样。分组没把魏有朝跟他分一起，就是怕魏有朝被憋的无聊死。翻到某个臣子的资料时朝思明终于又说话了。
“我们可能不用走了，我知道问题在哪了。”
我猛地一回头，顺着朝思明的眼神看向某人，那是个珠圆玉润的美人，因着是个舞女不在嫔妃之列我也就没扫描。这会儿眼下觉得奇怪，于是又打开了读取器，扫描结束后我看着资料上的名字陷入沉默，也骤然明白朝思明此话何意。
那舞女竟是杨玉环。
在发现的那一刻我愣了一下，那是漫长的三秒钟。
“杨玉环？唐太宗？好混乱的关系。”我随便叼了片捡来的叶子，开始调整时间轴，“你先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我有些想法需要现在证实。”
启动传送器后，时间坐标刻度来到“756年，马嵬坡”，在我落地的一瞬间那片树叶也随之落下，耳边穿过一阵细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黄袍的男人吊在了狭小的房间内，他双眼翻白，看样子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
我心下一沉，扫描后出现了“李隆基”的信息资料。
正史中被强迫上吊而死的是杨贵妃，而此时此刻死在这里的唐玄宗却意味着一切都被颠倒。我沉默地看着鱼贯而入的大臣们看到皇帝尸体后大喊“皇上驾崩”，而后跪倒在地上哭泣，只觉得万分烦躁。
大风骤起，仿佛是在宣告王朝陨落。在这样悲凄的背景里，我面无表情地启动传送器。
“655年”，我落在了同一个房顶上，只是这次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跳下去后踩着青石板一路掠向后宫，从读取器中调出地图，向右后方的“蓬莱宫”去。
这是唐高宗的皇后武曌的宫殿，她在登基做女帝之前一直住在这里。只是此刻端坐在此的未必是她了。我在来的路上想过，既然是后宫妃子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最大的变数应该出在影响力比较大的某位嫔妃身上。
蓬莱宫大得有些空荡，也可能是因为我一向爱挑夜间行动，人少。
安静的氛围一路蔓延至寝殿，纱帐遮掩下依稀可辨美人的睡颜。我叹了口气，举起读取器扫描，清晰可辨的“徐惠”两个大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唐高宗力排众议立徐惠为后，史称徐皇后。”
果不其然，就像是被设定好的一样，本属于“武曌”的某段历史被删除了，取而代之的是胡乱补齐的部分，刀功烂得像裁缝打的破补丁。
再次回到房顶上，朝思明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姐弟俩也回来了，魏有朝看见我的一瞬间跳了起来。
“你回来啦！”
闻声朝思明抬头看我，“刚刚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想知道。”话毕他晃了晃读取器，而我这里发出接收资料的声音，“你走后不久杨玉环也离开了，奇怪的是她的身上携带了信息源，我的读取器感应到了。”
信息源，顾名思义就是某种只有超时空工作者同行身上才会携带有的物质，也可以说是能被读取器感应到的存在。
“研究中心有工作者来过了？那还要我们干什么？”魏有朝皱起小脸，不高兴道，“我看就是把处理不好的烂摊子扔给我们事务所了！”
“不好说。”我打开朝思明传输过来的资料，是有关杨玉环的。果然金子到哪都能发光，她就算换个时代一样当贵妃啊，我心里感叹，“杨玉环应该是被谁带过来的，不然这个时空不可能会崩坏得这么厉害。”
“也就是说跟我姐说得一样，确实是有工作者来过了？”魏一日插嘴，却又被魏有朝打得龇牙咧嘴，“那应该就是工作者带过来的吧。”
“未必会是研究中心的。”
闻言朝思明皱眉，“什么意思？”
读取器的扩音传来了闻人何斯的声音：“刚刚研究中心发来密报，有除编制名单外的人员链接了多个超时空。”
我一挑眉，魏有朝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看过来，还没等人说话，闻人何斯又幸灾乐祸道，“你们可千万小心点啊，估计时空混乱就是托这位主的福，打不过切记切记要先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嘛！”
“先不说这个了。我发现这个时空的变数在于某节点，少了个人。”朝思明看向我，而后异口同声道，“武曌。”
“武曌是谁啊？”魏一日凑过来贼兮兮地问，被魏有朝一巴掌拍在脑后，“笨死了，就是武则天啊！人家名字叫武曌！”
魏一日捂着脑袋装可怜，躲在朝思明身后冲着姐姐扮鬼脸。“凶狠的女人！我一个学地质的知道武则天的名字干嘛，再说姐你不也是跟我学一个专业的，凭什么你知道我不知道？”
“平时叫你多看点书你还不肯，活该被打。”魏有朝玩闹几句便正色道：“我们在京中的消息行得知，如今在宫中颇得圣宠的那位贵妃还是当今皇帝三请四请从国师府中纳来的。本来她身份低下，但是担不住皇上喜欢。”
“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