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

    陈清珩被拦在了路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陈清珩记得他。

    这个人是两年前进入上清宗的，在收徒大典上就一直看着姜冉玥，两年来只要姜冉玥出现，他就在一直看着少女。

    又一个喜欢师妹的人。

    这样的人实在太多了，只要他们没无礼地冲到师妹面前，陈清珩并不在意。

    “掌门师兄。”那个人又换了一个称呼。

    修真界大致以修为分师兄弟称呼，除非辈分实在差了太多，或者对方身份非常特殊，才会使用其他称呼。

    陈清珩就是其中一个类型，在掌门后面加上师兄二字，对于熟悉的人来说是亲近，对于陌生人来说却称得上冒犯了。

    陈清珩抬眸和男人对上视线，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带着些微敌意。

    “掌门师兄又要去无上峰看望姜师姐吗？”男人说话的语气倒是挺恭敬的，眼神也稍微有点害怕，却还在坚持站在了他面前。

    陈清珩知道为什么。

    “是。”陈清珩说，“你也要我替你转交什么东西给她吗？”

    很多师妹的倾慕者，因为无法见到她，只能用带着嫉妒又羡慕的眼神找到他，看似恭敬实则带有敌意试探地向他诉说对姜师妹的爱意，并拜托他转移代表爱意的礼物。

    陈清珩很不喜这种行为，认为单纯就是影响师妹的修行，但也每一次都会好好带到，也看到姜冉玥认真收下了。

    但他也知道所有礼物都被陈风今扔了。

    “没有。”这个人竟然否定了。

    “我来只是想问掌门师兄一个问题。”他说，“有一件事我无论如何都想确认。”

    陈清珩意外地看着他。

    “师兄，你喜欢姜师姐吗？”那人认真问。

    男人的眼神和语气，都代表他口中的喜欢并不是普通师兄妹间的喜欢，而是……更深层次的男女之间的爱恋。

    陈清珩一时茫然，竟然没能如两年前那样果断开口否定。

    我喜欢师妹吗？

    陈清珩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了这两年和姜冉玥相处的所有画面。

    最开始在混乱之城初见的清澈双眼，拉住他衣角的染血的手。

    上清宗门口分开时候担忧又不舍的眼神。

    还有无上峰殿门内逐渐消失的背影。

    他再次坚持不懈爬上山时，刚好看见少女只在宝库里拿了一件衣服出来。

    “我现在缺少一件衣服。”她微微脸红，“这件衣服很好看，放在里面一直没人看见，实在太可惜了……”

    他告知少女关于自己体质和陈风今的真相时，她短暂惊讶后，突然笑着冲过来给了他一个温暖而又有力的拥抱。

    “没关系，我不怕！”她说，“不如说，没想到我竟然能帮到师兄，实在是太好了，我一定会让师兄你脱离污染的困扰！”

    被拒绝并严厉表示想要保持距离后。

    她又狡黠笑着说：“师兄，这个你说了不算，我报恩的方式可是很自我的哦。”

    听说上清宗遇到困难，身为掌门的他头疼时，她毫不犹豫站了出来。

    “既然是我带回来的麻烦，我会负责解决的。”她坚定道。

    少女还对前来担忧劝说的他笑道：“请相信我，我也想保护师兄啊。”

    拿到混元教卧底名单的少女摇晃污染值不变的测量器，对他得意笑道：“怎么样？就说了我能做到吧？”

    遭遇第一次自杀式袭击的少女浑身鲜血，冷静地站在满地碎肉中，反而对赶来后愣住的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师兄，别怕，我没事。”她说。

    看到他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宗门事务的少女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皱着眉小心试探，得知并不是他喜欢做这些，甚至他也更想专心修炼变强后，少女的漂亮双眸瞬间燃起了熊熊怒火。

    那之后，陈风今突然就找了他一次，阴阳怪气说了一堆话，之后他的工作量就减少了很多。

    于是少女再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经常打着讨教的名头来拉着他一起在无上峰安静修炼，发现他进阶速度开始明显加快时眼睛都亮晶晶的。

    他问：“为什么这么高兴？”

    明明这个人的进阶速度比他快多了，他这个成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吗？

    她答：“因为师兄终于高兴了啊。”

    少女笑着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说：“刚刚师兄笑了，真的非常好看，师兄你长这么帅，应该多笑一下的。”

    陈清珩摸摸自己的脸颊，却摸不到笑容，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笑没笑。

    那之后，他就开始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镜子偷偷练习笑容了。

    “啊！你笑了？”面前的男人震惊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原来你会笑啊！”

    陈清珩：“……”

    男人立刻回神，心虚地转过脑袋大声道：“所以掌门师兄果然是喜欢姜师姐的吧？一说起她你就露出这样幸福的笑容，还说对师姐没有男女之情，师兄不会是故意吊着师姐吧？”

    “不是！”陈清珩立刻否认，认真解释道：“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无论是什么关系，我都会很珍视她。”

    “好吧。”男人耷拉下肩膀，认输一样，随即又转头和他认真对视，“既然如此，那你一定要好好对待姜师姐，不要让她伤心。”

    “自然。”陈清珩毫不犹豫道，“若是小师妹真的对我有那样的感情，我绝不辜负她。”

    男人离开了。

    陈清珩也再次抬起脚步走向无上峰，内心却无法平静下来。

    刚刚虽然那样说了，但他并不确定姜冉玥对自己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男欢女爱，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什么程度又才算是爱呢？

    陈清珩完全不知道。

    那他……喜欢姜冉玥吗？

    师兄妹的喜欢肯定是有的。

    甚至对陈清珩来说，姜冉玥毫无疑问就是他短暂二十多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但……那是爱吗？

    他有能力去接受小师妹那样单纯炙热的感情吗？

    陈清珩带着一脑袋的思量走进了无上峰。

    无上峰终年大雪，即使外面已经春暖花开，这里依旧冰封不化，寒冷刺骨。

    陈清珩以前每次来这里都会很难受，甚至因此非常讨厌冬天。

    但……现在一想到姜冉玥在这里，似乎连雪花都变得好看了起来。

    不仅是雪花，树枝上晶莹剔透的冰晶也在阳光下变得像是宝石一样美丽，就连路边鼓起的雪包都是那么圆润可爱。

    陈清珩似乎是二十多年来首次看见这些东西的存在一样，发现原来无上峰竟然也是这么漂亮的地方。

    男人逐渐变得雀跃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而走向了一颗大石。

    那是一颗火灵石，但杂质太多懒得提取，直接被当成普通石头扔在了路边。

    但它终究也还是火灵石，因为散发着淡淡的热量，只有一层淡淡的雪花盖在上面，很快又被融化成水，滴落到下方露出的一片翠绿叶子上。

    陈清珩蹲下身，伸手轻轻将叶片周围的积雪扫去。

    “簌簌……”

    被压在雪层下面的绿色植物终于伸展了腰肢，摇摇晃晃却又坚韧地抬起头，露出一朵有着五色花瓣的小花。

    “这种地方竟然有会五灵花的种子……”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还发芽开花了。

    陈清珩静静地看着这朵雪地里意外生长出来的花朵，半晌后，拿出珍贵的灵植箱，小心将它连根带土放了进去。

    他打算将这朵花移栽到自己的房间里养着。

    陈清珩重新起身，莫名带着感谢的心情摸了摸这颗火灵石，转身继续往前走。

    等下一定要跟师妹说说这件事，她一定会很感兴趣。

    陈清珩的脚步再次变得轻松雀跃起来，加快速度，最后几乎是跑着到了雪峰山顶。

    看到姜冉玥的时候，她正好在练剑。

    陈清珩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看着她，完全移不开眼睛，脑子里也瞬间没有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

    只有她，全是她。

    身形高挑的少女一身利落白衣，遮不住窈窕美丽的身姿，握着锋利长剑舞动的动作却霸道又凌厉。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毫不犹豫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每一次眼神流转都蕴含着平静而又坚定内心。

    甚至是被风吹动的柔软衣袍幅度，和那一缕飘起的黑发都是那么动人心弦。

    等少女收剑站定，在雪中抬眸看过来，蝴蝶般的长睫眨动，朝他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间，陈清珩清楚听到了自己猛烈的心跳声音。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

    原来这就是心动。

    原来心脏是真的会失控地猛烈跳动。

    不好，这么大声，会不会被师妹听到？

    好像就连手心都开始出汗了，甚至开始微微颤抖……他现在看起来会不会很奇怪？

    “师兄，怎么了吗？”少女疑惑地走到他身边，歪头凑过来道：“师兄今天的表情有点奇怪哦，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陈清珩狼狈地转开脑袋，不敢看她。

    如今在他的眼里，就算是三界第一美人，也比不上面前的少女半分美丽。

    陈清珩又想到了近年来姜冉玥越来越多的倾慕者。

    他突然意识到，师妹已经长大了。

    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已经是会让无数人春心萌动的少女了。

    “师兄？”姜冉玥直接趴在了他的背上，揽着他的脖子摇晃，拉长声音道：“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啊，快点从实招来——”

    太近了……

    都感受到了柔软……

    “山下的五灵花开了，大家都说很美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陈清珩头晕目眩，原本想说什么全都忘了，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一般只有恋人才会相邀着去看五灵花，他太得意忘形了吧？！

    而且……这个肯定是不行，陈风今一直就没允许师妹下山离开上清宗。

    “好啊。”少女清脆应道。

    陈清珩愣住，回头和她对视。

    “春天到了，师兄，我们一起下山去看五灵花吧！”少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