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啦……刺耳的刹车声响弥漫。
“啊!”伴随着赵母惊恐的叫喊声。
砰!
马路残留一道触目惊心的的血痕。
空气禁止。
鲜血从赵母身上不断涌出,夏星野踉跄的上前查看。
“妈!”赵思仁形神惊恐冲过来。
“妈,你别吓我,救护车,妈……”周遭只剩他颤抖的叫唤。
温柔和煦的脸渐渐决然冷漠,她渴求的嘘寒问暖不再,他凝着她,语气冰冷而沉重:“夏夏,我们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恍若无人般自说自语:“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情,我在等你开口。”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妈跑来揭这个牌。”
“我们要怎么走下去?”
“你把我们变得太过被动。”
“我想我是醉了。”
赵思仁转身离去。
夏星野魂不守舍的走在街头,身边汇聚无数鄙夷目光,好似她是什么不干净的垃圾,嘲讽声不绝……
她战栗不停,踉跄着冲出人群,拼了命朝前奔跑,埋头狂奔时候撞上什么人,吃痛的抬头,这是一张棱角分明,布满阴霾的脸,噙着讥讽的笑意。
她惊恐回身逃的更快,那人伸手将她拽入怀中,她无法置信的闭上眼连连摇头,那人一点一点贴近,她只知道喃喃叫着赵思仁,男人却贴着她的耳畔厉声警告:“这个名字再让我听见试试,我他妈弄死他!”
夏星野愕然惊醒,坐起来捂着胸口,喘息不宁……
她抬眼看向天花板,这个梦犹如情景再现,心肝颤痛的感觉直冲脑门。
以至于乍然清醒,眼角晕着冰凉。
三年了。
她在梦里被那人逼的再无退路,而后看着那人一点点欺近,惊醒之时,唯有眼泪止不住滑落。
夏星野随意抹了把脸,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三点。
放下手机,她漠然的掏出烟点燃,深吸一口,人醒了个透。
老师说她心思重,肝气不舒,木气郁结,故梦魇不绝。
她知道,她就是累了。
一支烟燃尽,夏星野下床倒了杯水,自抽屉里拿出熟悉的药片,一口灌下。
睡前她已经喝了一包医院煎的安神茶,显然效用不足。
做完这一切,夏星野重新躺下,将自己裹进被子里,紧紧闭上眼睛。
一觉到天明。
京市第一医院。
门诊大楼三楼,中医科。
夏星野给上午最后一名中医会诊的患者开完方子,正正好十二点。
她锁屏电脑,脱下问诊服,仔仔细细洗了个手,这才出了办公室,准备到附近的小吃街找点东西果腹。
最近食堂吃的有些反胃,她想换个口味。
“请等一下。”
夏星野闻声赶紧按下电梯开门键,来人蹬蹬蹬快步冲进电梯,是科室新来的实习医生颜冰,名校医学生,有颜有才,父亲还是医院副院长,科室供起来的香饽饽一枚。
颜冰是个纯善性子,见了夏星野,笑弯了眼问:“夏老师,您去食堂吃饭吗?”
“不了,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螺蛳粉,去试试。”
“开业那天我去试吃了,味道不错,就是汤底太辣,我吃了两次脸上就开始冒痘。”
“小问题,到药房拿两包凉茶,准好。”
颜冰避之不及的摆摆手,“太苦了,我等它自愈。”
夏星野扑哧笑了。
颜冰的视线在女前辈姣好的脸上转了一圈,暗说这种天生白净的肌质,哪里会有长痘的烦恼。
自己能来这个科室,有父亲的作用,夏星野却不是,她履历内容充实,文章荣誉皆有,今年的副主任也提了她,这般年纪就有这个成绩,不差了。
有人说,她和心外的主任林庚有一腿,也有人说,她是另一位副院长的小三,暗示她年纪轻资历浅又升的快,指定是用身体换好处了。
颜冰断定不是。
夏星野素来和煦,并不吝啬笑容,但那笑容里没有火焰。
她也见过夏星野一个人在阳台抽烟的模样,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纤细孤独,芙蓉面染上一股魅惑。
医院这个男人掌握大部分话语权的地方,美貌是硬通货,也是原罪,夏星野靠自己有了一席之地,闲言碎语拿她没办法,证明人确实有真本事。
对于夏星野,颜冰打心眼里欣赏。
叮咚一声。
电梯抵达一楼,两人才出门诊大楼,隔壁医科大行政老师,夏星野好友张桃就凑了过来。
“小冰冰,跟姐姐们嗦粉去。”
“容颜有损,今日不嗦。”颜冰说罢逃也似的往食堂方向跑了。
张桃搂住夏星野胳膊,去了新开的啰七八嗦粉店。
点好餐,选了个位置坐下,张桃神秘兮兮说:“小夏夏,猜猜我刚刚遇着谁了?”
夏星野脱口而出:“财神爷?”
“还土地公呢。”张桃白她一眼,“大胆点猜。”
“小的不知,小的愚笨,张老师请指示。”
张桃对着她勾勾手指,压低声音,贴着夏星野耳朵说:“陆青连。”
“谁?”
“我们学校校长的儿子,私募界新秀陆青连。”
夏星野脑子轰然炸开,呆愣了半响才说:“哦,财神爷亲儿子。”
“你就不好奇他来医院看什么病?”
“能看什么,脑子有病吧。”夏星野扯了扯唇,没注意到自己声音冷了几个度。
“貌似更严重呢。”张桃颇为惋惜的说:“我见他和严老师并肩走出来的,严老师,你懂得。”
夏星野那张通杀四方的美人面出现了破碎的声音。
张桃还在滔滔不绝,小小声那种,“白瞎了那张帅脸,有再多钱又怎样,不行啊。”
“你别瞎说。”夏星野并不想听,那男人也不可能不行。
“不骗你,瞅瞅,人真是长得一点不有钱人,这篇公众号点评写了他在南方出生,高一高二也在南城三中念书,那你们不是一个高中……”张桃举着手机屏幕问。
夏星野看着手机里那张占据半个屏幕的商务写真图,心下起起落落,张桃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男人深邃的眉眼,立体的五官变得朦胧,她像是被他攥住的石子,积年岁月磨砺,她仍是下意识产生应激反应。
【请33号顾客取餐。】
夏星野意识恢复真切,打断好友的好奇,“肚子快饿扁了,去拿粉。”
陆青连回国?
夏星野对着想念已久的螺蛳粉,已然没了进食的欲望。
*
短暂的午憩起来,夏星野投入忙碌的问诊中。
陆青连的消息被她抛却脑后,没记错的话,他的公司开在海城。
京市那么大,没道理点背儿到让她遇见。
下午患者比较多,还有一位神经外科的脑梗患者,说是院长家属,要好生照看。
她提着针灸的一应工具去了神外的住院楼,患者二次脑梗,院长亲自做的手术,抢救及时捡回一条命,半边身子却瘫了。
陪床的是患者丈夫,心里早有准备,虽然是个非富即贵的主,也没有为难夏星野太多,更没有质疑她的年纪。
夏星野灸完针,收好工具要走,患者丈夫叫住她,往她手上塞东西,“小夏医生,这些你拿去,我老婆状态好多了,你年纪轻轻,医术不赖。”
“您这是做什么,不用,我们不能收。”
“就是些固元的补品,朋友送的,我老婆这个样子哪里吃得上这些,你工作辛苦,拿去吃,对身体好。”
“职责所在,您要是这么客气,我只能求领导给嫂子换个理疗医生了。”
患者丈夫笑了,“拿着吧,病房里有摄像头,我是真不想浪费这些好东西。”
“这么好的药材,用来收藏也可以。”夏星野全身都在拒绝。
“夏医生,你怎么还在这,门诊患者都排满了。”林庚到这边会诊,看到夏星野的窘迫,赶紧过来解围。
夏星野终于找到脱身的间隙,“您留着给嫂子吃,我还有号,得回门诊了。”
她与林庚对了个眼神,两人快步往门诊大楼回。
林庚打趣她,“不是介绍相亲,就是抢着送礼,好学妹,这么讨人喜欢下去可不行。”
“没办法,优秀是藏不住的。”
林庚夸张的鼓了鼓掌,“了不起,优秀的夏医生,今晚涮羊肉怎么样。”
“不要,我约了张桃喝粥。”
林庚哼了声,“喝什么粥啊,上班累死累活下班还不兴吃点肉了,我请客,不准拒绝。”
二人说笑不停,进了电梯,没注意到护士台侧方站着个男人,神色严肃盯了他们夏久。
“陆先生,陆先生?”
陆青连回头,“请说。”
“白老先生的出院手续已经办好,这里是药房送来的中药,您让人到一楼缴费后,就可以把老人接回去了。”
“好,谢谢。”
陆青连把单子交给助理,大步去往VIP病房,姥爷这场病来的凶猛,还好他近期都在忙国内的项目,得了时间来看老人,姥爷的病也控制下来了。
陆青连来到病房的时候,司机和保姆已经把姥爷移到轮椅。
老人家见了他,笑意难掩,“人老了不中用,让你这小猴担心了。”
“姥爷您胡说什么,我就希望您长命百岁。”
“我都听说了,你收购联华商场的奢侈品业务有点麻烦,姥爷都好了,保姆司机都在,你去忙你的。”
陆青连接过轮椅,“我送您上了车就去干活,您别听外头瞎说,事情很顺利。”
办妥姥爷的出院事宜,陆青连回到自己车上。
他想到方才那对有说有笑的男女,开口吩咐:“中医科夏星野的号,帮我预约一个。”
助理刚想启动车子,闻言诧异的回首,看向自家老板,“今天?”
“就现在。”
助理拿出手机扫了一眼,“陆总,预约满了,您是哪不舒服,要不去找刘老帮您号个脉?”
陆青连没应。
助理明白,他不是为了看病,他是要看人,当即联系科室主任加了个号。
夏星野一回来就忙到没个停,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号,她扭扭酸胀的手腕,闲适的拿起保温杯喝水。
她盯着电脑里的诊疗记录,犹豫这位病人的方子要不要减掉一味药。
值守护士突然进来,“夏老师,主任那边有个病人,说是麻烦您帮看一下。”
夏星野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有五分钟。
她想着这个点才来的病人大概就是平安脉,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笑着回道:“叫人过来吧,我现在有空。”
夏星野把刚脱下的白大褂披上,起身到后面的洗手池冲手。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扯了纸巾擦拭着回身,到嘴边的问询滞在唇畔,喉头血气翻涌,指尖不着痕迹的轻颤。
男人锋利的黑眸射向她,就如夜间拽她入梦的双手,扯着她,直到她遁入黑暗。
两人神色古怪,科室主任周同却不敢深究,唤道:“小夏啊,陆总这几天有点失眠,不是什么大事,你给看看。”
她眨了下眼睛,隐匿眼底的破碎,牵起唇角,露出笑容,“好,陆先生这边坐。”
周同讨好的对陆青连说:“我们小夏很有名的,您真有眼光。”
陆青连点点头,嘴角噙着抹似笑非笑,眸光不善,望着坦然坐下的夏星野。
周同最懂拿捏分寸,笑呵呵的说他还有个会,出去前还主动给陆青连倒了杯水。
夏星野看他脱了外套,卷起袖子隔着半个桌子坐下,伸出手,漫不经心的望着她,眉梢的嘲弄更甚。
四目相对,他怎么看她,她便怎么看他。
陆青连有什么资格,跑来她的办公室,轻视她。
她灵魂钝痛,支离破碎,他逍遥肆意,众星捧月。
这种人渣,不配。
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吗?
夏星野冷声提醒,“两只手。”
陆青连听话照做,视线凝着她,捕捉她的神情,“你在骂我。”
“……”
“谁有那个胆子骂你。”果然除了脑子,哪里都没病,夏星野拨开他的右手,“右手放下,左手给我。”说罢握住他左手,拇指按住他的虎口位置。
陆青连被她的力道弄疼,嗤了一声,“还说不是骂我,下毒手呢。”
夏星野没有搭腔,一味在穴位上加重力气,那是她难以压制的恨意。
陆青连很给面子的忍了一分钟,垮了脸说:“说说吧,我是怎么一回事。”
夏星野终于收回手,转身对着电脑噼啪打字,“赛博ED症候群。”
陆青连到嘴的水差点喷出,“是吗?那我妈可能要气的跳楼,就一根独苗还给庸医治出了不举。”
她没坑声,电脑里的病例自然不是他的。
良久。
夏星野晒然一笑,“很遗憾陆先生,我医术有限,治不好您的病。”
空气有一瞬的死寂。
夏星野心中厌烦,关电脑,脱外套,嘴上说着:“您身强体壮,回家多喝点柴胡龙骨牡蛎汤就行,我该下班了,陆先生。”
“我是有点子厉害在身上的,要么不举,要么精神分裂。”陆青连倨傲的笑了笑,起身朝她逼进。
这里是医院,她知道他不会做什么。
夏星野挺直背脊,强自压下心里的恐慌。
可眼前的男人个头高大气势卓然,只是站在她面前,无形中就生出了凛然的压迫感。
夏星野呼吸一乱,恨意多过惧意,她一手抵着办公桌,余光扫向桌面。
她多想握点什么到手里。
陆青连薄唇微牵,冷峭的鼻翼近乎贴上她的,语气讥诮邪气皆有,“几年不见,出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