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玉台4

    短暂的沉默与尴尬之后,络腮胡上下打量了一下淳于羲,嘿嘿笑着往前走两步,一脸猥琐道:“小美人,你看大难临头,你夫君舍了你就走,不然你跟了我,我定会好好待你。”

    淳于羲之前觉得在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只要能活着,什么都可以忍。

    除非对方丑出天际。

    看着面前这张麻子脸龅牙嘴,淳于羲实在说不出讨好违心的话。

    她脱口而出骂道:“我呸!你也不看看自己长成什么丑样子!说你像猪都侮辱猪了懂吗!再多看你一眼就要吐了!赶紧圆润滚开!”

    不带停顿一口气说完,她转身撒腿就跑,边跑边掏出一把匕首用袖子做掩盖。

    情急之下她想不出什么有效办法,脑子里全是大不了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

    双方体力爆发力都有着明显差距,即使淳于羲已竭尽全力,但依旧还没跑出去多远,那群土匪便紧追了上来,催命脚步声近在咫尺,络腮胡兴奋的喘息仿佛在耳边响起:“小娘们,我看你能跑到哪去!你给我站……”

    “啊!”

    伴随着惨叫,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在背后响起。

    淳于羲扭头看去,发现络腮胡不知为何躺在了地上哎吆哎吆叫的十分痛苦,嘴角缓缓流下来一串血,本就移位五官疼的挤成一团。

    另一个长得像洽洽瓜子的大汉以为淳于羲用了暗器,嘴里喊着要给自己兄弟报仇之类的话扭着蛇形走位朝淳于羲扑了过去。

    同样,在离她仅仅一拳之隔的时候,这位兄台以同款姿势被一股神秘力量击飞出去,压倒在半死不活的络腮胡身上,叠叠乐似的哀号起来。

    淳于羲震惊于瞬息间的意外。她不再逃跑,睁大眼睛站在原地。

    其他人也不追了,以她为中心围成一个圈,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领头的也觉得邪门得很,不懂对方明明看起来很弱,怎么就做到了没有交手就轻松撂倒了他两员大将。

    他强装镇定邪魅一笑,恐吓道:“别用这些把戏唬人,兄弟几个一起上,看你还怎么使阴招。”

    说着一起上,没人敢轻举妄动,都不想做那个第一个冲上去的蠢蛋。

    领头的大汉多少有点面子挂不住,他气急败坏地抓过身边一个小喽啰朝淳于羲扔了过去。

    淳于羲连后退的动作都没有,她直挺挺站着,惊讶看到这倒霉的小弟毫无例外在快碰到她的时候被弹出百米远,伏在地上大口吐血。

    这次所有人都看清楚了,淳于羲根本没有出手,人就这样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重伤。

    淳于羲抬起手腕,玉镯上突然溢出来的青绿色光芒像预警灯,忽明忽暗。她看看手镯,又看看前面两个倒地不起的壮汉,心头浮起一个猜测。

    莫不是这手镯招来的小鬼在帮她吧?!

    如果是这样,那这手镯带来的也不全然是坏处呢。

    想到这里,淳于羲有了底气,腰板挺得更直,甚至眼神都不由带上了些挑衅。

    “什么脏东西在作祟。”

    领头大汉喃喃自语,顺手又抓起一个炮灰做实验。

    这下好了,背景音变成三个人在旁边哎吆哎吆叫。

    看到这一幕,淳于羲更加嚣张,她趾高气扬抬起手镯展示道:“实话告诉你们,我可是上天选中的命定之子,你们这些麻瓜凭什么在我面前造次啊!”

    对方听不懂麻瓜是什么意思,但看她那一闪一闪的发光手镯,个个不明觉厉迟疑着不敢再上前。

    一声悲鸣响彻云霄,众人回首望去,见那本来痛倒在地上打滚的络腮胡子忽然在惨叫一声后两眼一翻,没了声息。

    这下最后那点恶念也消失无踪了,土匪们如见了恶鬼一般,不顾还躺在旁边的两位兄弟的哀求,争先恐后地逃跑。

    淳于羲有惊无险度过此劫,顺便还装了一把,心情豁然开朗,哼着小调往反方向离去。

    回去的路要穿过半个郊区荒野,世间不太平,常有流寇土匪出没。但她一路走来如入无人之境,遇到的小贼半个指头都无法碰到她。

    安稳悠闲地欣赏了大半天野外风光,淳于羲在接近京城的路上碰到了一群售卖花灯的善良商贩,得以坐着他们的驴车顺利进了城。

    临走淳于羲出手阔绰给了一两银子当路费,没想到人家死活不要,为了表达感谢,淳于羲买了两盏花灯。

    沿街买了些小吃,提着灯刚到琼馔宴府门口,就看到祁慈和邱姝瑛站在阶前焦急地往远处眺望。

    淳于羲小跑过去,蹦跶到她们面前,笑嘻嘻道:“二位姐姐在等谁?”

    “嗨呀!”见到她邱姝瑛尖叫一声,去掐她脸蛋,“自然是在等你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旁边祁慈紧张的神色也陡然放松下来,下一刻她带着怒意斥责道:“又跑去哪里玩了?也不打声招呼!兰姐儿为了要出去找你差点和容嬷嬷打起来。”

    她拉着淳于羲往后院走:“快随我去给兰姐儿报个平安,省得她担心。”

    淳于羲呵呵笑着搪塞:“这不是在外面逛起来忘了时间嘛。我还去看了首饰,觉得这两支珠钗特别适合姐姐们,特意买来送给你们~”

    她摸出东西往两人手里塞。都是凝玉台出品的上上级珍品,自然做工精细又是时兴样式,祁慈和邱姝瑛爱不释手,纷纷道了谢。

    邱姝瑛将珠钗插在发髻上,打趣她:“这个肯定很贵,你啊,又不顾你夫君死活,他又要啃半月窝头喽。”

    她忽然想到什么,疑惑道:“你不是和你夫君一起出的门吗?怎么只你自己回来了?他呢?”

    淳于羲一听这话,表情比她还纳闷:“他还没回吗?”

    祁慈摇摇头:“你没和他一起?”

    淳于羲谨慎起见随便扯了个谎:“我们半道吵架了,就分开走了。”

    不对啊。

    按理说他架着马车先跑了,这个时间,他打一个来回都够了。不可能她都到了,他还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首先排除他跑出去玩的可能性。就他那个性子还不如相信他忽然脾气上头撂挑子走人了。

    淳于羲心里不是很安宁,连带着和兰嫣说话也老是神游。

    兰嫣并未在意。她摸摸淳于羲的脑袋,柔声道:“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边往楼下走,淳于羲边琢磨陆倾昱到底去了哪,冷不丁在二楼拐角处撞到一个人。

    “哎呀!”响起娇滴滴的惊叫。

    淳于羲揉了揉肩膀,看到面前的女子也正抿嘴揉胸口。

    仔细一辨认,她立马识得这位大美女正是初来那天跳舞喂她吃葡萄的陶诺。花魁俞芷的小跟班,她的死对头是也。

    所以,她的死对头站在她房间门口是什么意思?

    琼馔宴府按照等级给楼里姑娘们划分了房间,像俞芷或者兰嫣这样的头牌清倌儿就住在三楼雅室,陶诺这类舞娘和红倌儿在二楼正中间,而淳于羲她们这些侍女就只配在一楼小单间。但由于员蕴怜成了婚,加上兰嫣坚持,容嬷嬷给她安排了二楼拐角处的一个套房。

    所以这块只有自己住,陶诺来这里铁定找的是淳于羲。

    淳于羲微微弯腰歪头笑着问道:“你来找我?找我干嘛呀?”

    “谁,谁来找你了!”陶诺翻了个白眼。“我没那么闲好吧?我才不管你有事没事,你死外边最好!”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昂着头像只骄傲的孔雀走了,留下一个故作冷酷的背影。

    淳于羲左右张望了下,余光发现角落处也有个小侍女探头探脑的偷偷往她这边瞧,自以为伪装很好地打量了她半晌后,开心地一蹦一跳消失在视线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是俞芷身边的贴身侍女。

    这伙人要干吗啊?搞事啊?

    淳于羲才没工夫跟他们拉扯battle,她躺在软软的大床上百思不得其解这陆倾昱到底人在何处。

    这忧思也就短暂持续了五分钟。赶了半天路极度疲乏的淳于羲抱着软枕,困意袭来意识渐渐朦胧。

    正模糊想着不换衣服了直接睡吧,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咚咚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淳于羲装听不到都不能。

    她摇摇晃晃从床上蛄蛹下来,挂着满头被打扰睡眠的阴郁黑气开了门。

    祁慈一脸焦急地站在外边,劈头盖脸就扔过来一个坏消息:“凝玉台出事了!你快随我去前厅,兰姐儿有话要问你。”

    凝玉台出事五个字成功把淳于羲的瞌睡赶跑。做贼心虚,她装作茫然,追问祁慈发生了什么。

    祁慈拉着她一路小跑,脚步慌乱:“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从来没看见兰姐儿如此失措的样子,铁定是天大的事。”

    前厅是姑娘们平日开小会的私人空间,这会聚集了七八个美的各有特色的姐妹。已过宵禁时间,这起子人也不睡美容觉了,苦大仇深的耷拉着脸。

    坐在C位的正是俞芷,她面色还算淡定,冷哼一声道:“天还没塌呢,一个个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说话间,她上扬眼角处的泪痣灵动飞扬,衬得一双狐狸眼十分妩媚。

    偏偏身上有股冷冽不可侵犯之气,两种气质相结合,配上祸国殃民颠倒众生的脸,完全是主人mom级的人物。

    兰嫣垂头坐在一边,深深叹了口气:“吴五和雄达晋一死,我们之前做的努力全白费了,这下可不就是天塌了。”

    想到什么,她眼角慢慢渗出泪。因低着头,众人并未发现这个一向冷静的女子情绪竟然罕见地崩溃。

    俞芷冷着脸丢给她一块手帕:“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好好想想后面该如何做。”

    淳于羲没注意到她们话里其他的信息,她被吴五和雄达晋死了这个超级重磅消息炸裂到内心翻起巨浪。她走的时候,这俩畜生不是还在张罗人喝酒吗?怎么转头就死了?死得这么潦草?

    “小怜。”兰嫣抬头看向淳于羲,美目里是摇摇欲坠的脆弱。“你今日去凝玉台,可有发现什么异样?”

    淳于羲来的路上把各种辞对想了个遍,现下虽然脑袋昏昏,但也能对答如流。

    她乖巧地拿出准备好的台词:“我今日和夫君送完东西后在茶室略坐了坐就走了,并不知凝玉台到底发生了什么。”

    兰嫣点点头:“这吴五和雄达晋是戌时死的,小怜那会肯定早早离开了。”

    她带着歉意注视着淳于羲:“我也是病急乱投医,还要把你再扯过来问一遍。”

    淳于羲连连摆手称没事。

    毫无头绪,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淳于羲打算请示回去补觉的时候,祁慈忽然从外面急匆匆回来,潦草行了个礼,神情复杂道:“接到探子消息,一开始还是知府的人去查,后来惊动了巡影卫,把凝玉台围得严严实实。据说,吴五和雄达晋是被一伙土匪杀害的。”

    俞芷皱紧眉头:“土匪?”

    祁慈点头称是:“那伙土匪来头还不小呢,听说称霸牛背山一带。对凝玉台的财宝觊觎已久,这次宁愿折几个头领也要洗劫凝玉台。”

    兰嫣满心疑问,觉得这个理由实在蹊跷:“既是为了劫财,那为何要杀了吴五和雄达晋呢?”

    “许是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祁慈猜测道,“或者单纯泄愤。”

    俞芷轻轻摇了摇头:“不对,杀了吴五和雄达晋会得罪一堆大人物,这些土匪不会这么蠢。实际上,他们都不敢去打劫凝玉台。”

    她放下茶杯,果断道:“我能想到这一点,巡影卫自然早就知晓了。土匪抢劫杀人只是他们对外的托词罢了,凶手肯定另有他人。”

    “算了算了。”俞芷捂嘴打了个哈欠,“我看今日不会得到什么有用消息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

    淳于羲已经吃完最重要的瓜,不再多留,和兰嫣打了个招呼便匆忙离开。

    她现在倒是一点都不困了,一大堆猜测和问题让她大脑格外活跃。

    首先,就是这些土匪的身份,是否和今晚追杀她的那伙人有关系?还有,通过吴五和雄达晋藏着的修仙界法宝,就能得知这俩人绝不是一群土匪所能杀害的,估计近身都很难。

    淳于羲坐在后院花圃前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跷着脚晃荡,心里不知怎么忽然划过陆倾昱的脸。

    他甩下她就跑了,然后现在还没回来,这期间吴五和雄达晋就死了……

    念头一起,淳于羲立马打消。

    还是不对。这俩人没惹陆倾昱,他犯不着回头杀他们。况且凝玉台发现的土匪尸体又该如何解释?

    凌晨的风带着冷意和花香萦绕在鼻尖。

    淳于羲靠在秋千架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嗯?空气里怎么还混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对血气极为敏感的淳于羲睁开眼,与不远处不知何时伫立在槐树下的陆倾昱不期然对视上。

    他颀长身形被枝叶阴影笼在暗处,风翻滚起他浸满血的湿沉衣袍,发出沉闷的扑拂声。

    陆倾昱往前走了几步,淳于羲这才看清他那张本就白如琉璃般透亮的脸现在竟有几分灰败之色,像尊昏暗薄雾笼罩下死气沉沉的玉雕。

    偏他眼里杀完人的狂热和兴奋还未褪去,白皙脖颈上干涸的血痕在月光下映出刺目的红,指间的环戒因为失控而不断外泄出大量青绿色魂力。

    这种令人战栗的诡异美感让淳于羲仿若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一只活脱脱从地狱里爬来的可怖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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