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之后的一路上,裴褚的身体倒是越发见好了,既没有再咳嗽,也没有再生其他的小病,可谓是省心了不少。

    红姑庙的事,裴世安和夫郎抱怨了一通之后就没有再提了。

    裴夫郎本想说,但是见妻主不喜,又看裴褚身体好了些,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到了京城,但是天不遂人愿,到了第三天,裴世安回京述职,又和一些同僚们叙旧的时候。

    裴褚突然就发起了高烧。

    当时屋里头还在下雨,裴世安刚和户部的人说完话,谁知却越坐越不安稳,无端觉得心慌起来,正准备告辞回去。

    就见家里的使女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衙门,看到她时,神色苍白的说着:“大人不好啦!小娘子……她……她……”

    裴世安当时蹭的就站起来了:“褚儿怎么了?”

    使女浑身被淋了个通透,满脸都是苦色,身体也不住的颤抖:“她高烧不退,我来的时候,医家们……都说……要不行了……”

    裴世安只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间扶住了桌子脚才站稳,她也顾不得告辞,跟着使女就着急的赶回去了。

    刚一到家,屋子里头众人哭声不断,裴夫郎跪在地上,双手无助的抱着头,神色惊恐:“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

    “求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了!”

    医家们也是被吓了一跳,又是劝慰又是说节哀,然而裴夫郎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似的,一看到妻主回来仿佛看到了救星:“妻主!妻主!快叫她们救救褚儿!”

    裴世安一把抱住夫郎瘫软的身体,朝着屋子里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裴褚肢体抽搐后,彻底人事不省的模样。

    她也忍不住身体有了瞬间的脱力,然而还是强忍着悲痛托住了夫郎的身体。

    “医家……还能救吗……”

    裴世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来这句话的了,她一道道看过去,可医家们只是摇了摇头。

    其中一位无奈的解释道:“这是烧的太厉害了,病起的突然,高的也突然。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惊了风,给她热水擦了身体,又行了针,放了血。”

    “按照道理,不该如此,可现在……实在蹊跷的很……我等束手无策,林医家是宫里头出来的,连秘药都用了,可还……”

    “我等已经尽力了,节哀吧。”

    裴夫郎哭的泣不成声,裴世安一手扶着他,看向了离得最近的那个医家,那个医家伸出手探了探裴褚的鼻息,闭着眼摇了摇头。

    意思已经明显了。

    裴世安只觉得霎时间天地都塌了似的,紧紧的抓着怀里夫郎的手腕,一时间竟然哑然了,喉咙里像压了块大石头,难以言喻的悲痛和难过霎时间席卷了她。

    像是生生从她心头剜了一块肉。

    “妻主……妻主……你之前不是说有个庙里的人说,褚儿要娶个姓宗的男子才能好吗?咱们去找他好不好。”

    裴夫郎在妻主的怀里抬起头,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满是恳切的说着。

    “咱们给褚儿找个夫郎好不好……”

    “找个夫郎她就好了……妻主,咱们找他好不好,他要什么我都给他,要我的命我也认了……”

    裴世安觉得此时很是荒唐,她一时间没答,原本拒绝的话,在看到裴夫郎满是泪水,仿佛有着最后希望的眼睛时,又给生生咽了下去。

    她补了句:“那天是三月十七。”

    仆人们终于等到了吩咐,各自都在城里头传开了,又是贴东西又是吆喝。

    宗姓不是什么大姓,但京城内外姓宗的也有七八家,使女们带上了金银挨家挨户的去问,也不管有没有成亲,只要是姓宗的都去问问。

    很快京城里就因为这件事变得议论纷纷了起来,各自都在找家里有没有认识的姓宗的男孩。

    加上三月十七这个特定的生辰,使女们一个个看户籍看过去,更是忙的不可开交。

    傍晚的时候这场风波还没停歇,更是因着下雨的缘故,京城里的人都在神色匆匆的赶着路。有伞的打伞,有蓑衣的披蓑衣,两侧卖雨具的见天好,就开始扯着嗓子叫卖开来了。

    而因为有事从裴家离开的刘医家顾念着家里的夫女,撑着伞步伐飞快的回到了自家的医馆。

    刚到家门口,她就觉得身上凉的厉害,一低头,这才恍然惊觉身上已经被淋透了。刘医家想到今天的事有些发怵,赶紧回了屋子换了衣服才出来。

    她的夫郎本来正在柜台旁抓药,看他这样,放了手里的杆秤,没好气的提醒道:“天都冷成这样了,换衣服还不多穿几层?冻死你都不嫌亏!”

    刘医家整理着衣服反唇相讥:“你就不能记我点好的?”

    刘夫郎也不想跟她吵,翻了个白眼道:“锅里热的有粥,刚才宗家那个小子又过来了,我给他盛了点,这会子估计已经也在喝了,你也趁着热去喝点。”

    刘医家一听有饭,倒也不恼了,他白天的时候在裴家真是心累的要死,这会儿腹中饥肠辘辘。毕竟恐惧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一想到裴夫郎的样子,她还是有点心有余悸,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家的孩子。

    她快步到了里屋,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家女儿吃完饭正在屋子里头玩蟋蟀,而宗家的那个小子就坐在她对面,捧着碗里的粥小口的啜饮着。

    男孩的年纪不大,也就十三四,穿着身老旧的披衣服,生的却面容俊俏,秀气非常,眼睛常往下垂,有些微薄的嘴唇抿着,无端带了几分漠然沉静,不易接近的味道。

    “思衡,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刘医家走了过去,自顾自给自己盛了碗粥喝了口,好奇的问着。

    宗思衡是在他家帮忙的学徒,虽说是个男人,行事却很是细致,更有把子力气,炮制药材抄药的时候更是连着一下午都不带歇的了。

    刘医家和夫郎年纪大了,腰也不太好,大的两个儿郎早早就出嫁了,膝下的女儿年纪又小,一来二往,就和宗思衡越来越熟了,常留他在家里吃饭。

    宗思衡低着头:“今天我娘去赌坊玩了,我就过来干点活。”

    闻言刘医家叹了口气:“你爹也是不容易,他一个男人,又是缠了腰的,带着你在外头逃荒这些年,好不容易又找了一家,谁知道是个那样的……”

    “唉!你也万事小心些,这年头卖儿卖女的可不少,要是有事,记得来我们医馆。”

    她提醒着宗思衡。

    这其中的好意叫宗思衡不由得心中暖了暖,道:“谢谢。”

    刘医家点了点头,又继续喝粥了,她忽的手顿了顿:“对了,思衡你是什么时候生的?”

    宗思衡见状捏紧了手里的碗,眼下落了一片淡淡的阴影:“七月十三。”

    听他这么说,刘医家就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你今晚还是要小心些,户部侍卿家的小娘子突发了急惊风,估摸着已经不行了。”

    “他们妇夫也不知道听了什么神神鬼鬼,非要找个姓宗,且是三月十七的出生的小郎君冲喜,既然你不是那天的生辰就成。”

    她喝着粥,眉头紧紧的皱着,将这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宗思衡闻言神色有些冷的厉害了,他道:“这也信吗?”

    刘医家摇了摇头:“爱女心无尽啊,可怜天下母父………”

    “这要是真嫁过去,好了还行,万一要是真死了,岂不是活活守寡?也不知道哪家没良心把孩子送过去呢。”

    说话间,外头的雨水已经停了大半,只有丝丝缕缕仿佛受潮绣线般的水,被风吹的斜滴。

    宗思衡喝完粥站起身道:“医家,我要回去了,今天晚上还要纺线呢。”

    刘医家看他要走,便伸着脖子叫他路上慢点。

    堂屋里刘夫郎正包着药,一抬头看他往这边走,又叫女儿给他拿了蓑衣才叫他走。

    白墙青瓦,云翳低垂,宗思衡披着蓑衣打了个招呼,而后便踩着雨水,踏着青石阶,往家的方向走去。褐色的蓑衣淌着水,在空中留下了道道雨滴。

    顺着城边往东走,宗思衡便到了他们家,此时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都灭了灯,他一个男孩家,这么晚回来,换作其他人家肯定少不得说两句。

    但他家却不同。

    宗思衡只是李大成的继子,并不是亲生的,他是他爹后续带着嫁过去的,是以李大成对于他也很是漠然。

    李大成跟前头的那个丈夫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那个丈夫死了后,而又后娶的宗夫郎。

    然而宗夫郎年纪也大了,比不得年轻的时期,她就更不怎么回家了,后面又生了两个,不知道爹是谁的,就将就着放在了家里。

    于是乎这个家就显得格外拥挤。

    李大成不在乎宗思衡,但又不得不承认,她这个继子能挣钱,能给她拿钱去赌,上楼子里找小郎君,就是很好了。

    夜已经很深了,宗思衡将蓑衣挂在门外,看到李大成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走了过去,也没说什么话。

    然而李大成却从屋子里出来,破天荒道:“回来啦?”

    李大成是个很有威慑力的女人,乍一看膘肥体壮,很是有力气,这力气在揍夫郎的时候更是格外。前头的那个据说就是被她打的狠了,没钱看病熬死的,而宗夫郎那小身板更是怕极了,从不和她说反话。

    宗思衡点了点头:“回来了。”

    李大有跟他打了个招呼后,就扭过头回屋子里去了,宗夫郎拿了碗,恭敬的端给了宗思衡,低声道:“你也劳累了,喝点水吧。”

    宗思衡也的确是渴了,他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端起碗喝了口,还没和宗夫郎说话,就看到对方正惊惧的看着他,而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以后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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