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国利金山,废弃大楼。

    一个三层高的废弃商场大楼,出于某种的原因在交付前停工,一二层装修进度过半,眼下到处是建筑垃圾和废材。

    2004年5月,二层废弃空间传来男人急促的喘息声,一道温和的女声响起:“你咬咬牙,酒精是要痛一点。”

    一男一女躲在水泥墙角,女人正手持酒精倾倒在男人被划破的小臂上,伤口长约两寸,伤口较深,血肉模糊。

    男人闻言在紧抿双唇的微颤中抬眼看了眼女人,又将目光落回被酒精冲洗着的伤口上。

    “你这不缝不行啊。”女人将酒精瓶盖拧紧,“你要求要躲着监控,实在不行我们找家兽医店吧。”女人眨巴眨巴眼睛,看进男人作战服覆面面罩下唯一露出的那双深蓝色的眼睛。

    “我忘了你不会中文,我叫时朝宜,说了你也听不懂,”时朝宜靠墙坐下,“你就叫Nice,主要是我以前养了只狗叫Nice,不过后来它死了。”

    两人待的地方是进大楼左手边二层一个25乘10的长方形平台,背靠墙面没有窗户,右手尽头是装修到一半的厕所,面前是宽阔的楼梯,此时所有的光线都来自一楼大堂照进来的光。

    三日前,时朝宜乘金航3A797航班从萨德多飞A国埃得彼城。

    本该于当地时间晚八点十分落地的航班,却在落地前一小时从雷达上消失了。空管多次呼叫无果后,转交A国国家反恐行动部。

    当地时间晚上九点二十三分,3A797航班通过无线电联系上与埃得彼机场相邻的利金山国际机场塔台,没等空管清空空域,飞机驾驶失控,紧急迫降一头撞进利金山国际机场,一侧引擎落地瞬间与飞机分离随后爆炸,飞机失去平衡高速打圈儿滑行,机翼、机轮与地面火花四溅。

    飞机奇迹停下。

    地面消防一拥而上,高压水枪下速滑逃生梯展开,机上机组人员组织乘客撤离,当最后机长出舱门时,所有人员都已完成撤离。

    而夜幕下有两人,一片火光混乱中,先人群一步混进了航站楼。

    “真是鬼迷了心窍,我当时真是鬼迷了心跟你一起跑,你说我正正经经跟人群出去不好么?”时朝宜转身正坐对Nice说。

    Nice微微后仰头,不发表意见,因为他听不懂中文。

    时朝宜看着Nice自言自语,加上无意识的手势:“你说,飞机又不是我炸的,我跑什么跑?我怂个蛋啊。”

    “鬼迷心窍,绝对的鬼迷心窍。”时朝宜下了结论。

    无论警方再怎么封锁消息,当晚金州上空所有飞机盘旋待命,全线航班延误,大面积航班取消不可能不引起社会各界关注,媒体蜂拥而至。

    那日两人走出机场,穿过机场地面停车场往马路上走。

    “Avoid cameras.(避开摄像头。)”Nice简短地抛出需求。

    时朝宜看着沿路摄像头里的红光,在心里翻个白眼吐槽:天晓得怎么躲摄像头,我们这种三好市民从来都是专挑监控范围走。

    一直沿着马路走了两个多小时,路灯的间隔开始变得遥远,人烟越走越稀少。已是当地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两人身侧偶尔疾驰过一两辆汽车。

    “Sorry sir, I firmly believe that you have your own rhythm, but i’ m not made of iron, no more than five minutes, I am a corpse.(老师,我太相信你有自己的节奏,但我不是铁打的,不超五分钟,我是尸体。)”时朝宜走得腰疼腿疼。

    Nice走在前面,两个小时的徒步身形不变,步履稳健。他头戴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蒙着口罩,一身黑色连帽卫衣,普通的阔腿牛仔裤和白色球鞋。

    “杀人犯。我是傻逼,跟杀人犯走得头不回话不问的,我是傻逼,我走一路都没想通跟你走的理由,你一说走我就走了,我死这儿都是该的。”

    Nice突然止住脚步回身,紧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时朝宜毫无防备一头撞上Nice的胸口,昏暗路灯下,Nice没动,倒是时朝宜被撞的捂着鼻子后退,鼻子发酸她破口大骂:“神经病啊!发你妈哪门子疯。”

    夜里起风,吹得时朝宜冷不丁一哆嗦,Nice视线越过时朝宜头顶看向她后方来车,平静道:“The car is coming.(车来了。)”

    时朝宜回头,车前大灯远光照得人无法直视,她不由眯起眼,明显感觉车内一脚油门生怕创不死他们般加速袭来。

    电光火石间Nice捞起时朝宜闪过这辆来索命的车,车辆一个甩尾急停,接着油门踩死轮胎与柏油地面激起黑烟,声音尖锐刺耳,刹车一松如霹雳闪电直击目标。

    Nice将时朝宜扑到在路边沟壑中,车从两人身上飞过,飞进路边麦田,连续翻滚停下后,驾驶室车门打开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小腿处抽出短刀奔上来与Nice搏斗,Nice极速弹起迎上去。

    “不是说......A国......不禁枪吗......?枪呢?”时朝宜腿软得爬不起来,脑子一紧张就找不着调尽想些天马行空的东西。

    她趴在原地看Nice与那人打的有来有往,难分伯仲,直往麦田深处去。马路上空空荡荡,连偶尔疾驰的车辆也没了。

    路灯已经照不出麦地里那生死交战的两人身形,不多时,黑暗中渐渐走出一个劲瘦的身形,时朝宜看着渐渐走近的Nice,第一眼是他脸上的口罩,第二眼是他垂在身侧任鲜血蜿蜒滴落的右手。

    “他帽子是胶水沾头上的吗?这都不掉。”时朝宜被Nice从地上拉起,忍不住瞟一眼Nice在心底诽腹。

    一辆吉普从远处驶来,稳稳停在两人身侧。

    “我,要是能活着离开这,这辈子我离这神经病要有多远有多远。”这是上车前,刚从死门关转回来的时朝宜狠狠在心底对自己发的誓。

    对于这一系列的惊魂时刻,以及眼前接连莫名其妙出现的两辆车,Nice都没什特别的反应,像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神经病”是时朝宜从飞机出事到今晚劫后余生对这个领着她乱走的男人的词穷的概括性称呼,她再想不出更能形容她此时此刻满是脏话的心情的词语了,尤其是对这个神经病男人。

    Nice不知从哪摸出半块被咬过的士力架递给时朝宜,时朝宜拨开粘腻的包装纸,犹疑道:“老师,这是你咬剩的......还是这衣服口袋里不知谁吃剩的?”她面露难色,抬头看Nice。当然,她用中文问的,很显然她没打算从Nice那得到答案,她也不想知道残酷的真相。她只是在跟自己拉扯,是洁癖重要还是活着重要。

    三日前从机场路到这栋烂尾楼到现在,两人只共同喝了一瓶水,吃了几块硬得不能再硬的压缩饼干。

    那日上车之后,司机看上去是个憨厚老实的小伙,他对拉开车门跨步坐上副驾的Nice笑笑,见Nice没反应,又继续快乐地透过后视镜对着时朝宜笑笑。时朝宜正拉上车门,瞥见后视镜里友善的笑意努力扯出微笑回应,并问:“It's already late at night, why did you just come over from there?(这么晚了,您怎么刚从那边过来?)”

    “The police has closed the road and not allowed anyone to leave, luckily you gays!(警方封路了不让走,还好你们跑得快!)”

    “Haha, yeah......”时朝宜不知还能寒暄什么,“How did you come out? (你是怎么出来的?)”

    “OH! My younger brother is a police officer and he was also there, so he let me out. (噢!我弟弟是警察,他也在那儿,他就让我出来了。)”

    “Ha, That’ s nice......”

    “I also saw your car overturned over there, it was really careless! (我还看见你们车子翻在那儿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时朝宜慢慢松懈下来,浑身疲惫席卷了她,那个热情的男人比她还能喋喋不休,一直在叽叽喳喳说话,时朝宜已经没有精力去回答。

    又十五分钟后,车子慢慢驶进市区,城区五光十色,时朝宜在车上半梦半醒,迷蒙间看见加油站的路灯恍惚想起几刻钟前的事情只觉梦幻。

    不,是玄幻。

    那小伙儿从加油站洗手间回来准备上车,Nice一个手刀将人劈晕丢进了后座,时朝宜此刻睡意全无。

    “You drive. ”Nice跟着挤进后座,对时朝宜说。

    时朝宜从另一侧下车绕到主驾室:“先说好,我可没有国际驾照,你别害怕,我也不害怕。”

    不知道她在跟谁说话,接着发动了车子。

    “Where. ”她学着Nice极简说话。

    半晌没人回答,她往后视镜里瞥,Nice从连通的后备箱位置跨到后座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是一套黑色作战服,他焊死的棒球帽和口罩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黑色覆面面罩。

    “不是哥们儿,这谁的衣服你就穿,这人家弟弟的衣服吧?”时朝宜被这神经病行为惊呆。

    Nice坐下后取出手枪拉开保险。

    “不是哥们儿......”时朝宜这下是真清醒了,汗都淌下来。

    “不能是要给我毙了吧......”

    Nice瞄准一直尾随的后车前轮,一枪将后车打翻进绿化带中,碰撞声过后,Nice看看车上这人对时朝宜说:“How to deal with this person?(这个人怎么处理?)”

    “你问我啊?我可不是共犯。”时朝宜没有回答。

    Nice拉开车门便要把人往下推,时朝宜紧急刹车降下车速:“Wait! ”

    “你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杀人我罪过可就大了。”

    时朝宜将车停在路边,示意可以了,Nice将人踹下车后将车门合上,车子重新驶上马路,午夜再无声息,路灯一盏一盏闪过,时朝宜左拐右拐拐进一处废弃片区,拐进这整条街都是烂尾工程的烂尾楼。

    时朝宜将车子熄火,Nice从车上拿下一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那便是他们之后几天唯一的食物,时朝宜跟着下车,她还在副驾的储物柜里翻出一瓶酒精。

    借着远处街口的路灯,昏暗光线下时朝宜扯住Nice:“你等会儿。”说完便拧开酒精,拉过Nice的手臂往上倾倒。

    “嘶——”Nice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要抽回被时朝宜托着的右手,时朝宜使了点力气让他不要动。

    没有完全凝固的血痂被酒精冲开,时朝宜托起右手凑近仔细研究:“老师你这不缝真不会继续崩开吗?”

    时朝宜的碎发扫在Nice手腕上,Nice觉得有些痒,一声不吭将手抽回。

    “Enter this building. (进这栋楼。)”说完便抬脚往里走。

    时朝宜站在原地没动,她环视四周,一片漆黑,抬头望向夜空,星河分外明显,分外璀璨。星夜下的建筑物轮廓隐隐,树影丛丛。

    就走到这,只能走到这儿。

    Nice转身见时朝宜半晌没动,向她伸出了手,时朝宜看看他骨骼分明舒展的手掌,又看向他头顶的璀璨星空。

    “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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