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们不过去吗?”凤星海踏着揽山步,轻飘飘落到杨誉初身旁。
抬眼望去,不远处沙琅几人正和陈关海缠斗,十几个黑衣人形如鬼魅,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气。
“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过去。”杨誉初站在树上,借树枝隐藏身影。
凤星海旁观片刻,眉头渐渐皱起来:“那人是琴剑山庄的老管事?还真是深藏不露,他这功夫……莫非是魔功?他们看上去明显不是善类,师兄……”
“他是谁无关紧要,我们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玲珑令。”杨誉初沉声道。
凤星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憋在心里——没有什么事情,比倚天城重回巅峰更重要。
“砰——”
沙琅躲避不及,被鬼手影从后背击中,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滚出了好几圈。他心口血海翻涌,喷出一口血来。
不等他起身,数个鬼手影再次袭来,沙琅就地翻滚,狼狈躲开攻击的同时麒麟丝猛地甩出,勾住远处的巨石奋力一拉,整个人顺势落到巨石上。
“好阴狠的内力。”
沙琅随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警惕的看着陈关海。“夺命鬼手果然名不虚传。”
“老了,不中用了。若是老朽鼎盛时期,方才那一抓,你已经死了。”陈关海背着手,步子缓慢,沙哑的声音多了几分苍老。
“不过也好,抓住你,待审出你身后之人,再让你死也不迟。”
“我说,你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陆于舟清亮的声音响起,“轰”一声,狂风四起,十几个黑衣人“砰砰”摔了一地。
夜风吹拂,少年在半空盘旋落地,红衣似火摇曳生辉。
“也太看不起人了。”他剑眉一拧,似是不悦道。
宋铎剑未出鞘,凌空甩了甩上面不存在的灰尘,似笑非笑阴阳怪气,“我们只是无名小卒,可不敢跟影风沙琅比。”
阴戾的视线从陆于舟宋铎身上扫过,陈关海打量二人,一个看不透武功路数,一个看不明武功境界,几息功夫便破了黑衣人的围攻,光看这两人的武功,绝非等闲之辈。
陈关海长叹一声,“果然是老了,眼神也不好使了……”
说罢,他自嘲的笑了几声,笑声从容,不见任何惊慌。
宋铎察觉不对,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下一刻,摔了一地的黑衣人突然拔地而起,阴冷杀气化作利剑笼罩整个山头。
“呜——”一声啸叫,黑衣人举剑朝两人刺了过来。
宋铎依旧剑不出鞘,一剑挥去,剑鞘挡住了袭来的剑刃。他步伐诡异,气定神闲在几个黑衣人间游走,手握剑鞘或横劈或刺挑,挡下黑衣人的连番进攻,但也仅是挡下,不像最开始那样,一剑能将这些黑衣人都震飞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衣人的包围圈越来越紧,他的反击也显得捉襟见肘,剑招渐渐施展不开。
与此同时,陆于舟挥掌击退前方的黑衣人,左右两侧和身后阴冷杀气先后逼近,一个黑衣人跃至上空举剑刺下。
陆于舟侧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数名黑衣人的剑。他推退后一步,拉开一点距离,飞身跃起一脚踹向左边两个黑衣人,“砰砰”,两个黑衣人重重摔了出去。
不做停留,他右手握拳横击,“咔”,最前面的黑衣人手持之剑应声碎裂,强劲的气浪刹那间将黑衣人掀翻。
最后他翻身跃起,一脚重重踩到身后这名黑衣人的肩膀上,“轰”一声,硬生生将这人半个身子埋进土里。
陈关海脸色微变,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转头,看着沙琅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人,若非此人出现……
沙琅冷笑,“看来你的手下不怎么样……”
余下的话消失在陈关海阴森的笑里,他谨慎道:“你做了什么?”
陈关海扯着沙哑的嗓音,“人,是不能打败鬼神的。”
言毕,那名被陆于舟一脚埋进地里的黑衣人暴起,嘶吼着朝陆于舟挥舞尖爪。
“嗬——”这场景,仿佛厉鬼从地狱中爬出。
陆于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大叫道:“这什么玩意儿——?!”
他下意识又是一脚,只听“咻”一声,黑衣人远远飞出去,“轰”地撞断一棵树才停下。
宋铎收起吊儿郎当的表情,眼神变得锐利,剑鞘一挥,暗藏锋芒的剑气在嗡鸣声中震碎了一个黑衣人的骨头,即便是在风声呼啸的山头,骨裂声依旧清晰可闻。
然而,本该因骨头碎裂无法行动的黑衣人,纵身一跃,再次朝宋铎袭来。
“这些家伙还是不是人?!”
看着极速逼近的利刃,宋铎纵身一跃,如猎鹰展翅腾空飞翔,眨眼功夫离开了黑衣人的包围圈,落到陆于舟身旁。
“他们是陈关海专门培养的死士?”陆于舟问他。
宋铎眉头紧锁,神情严肃,“死士也是人,再硬的骨头被打断时也会闷哼几声,但你看这些人,不怕疼不怕死,怎么打都会再爬起来……”
“他们是……会动的尸体。”陆于舟想不出其他词,“难怪死气这么浓。”
“死气?”宋铎只能感觉到黑衣人身上阴冷杀气。
“小心了。”陆于舟提醒道。
黑衣人再次袭来,挥舞剑刃连成一片剑影,四周狂风大作,树叶摇晃好似鬼影。
沙琅猛地甩出麒麟丝,流光绽放,彼岸花开。
“噌——”
陈关海双爪成钩,整个手掌上罩了一层雾似的爪套,死死拉住麒麟丝。
“自身难保还想着救人,不愧是……锄强扶弱的大侠。”他语气嘲讽。
抽不回麒麟丝,沙琅神色凌冽,真气自掌心升腾而出,顺着丝线攀爬,刹那间如花海开放,丝丝缕缕皆是利刃,“倏”地冲向陈关海。
“好一招花开彼岸。”陈关海赞叹一声,“可惜了这般少年英才,与老朽为敌,只能送你踏上黄泉路。”
夺命鬼手几十年的内力瞬间筑起一道坚固的防御墙。
“轰——”
方圆几里内,气浪翻飞,枯叶乱舞,水珠腾空,内力与内力的相撞,引得四周空气不住震颤。
少顷,陈关海深厚的内力冲破沙琅的攻击。
“噗——!”沙琅见状立刻松开手,却晚了一步,被陈关海的内劲震得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单膝跪了下去。
陈关海身影原地消失,一眨眼便到了他身前,“先废了你的双手双脚。”
正这时,一股热浪席卷而来,灼热的气息自二人中间炸开——黑暗中,火红身影灿若莲花,剑影鬼影自内而外碎裂,随着一道疾驰的风,消失在空中。
热浪升腾,陆于舟一掌击出。
“陆于舟,他内力深厚不可硬碰!快退!”沙琅焦急万分,强撑着要站起身。
“晚了。”阴冷杀气当头落下,陈关海杀意尽显,准备一招制敌,将眼前这个碍眼的小子撕碎。
骨节分明的手,挡住鹰隼利爪,“轰——”,真气汹涌澎湃如巨浪倾倒,陆于舟脚下的地瞬间皲裂开来。鬼手影接踵而至,狠狠撕裂对手的身躯。
“不愧是几十年的内力……”挨这一下受的伤,比接倚天城的七绝剑要严重。
陆于舟浑身剧痛,喉头涌上腥甜。
陈关海:“能接我这一招,你可以骄傲的去死了。”
“还有我呢。”宋铎紧接而至,长剑破空,直击陈关海后心。
在他身后,十几个黑衣人紧追不舍,所有人的攻击几乎都要汇聚一处。杀气之盛,似要凝固成实质,瞬息的功夫,在沙琅眼中无限变慢。
——不管谁先刺中对方,处在中间的人都难逃一死。
“快躲开——!”沙琅嘶声大喊。
电光火石间,他看到空中一片六棱雪花,轻飘飘的落在陈关海身上。
“轰——”极寒之雪随风狂舞,冰晶凝结,四周气温骤降,冷得连空气都要冻住。
寒冰止住了所有攻击,风声止息,万籁俱寂。
陈关海第一时间挣开冰霜的束缚,纵身飞出,黑衣人齐齐退后,持剑站在他身后。
“陆于济。”陈关海缓缓道出来人姓名。
陆于舟顺着陈关海的视线望去,少年持剑,踏着风雪,又一次挡在他面前。
“……”他是打个招呼,还是打个招呼?说“好巧”,会不会太尴尬?
陆于济举剑,指着陈关海道:“夺命鬼手。”
“不愧是拥有江湖第一情报组织的司明宗,这么快就查到了老朽的身份。”陈关海坦言承认。
“你隐姓埋名藏在琴剑山庄当管事,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现在为何不继续藏了?”
轻瞥了眼陆于舟,陈关海冷冷道:“被一个毛头小子坏了事,便也没有继续藏的必要。”
“你杀朱至夏,目的就是为了嫁祸洪盛,好让他死在愤怒的金刀门弟子手下。如此大费周章,所图为何?”陆于舟道。
“与你司明宗无关。”陈关海不答,阴测测的视线再次落在陆于舟身上。
一切变数,是从这小崽子那晚出现在琴剑山庄剑心崖开始。
陆于舟眼皮猛地一跳——不好的预感。
这魔头接下来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陆于济挪了挪,挡住陈关海的视线:“你想杀他,便是与我有关。”
陆于舟:“……”突然有种想逃的冲动。
陈关海闻言突然笑了起来,“我知你为何这般护着他,只不过……”
他顿了片刻,嘴边扬起诡异的弧度,这弧度渐渐扩散到整张脸,不加掩饰的恶意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是你要找的人。你那倒霉的兄长早死了,死在荒郊野岭,被野兽吞吃,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闭嘴!”陆于济怒上心头,抬手挥剑,寒气如潮冲向陈关海。
陈关海不动如山,掌心泄出真气,“轰——”,阴风撕扯寒气,四周的温度顿时又降了几分。
“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
陈关海端出一副老前辈的姿态,上扬的嘴角里除了恶意,还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自得。
这是……
陆于济眉头紧锁,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双眸微微睁大。
“你……”
握剑的手微微颤抖着,陆于济脸色发白,旋即怒意喷涌而出,“当年潜入司明宗,掳走我兄长的人是你——!”
“没错,是我!什么天下第一宗,老子来去如入无人之境!哈哈哈——”
陈关海毫不掩饰得意大笑。
这二十来年,他时刻关注司明宗的动向,尤其是陆谨涛寻子一事。每次陆谨涛得到疑似长子的线索匆匆赶去,最后丧气而返,陈关海心里都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看!他手握真相,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耍的团团转。
沙琅忍不住怒道:“无辜稚子你也下得去手,丧心病狂!”
司明宗宗主寻子近二十载的事他亦有所耳闻。
宋铎:“你此时自爆,一点不怕司明宗的报复?”
“二十年了,看你们像条狗一样追着不存在的骨头,天南地北的跑,老子看得高兴,所以在你死之前,好心将真相告诉你。”
陈关海举手,他身旁的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手搭在剑上,只待他一声令下就拔剑杀敌。
“凭你这几个手下就想将我们尽杀于此?老头,你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宋铎挑起剑,轻轻搭在肩上。
陆于舟吐出一口浊气,看来陆于济是找错人了。
“那个……”他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安慰陆于济。
陆于济看上去异常冷静,连之前的怒意都不见了。他转头,对陆于舟微微一笑,“等解决了他,我们再细谈可好?”
“……好。”陆于舟不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