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真是她,商序震惊的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忘了动作,也忘了该作何反应,就这么直勾勾的望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冬日的夜是冷的,但在看见她的这一刻,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在皮肤下奔涌,滚烫的如同岩浆,寒冷的冬夜,因她的到来而不再刺骨。
在这样一个寒冷寂静的冬夜,商序以为自己会被遗忘,也不曾抱有期待,但出乎意料的,一个他以为不会出现的人出现了。
来的如此突然,似骤雨来袭,湿润了他枯寂的心。
四目相对,商序呼吸一滞,喉咙莫名的干涩,喉结上下滑动,他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耳边是清晰的心跳声,那样剧烈,那样快速,仿佛要震碎胸腔,跳到她面前去。
“叮咚”一声,如山林间高处的水滴掉落,正中他心房,水花四溅,一股微妙的感觉从心间延展至全身,这一刻,商序无比清楚的认知到一个事实,他要栽在燕夷则身上了。
燕夷则此举,或许是出于责任,也或许是出于好心,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现了,她的到来,于一个被冷落被孤立的人,无疑是致命的。
他像是在深夜踽踽独行的人,于黑暗中看到了火光,喜欢或许就是这么的简单,触及心灵便让人义无反顾。
一直盯着人看,是不礼貌也是不合理的行为,商序清楚的知道,此时此刻应该移开目光的,可他做不到,她深邃的眼中好似有一个漩涡,吸引的他转不开目光,在她的注视下,心为她而跳动。
距离他一步远时,燕夷则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确认没有受伤的地方,她慢条斯理的收回了视线,径直走到一边坐下,眼中情绪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任何变化,眉宇间却松了不少。
商序双眼紧紧追随着她,眼神随着她的走动而变动,在她落坐后,他如大梦初醒,终于拿回身体的控制权,猛地偏开头,轻咬着唇,脸上滚烫的如同煮沸的热水,红晕也在不知不觉间爬了满脸。
“殿下…怎么会来此?”一番纠结后,他轻轻的问出了口,声音轻若轻风,手指抓紧软滑的布料,忐忑的等着她的答案。
燕夷则仔细辨认,才听出他问的是什么,思考了两三秒后,她反问,“见到我,很意外?”
这个问题,无须多想,商序用力的点头,何止意外,简直是震惊,是不可置信。
“是。”
燕夷则斜倚着车壁,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他身上,很随意的道:“这么晚了,见你还没有回去,便出来看看。”
或许是心态发生了改变,在她的目光下,他坐立难安,听到她的话,心中一紧,她说的轻松,可商序知道,并非如此。
九皇女燕夷则不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如今又还未受封,出城来寻自己,一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想到此,商序心生愧疚,脸上的热意冷了下去,指尖戳着掌心,今日他不该出城的,若不出城,便不会横生意外,也就不会连累她。
拜菩萨的习惯,由来已久,年少时,父亲的冷落,让商珏越发肆无忌惮的欺负他,有时还会联合同龄的孩子一起欺负他,那时,他曾想过死,想着不如一了百了。
却在无意中听人说,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无能为力的他将这视为救赎,日日参拜,只求菩萨能让他脱离商府。
后来,年岁渐长,商珏不再明目张胆的欺负他,拜菩萨的习惯却保留至今。
商序抿了抿唇,抬眸,不自在的看了她一眼,自责道:“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他在心里叹息,看来以后拜菩萨的习惯要改一改了,连累她一次就够了,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燕夷则皱眉,莫名生出一股不悦,她是他的妻主,这是她该做的,他无须为此道歉,若真要道歉也该是为了别的事。
她沉默的看了他片刻,道:“下次出门,多带些人。”
城郊的这一段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又得天独厚,位置极佳,平日里会有山匪出没,专挑落单的人,很是危险,朝中一直在派人抓捕,可对于一部分人来说,富贵险中求,前脚刚抓走一批,后脚又来一批,怎么抓也抓不尽。
他停留在此,又没带护卫,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他似乎没意识到,也幸好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连山匪也懒得出来作乱。
燕夷则的话,本意是关心是提醒,但商序听在耳里,却是另一层意思,常年的生活环境,让他学会了揣摩人心,学会了往最坏的方向想。
她的话语,在他看来更像是隐晦的指责,指责他为什么不多带点人,这样就不会出意外,也就不需要她付出代价出城来寻他了。
商序一僵,一颗心仿佛跌入冰冷谷底,冷得他忍不住发抖,原来冬天还是一样的冷,他还是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人,光从未出现过,他垂下眼帘,掩盖住了眼底的难过情绪,他的喜欢似乎还没发芽,就被无情捻灭了。
但他还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她,在这样一个冬夜,她没有忘记他。
商序沉默点头,再找不出一分脸红模样,安静坐着 乖顺的像一个没有意识的傀儡娃娃。
“我知道了。”
燕夷则蹙眉,望向他,人还是那个人,连动作都没改变过,但他身上突然少了几分生气,像是一颗濒临枯萎的芽儿。
莫名的让她心里一紧。
她本想询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二人是妻夫,但中间始终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两人还没有熟悉到可以随意闲聊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