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潭旌自那次出逃被抓回来后开始绝食,起初的时候只是气性大,还有不少的精力辟里啪拉的摔东西,结果撑了两天整个人就大变样。
所谓民以食为天,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倒像一个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人,一双空荡的瞳孔看向天花板,时而微微阖下,时而乏力睁开,一股子倦意由瞳孔深处延展开来。
常桉见到江潭旌的时候整个人怔在原地半天不见反应,他几乎要不敢认眼前的人了,跟几天前气势汹汹的祖宗判若两人。
桌上的菜肴热了又热,却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
江潭旌见人来一整个侧过身去,继续半缩着双腿坐在地上,手上不停的做着叠纸动作。牵动着手上的锁链发出清脆刺耳的金属与金属之间碰撞的声音,两条铁链顺着床上垂落在地上,相当的长度足够他活动。
江潭旌的肤色本身就白,而眼下两天盐水未进,整个人更是透露着病态的白,休眠的时长又难以得到满足,眼下呈现出的小片浅青色,锁骨间的睡衣松松挎挎的松了一个扣,衬得他的身体更加的瘦小。
常桉看了眼尚还温热的佳肴,惋惜道:“我的祖宗,你多少吃点,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一日三餐照常送,餐餐不重复,小陈每回都是怎么送进来,最后再怎么端出去。
“端出去,我不吃。”
常桉:“……”
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是林霰汀,常桉意会,自己悻悻的退了出去。
两过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人,即便是不听他的声音不去睁眼看他仅仅是听脚步声也能轻而易举的辩认。
换作其他时候,江潭旌少说能因为林霰汀囚禁他这事慰问他祖宗十八代,但毕竟今非昔比,他不去看林霰汀,只是依靠墙壁而坐手里一味的用彩纸叠着纸鹤,地上已经铺了一层大大小小颜色各异但缺失眼睛的纸鹤,不知道江潭旌用它们打发了多少时间。
林霰汀知道他在生气,就学着他的姿势也坐到他身旁,抽出一张彩纸有模有样的叠了起来,道:“多大个人了,怎么一生气还闹绝食呢?”
江潭旌将手里叠完的纸鹤俯在甲床上,拇指与中指相扣,蓄力一弹,纸鹤便迅速脱里了他的掌控,重重的扎进了纸鹤堆。
江潭旌沙哑着嗓子,口干舌燥:“看到你就反胃,吃不下。”
林霰汀随手扔掉折了一半的纸鹤,轻轻的揽着他,试探性的蜻蜓点水般的吻他,江潭旌不抗拒也无力抗拒,任由他揽着。
林霰汀在他耳边轻喃:“你如果执意不吃东西,到时候给你用胃管,我可是会心疼的。”
江潭旌突然猛得抬起头,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依然用着硬气的威胁的语气:“你敢!”
林霰汀轻笑,一双幽黑的瞳孔看向他:“你敢跑,我就敢抓你,你一直不服软,我就敢关你一辈子,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江潭旌盯着他,上下两排牙齿发出砌出的声响来,但很快,他便重重的垂下了头,将脑袋抵在膝盖,疲惫的说:“林霰汀,你幼不幼稚?到底要多久才肯放我走?”
他时而每说上几个字,就要喘口气,胸口急促的起伏着。
“等到你会主动说爱我的时候。”
“你一辈子也别想听到。”江潭旌道。
林霰汀却不恼,一只手探进他的睡衣衬衫,感受着他的腰线,一边又贪婪的吮吸这江潭旌后劲上残留的绿茶香:“潭旌,你这辈子都是我,逃也逃不掉。”
再后来,江潭旌就没印象了。
断水断粮两天,江潭旌到了中午才从床上醒来,耳边先是嘈杂一片,他迫切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世界,随即映入眼帘的是常桉不知道在扯着什么东西,好一会儿他的视野才完全清晰,才看出了那是一条纤细的胃管,手背上的血管不知何时已经被上了输液器正源源不断向自己输送这葡萄糖。
“醒了?刚刚给你检查口腔,手电一照都是血淋淋的创口,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吗?给你做完皮试了,一会输点头孢,伤口好的能快点。”
“你要吃饭,一直输葡萄糖可不行。”
“一直不吃东西可不行,你的口腔咬成那样,吃个饭可够呛的,只能用胃管了,有点疼,你忍一下。”
常桉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江潭旌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他偏过头去,抬起胳膊,腕处果然有因皮试而突起的肿块。
终于,他缓缓开口道:“不要。”
“我轻一点,你配合一下。”
江潭旌开始挣扎起来,无意的挣扎中却失手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药液瓶,“啪叽”一声,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摔了个稀巴烂。
常桉两眼一黑,心说,祖宗,我刚兑好的头孢……
常桉无奈,冲门外喊道:“平乐,过来帮个忙!”
宴平乐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一只手就把江潭旌的两只手按了个结实。
江潭旌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现下更是被他粗暴的扳着下巴配合着胃管从鼻腔的插入。
江潭旌看着自己动弹不得,整个人又恼又怒,情绪与心理的双重崩溃下,眼眶竟然顿时红了个彻底,刹然间,温热的眼泪便夺眶而出,顺着眼尾滑进细细密密的发丝中。
常桉虽然是医生,却最看不得别人哭,心中一慌,连带着手也跟着发抖:“我弄疼你了吗?你别哭啊…”
宴平乐见此情形,心中顿时杂尘五味。
这两个人明明互相在意着彼此,怎么就搞得跟个血海深仇一样?
江潭旌张了张口,无力的说了几个字,却发不出声音来。
常桉轻轻的向他俯身:“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潭旌又模糊的重复了一遍:“我想出去。”
“他想出去。”
“我听到了。”宴平乐道。
宴平乐看了看约束他活动的锁链,冷峻的眉锋下呈现出几分为难之色。
“好。”
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之人是小陈。
宴平乐惊鄂地看向小陈,满脸写满了问号:“好什么好,他一说你就答应他?你怎么跟林总交代?”
常桉抱着胳膊,推了腿架于鼻梁间的眼睛,低沉道:“一直被这么关着,就是个正常人也要关出病来了,而且他这副样子,天天吊水可不行,这一点,平乐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他逃跑了怎么办?”宴平乐道。
毕竟有过前车之鉴,能道出此言也不算杞人忧天。
“我看着他。”小陈道。
“那林总呢?”
“林霰汀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晚上才回来,大不了白天他出去走走,晚上再回来。”小陈的指间横了一串钥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林霰汀那里偷来的。
小陈上前替江潭旌打开了锁,他也算勉强获得了自由行走的权利,虽然他的活动范围仅仅是这一栋别墅,但至少不再拘于一间屋子。
江潭旌出了房门才发觉,原来雾林这么大,他一摇一晃得走,踏过一道道街梯,一步一步登上了三楼。
三楼有一座不小的阳台,上面种满了绿植盆栽,月季开出娇艳的花朵,中央有一架双人木质秋千,秋天被镶嵌在阳台上,两侧支撑秋千的铁杆上爬满了翠绿的纤细的花藤,藤蔓偶尔会还绽放出几朵粉色的小花。
江潭旌好像很喜欢这个秋千,坐在秋千上轻轻的摇晃,沐浴着柔情的阳光。
临近傍晚,宴平乐准备将人带回去,一进阳台便看到这副光景:
江潭旌侧着身子躺在秋千的椅背上睡得酣甜,被毛绒的毯子遮了大半的身体,宴平乐顿时又对于叫醒睡美人这件事有些于心不忍。
这个人现在的模样的样子明明那么随和,没有逃离欲望,也没有厌恶的表情,他只是轻轻的睡着。
大抵是听到了脚步声,江潭旌缓缓的睁开眼睛,说话间还带着几分床气,惺忪的双眼看向窗外已经红透半边天的夕阳:“到时间了吗?”
透过阳台上的透明玻璃,夕阳已西下,江潭旌也很随和的回到了那间关了他不知多久的房间里,腕间再一次被手拷磨出的血泡好了又伤,伤了又好,日复一日。
江潭旌几乎每天晚上都要面对那个人的占有,以及被迫摆出各种羞耻却又极富情趣的动作,床上,地板,房里连通的书房,窗边……每一处都成为过他们娱乐的地点。
江潭旌却对一切事情都提不起来,麻木的接受着他的支配与调遣,林霰汀面对他的冷淡,几次都恼羞成怒,最后愤慨的在江潭旌身上的每一处留下独属于自己的标记。
林霰汀很喜欢在做的时候让江潭旌说“我爱你。”
江潭旌却天生了一身宁死不屈的骨头,为此林霰汀很多时候也拿他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