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修行法术的弟子们此刻围成了一个圈。
圈内的温书瑜和沈亦言正相持着，气氛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应天书院两大风头正盛的天才，属强孰弱，今日应当便会决出高低。
一阵微风吹过，沈亦言随风而动。
留在原地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俨然是其快速移动留下的残影。
四面八方荡起层层波光，密密麻麻的飞剑接连显现，对准温书瑜疾射而出。
温书瑜脸色未见丝毫慌张，手中长剑冲天而起，霎时间乌云聚拢，电闪雷鸣，将要大雨倾盆之势。
雷霆轰然砸下，大片飞剑瞬时碎裂，洒落于地。
沈亦言身影不断游动，终于濒临温书瑜身前，蓄力一掌就要猛然拍出。
温书瑜浑然不惧，亦是凌空挥出一掌。
两掌将要碰撞之时，天穹之上忽地传来一道清泠的嗓音：“住手。”
温书瑜和沈亦言显然都认得此人，皆是神情一怔，以致动作迟疑了半分。
一股无形巨力趁此机会将两人强行隔开。
随着法术形成的异象缓缓散去，一个气质恬淡的女子踏空而来，落于地面之上。
一众弟子纷纷躬身行礼，“拜见大师姐。”
谢凌秋有样学样，弯腰的同时，不解看向身旁的顾嘉月。
“林纾染？”
顾嘉月心中仍在恼怒谢凌秋方才没有安慰她，等点头后完反应过来之时，谢凌秋却又已经扭过头去，只剩余她独自生着闷气。
谢凌秋心中想着等一会儿林纾染必定会询问二人私下比试的缘故，说不定还会因此责罚温书瑜。
反正如今已经得罪了沈亦言，那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得罪到底。
暗自做出决定之后，谢凌秋当即伸手狠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嘶，真疼！
不出谢凌秋所料，林纾染扫视一圈后，淡声说道：“应天书院的规矩：不得私下比试，说吧，你们两个是什么原因非得比试？”
沈亦言自以为占理，正要扬声将事情原委全部说出，一道轻微的啜泣声却在这时从人群之中传来。
不只是他，几乎所有弟子也都听到了。
她们循声望去，谢凌秋已然微微低头，原本显露出完整五官的马尾不知何时已经披散至肩，额前的刘海遮掩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林纾染稍稍打量片刻，只觉着这名弟子体态娇柔，似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于是柔声问道：“这位师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凌秋弯腰行了一礼，怯怯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隐约的羞意。
“拜见师姐，我——————”
声音随风传到林纾染的耳边，却已经变得很不真切。
林纾染朝着谢凌秋伸出手。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勾起，“师妹，你且走近说与我听。”
谢凌秋犹豫一瞬，最终迈着细碎的步伐走向林纾染。
山风冷且肆意的吹拂着，衣衫晃动间，衬得谢凌秋的身姿愈加娇弱。
林纾染正要出声让她慢一些，却见谢凌秋心急之下，脚下一个趔趄，竟然身子向前一倾，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
情急之下，林纾染已然顾不少许多，张开双手接住谢凌秋。
纤而有力的素手隔着单薄的衣料抚过谢凌秋的腰间，林纾染不觉失神了片刻。
女孩子的腰应当是细的，可此番触碰之下，林纾染只觉着触感柔软，只是稍稍运力一捞，便轻而易举将她搂入怀中。
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
几缕凌乱的发丝迎风飞舞，为谢凌秋精巧的五官平添了几分零碎的美感。
瞪大的双眸泛起一层水雾，仿若对林纾染勾起一丝欲说还休的魅惑。
林纾染向来自持稳重，此刻竟鬼使神差般伸手想要为谢凌秋捋顺那几缕发丝。
谢凌秋却害羞般微微撇过头，轻轻咬了一下粉嫩的嘴唇，轻轻唤了声‘师姐’。
近在咫尺，林纾染终于听清了谢凌秋的嗓音。
初听似漫天大雪飘落，簌簌而下，透着愈久弥新的冷意。
待揉碎了细细回味，又好似烈日灼心般让她内心生起一丝燥热。
谢凌秋轻唤了一声，却发觉林纾染像是没有眼力见一样，非但没有将她松开，反而掌心力度隐约有着加重的趋势，令她觉着腰间传来一股酥麻之感。
不得已之下，谢凌秋只得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林师姐，能松开我嘛？”
林纾染如大梦初醒般猛然一惊，忙不迭松开了谢凌秋。
方才那搭在谢凌秋腰间的素手在抽回之时，不觉轻轻揉搓了几下，好似还在眷恋方才的那份触感。
谢凌秋似羞似怯，垂眸不敢再与林纾染对视，垂眸轻声说道：“多谢林师姐方才出手相救了。”
不远处的沈亦言眼见谢凌秋装出一副娇媚的模样，意识到她怕是要耍什么心机，当即插嘴说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温书瑜见不得谢凌秋遭受欺凌，正要厉声反驳，林纾染已是抢先一步望向沈亦言。
“沈师弟，你不要急着说话，先让这位师妹说。”
沈亦言听罢，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配合愤恨的眼神，以至于五官显得有些狰狞。
林纾染才与谢凌秋相见没一会儿，怎么竟然如此偏袒她了。
“林师姐——————”
沈亦言想要再争辩几句，林纾染却已经不打算再理会他，转而重新望向谢凌秋。
“师妹，你与我说说，发生了何事？”
谢凌秋闻言，并未直接应声，而是瞥了一眼怒目而视的沈亦言，紧接着好似被他气势所惊吓到，立刻脸色苍白的侧过身子。
林纾染敏锐的觉察到她神色纠结，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紧张的攥紧。
“师妹，”林纾染已然猜到她是怕沈亦言会对她动手，“放心好了，有我在此，没人会动你的。”
“嗯，”谢凌秋感激的望向林纾染，随后低声说道：“林师姐，今日之事，错全在我。”
“什么？”
不止是林纾染，就连沈亦言也没料到谢凌秋竟然会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去。
“凌秋！”温书瑜更是神情急迫的说道，“林师姐向来处事公正，你将一切事情与她如实说了便是！”
谢凌秋以袖掩面，悄悄偏头瞪向温书瑜，示意她赶紧闭嘴。
林纾染是什么性子谢凌秋并不知道，但是她要的是林纾染一点点相信自己说的便是事实。
若是直接将事情说出，林纾染帮不帮她们还是两说呢。
“林师姐，前段时日听闻书院内出现了一名天赋异禀的师弟，我便想着向他询问一些关于修行方面的问题，于是便寻上了沈师弟。”
“可能是我无意间冒犯了沈师弟吧，所以才令他对我心生厌恶。”
“方才沈师弟对我言辞激烈了一些，温师姐看不下去，所以才出手相救。”
简单将事情原委说完，谢凌秋已是满心愧疚的低下了头。
林纾染正待宽慰一番，沈亦言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林纾染内心不知不觉间已经偏向谢凌秋，蹙起眉头沉声说道：“沈师弟！”
沈亦言神色坦然辩解道：“林师姐，你莫要听这恶女信口雌黄！分明是她爱慕于我，被我拒绝之后，便伺机挑拨我与温师姐之间的关系，如今她这般示弱，无非是想要蛊惑人心罢了。”
林纾染神情有些惊讶，“她爱慕你？”
“正是！”沈亦言望向一旁的弟子们，“书院内的不少弟子都已经知晓了此事。”
林纾染却只是重新望向低着头的谢凌秋，轻轻唤了声‘师妹’。
垂露的乌黑发丝掩盖了她此刻的神情，林纾染只能通过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猜测她此刻情绪并不稳定。
果不其然，下一刻谢凌秋便豁然仰起头来。
雪白的脖颈勾勒出一条完美的曲线，两行清泪已是顺着苍白的脸颊淌下。
倔强的眼神夹杂着一丝不甘。
她冷冷扫视一圈，不少正要出言附和沈亦言的弟子心中不禁咯噔一声，想到了方才谢凌秋之前惩治她们的雷霆手段。
“沈师弟说的没错，是我水性杨花，一直死皮赖脸倾慕与他，还让书院弟子全都知道了。”
谢凌秋说话之时，语气可谓十分悲切，令林纾染听得十分难受，气息隐约有些不畅。
她冷眸一扫，望向一旁的弟子。
“说，究竟有没有此事！”
一众弟子面露难色，内心也在不断权衡着利弊。
若是从前，她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站在沈亦言的一边。
可如今林纾染明显是偏袒于谢凌秋 ，即便将实际情况全部尽数说出，林纾染也不见得会完全相信，甚至还极有可能会因此招至谢凌秋的报复。
至于沈亦言，若是此番得罪了林纾染，想必他在应天书院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几名胆大的弟子彼此眼神交流片刻，当即不约而同喊出声来。
“师姐，我们说。”
“其实，其实一直都是沈亦言对谢师姐死缠烂打，还暗中在其余峰散播谣言，损害谢师姐的名声。”
“对啊，谢师姐一向性子清冷，怎么会做出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事情呢。”
“······”
有了几名弟子带头之后，其余弟子也不再过多纠结，愤愤指责起沈亦言来。
阵阵谩骂之声此起彼伏，令沈亦言神情紧绷，双手攥紧了拳头。
“你们住口！”
沈亦言满腔怒火再也无法压制，一柄灵剑紧握在手中，俨然就要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林纾染信手结出一道灵印，将其牢牢困住。
“沈亦言，你是要对我动手嘛？”
沈亦言只觉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背脊之上，如同山岳一般，快要令他喘不过气来。
颇为情势，沈亦言只得咬着牙回道：“林师姐，我冤枉啊。”
“众人悠悠之口你是堵不住的，又有何冤？”林纾染撤去法术，“日后我若是听闻你再寻这位师妹麻烦，我便废了你！”
沈亦言心中无比憋屈，却也明白今日自己是中了谢凌秋的圈套，只能想办法秋后算账，当即垂眸咬着牙回道：“林师姐，我知道了。”
林纾染看向他的眼神却再无往日的赏识，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往后，你不要喊我‘师姐’了，我与你可没有什么关系。”
沈亦言身子微微一僵，已经对林纾染怀有一丝恨意。
“好！”
说罢，他在众人的谩骂声中飞离而去。
行至半空，他蓦然回首，望着谢凌秋、林纾染以及温书瑜的身影，眼中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