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连突然觉得没劲儿,捡起外套走人,和远庆脸色也好不到哪去,跟着起身。
杨进东一愣,“做什么,都要走?”
陆青连兴致缺缺,“困了,你们玩,今晚我请。”
“阿远,你也走这么早?”
和远庆披上外套,“没意思,回了。”
杨进东等人见状纷纷起身,众人便都散了。
和远庆神色阴鸷,越想越气不过,吩咐司机说:“掉头,回去。”
司机不明所以,只得照办。
酒吧经理见他返回受宠若惊,“和先生是想继续玩会儿?”
他勾勾手,经理把头低了一个度,“把你们小西施找来,我想跟她聊聊天。”
经理却面露难色,“您来得不巧,西施小姐已经走了。”
“那就叫她回来,难不成你们有钱不赚。”
“不敢,您大驾光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西施小姐并不是我们场的妞,她干这行有些年头,如今都自己选场,今晚也是凑巧来了我们这边。”经理讨好的说:“您要是喜欢那样的,我手底下不是没有,就说新来的茉莉小姐,清丽脱俗,名牌大学生,今天第一天入行,保证比西施小姐有趣。”
和远庆板着脸,仍是问:“你就说,能不能找到人。”
经理心说莫非方才小西施得罪了这祖宗,可出场费一分不少,几个姑娘都高兴的收了工。
他确实无能为力,小西施背后有高人,入行早,姿容头脑皆有,想把她娶回家的优质男人不在少数,已经不是他叫得动的存在了。
今晚也是巧合,人就是来找酒喝的。
和远庆等人让他安排人侍酒,他便起了心思,让小西施走个场,酒随便喝,还有钱赚,她也不推拒,欣然答应了。
他可听到一同在包厢里应酬的人说了,一首歌一万,怪到离开时直接给了他一千,人就是有这个本事弄到钱。
经理悻悻地的解释:“西施小姐住哪,我们确实不知道。”
“电话?”
“这年头,谁还留电话,一抓一个准。”眼见男人脸色愈发难看,经理只好说:“小西施是在极乐世界混出名号的,那边的经理她或许会给点面子。”
经理写下一串电话呈给他,“您到那边找找?”
和远庆收了号码,“那女人叫什么?真名。”
经理干干的笑了两声,“先生,出来卖笑的人哪里还有名姓呢,就是有,入行的时候就都忘了。”
和远庆点点头,带着号码离去。
回家路上,他想起那女人离开时沉静的脸,眼神也是凉的可怕,讨好卖乖的人敢当面刺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他心里气极,脑袋却有些懵,那张脸着实眼熟,到底是谁呢?
拿了钱愉快归家的小西施并不知道自己勾起了别人的兴趣,她早已回到坐落于朝阳区的小窝。
这房子她得了朋友点拨,低谷时购入,地段不错,入住的也多是年轻人。
她卸掉浓妆,望着镜子里更显年轻的面庞,粲然一笑。
那男人说自己像她。
她洒了把水,镜子里的容颜被水雾掩盖。
夏星辰,月亮高悬于苍穹之上,怎可和淤泥相提并论呢。
*
和远庆家里都是司法系统的人,他硕士毕业后,没有走家里安排的路,而是进入一家垄断型国企集团,从一线销售到中层,再到副职,去年正式任命为集团全资子公司,顺维投资公司总经理。
顺维负责组织实施总公司确定的重大战略性投资项目,项目涉足能源、房地产、农业、教育、医疗、物流、金融、环保等领域,和远庆上位后,还力推对能源、银行证券、基金等板块投资占比,控股或参股企业多达33家。
他是有些花名在外,工作上却并不含糊,落实合规要求,在国有资产管理投资方面颇有建树。
这日,顺维例行接受纪委的年度审查。
早在一个月前,和远庆就带头先进行自查,各项备查资料整理齐全。
收到检查组今日来的消息,办公室的人就提前备了茶水果盘,预订餐厅席位。
公司上下严阵以待恭候检查组入驻。
去年一个年度,总公司就被拿掉五头老虎,故而近三年对子公司的审查会相对严苛。
公司副总廖明杰也是新官上任,前任在年初落马,他凭借过往成绩从一家夕阳产业的公司副总调到顺维与和远庆搭档,虽是平调,效益和收入算是焕然一新,另一位副总则去了分公司考察。
和远庆与廖明杰领着公司其他几名高层一同接待检查组。
饶是准备再充分,他也提着颗心,直到见了审查组组长是高中同学赵思仁才好些,本身他这边也没有原则性问题,公司创收稳定,奈何树大招风,少不了出现几只蚂蚁。
老同学见面就拍肩搭背凑了个趣,逗笑一众陪行人员。
“思仁,你小子来查我,我干不干净你还不清楚。”
“你要是敢不干净,我就给你扒干净。”
和远庆乐的不行,“廖明杰,你看见没,我这同学书生面,阎王心,一见面就要扒我的皮呢。”
廖明杰附和道:“您脸皮厚,经扒。”
赵思仁和检查组成员都笑了,他诉苦说:“还是带我们去看资料吧,再耽误下去,我们就得通宵达旦,累的掉层皮了。”
赵思仁上午带人看材料,下午随机抽取员工代表谈话,和远庆整个白日都保持回避。
忙了一整天,临下班前,和远庆才熟络的跑到会议室,对赵思仁说:“思仁,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晚上跟我吃顿饭,就当是家宴,看你们累了一天图个热闹。”
检查组来了,商务会餐必不可少,只是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
赵思仁自是不会推拒,“和总发话,哪敢不从啊。”
一行人去了订好的餐厅,也没那么端着,很快谈笑风生。
开了宴,少不来推杯换盏。
和远庆与赵思仁小碰一回,算是开了头。
赵思仁作为审查组组长,生的俊美儒雅,人又随和,不用和远庆提醒,就有小姑娘巴巴的端了杯子上前。
赵思仁这边的人见了,故意起哄,“和总,你的人太没诚意,给领导敬酒怎么不是可乐就是橙汁呢?”
和远庆平日里对下属都极为宽容,不做强制喝酒那档子事。
“无妨,男士喝酒,女士随意。”赵思仁并不恼,以白酒对饮料,受了年轻姑娘们的敬酒。
那男下属一巴掌拍到马腿上,只得讪讪的陪笑。
接下来和远庆和赵思仁都被灌了不少酒,免不得要跑洗手间。
和远庆终于能说点活人话,“思仁,听说你得了个闺女,可是我们这些个兄弟里最早当爸爸的了。”
赵思仁还是端着温润的笑,看不清喜怒,淡淡开口,“我就是每个年纪就去做每个年纪的事情,不然父母整天念叨,也会心烦。”他话头一转,“倒是你,万花丛中过,还是片叶不沾身?”
“我没你好命,连个真心相待的女子都没有。”和远庆这是说了大实话,他床伴不少,交心的真没有。
和远庆看着赵思仁,脑中灵光一闪,记忆里的一张脸终于和小西施的脸重合起来。
他握住赵思仁肩膀问:“你还记得你那个高中女友吗?”
“谁?”
“大学你们也谈了一段时间的,叫什么,夏星野,对,就是夏星野。”
赵思仁脸色大变,思绪都不知飘到了何处,呆呆的看着和远庆,眼眶渐渐发红。
和远庆被赵思仁的神情吓了一跳,不是早分手了,都结婚生女了,怎么说到前女友反应还这么大。
“没事吧,思仁?”
赵思仁思绪回笼,转身继续洗手,垂着头,半响轻轻问了句,“你见过她?”
和远庆摆摆手,“不是,就是那天应酬碰到个女的,和她长得挺像。”他一手虚搭着赵思仁肩膀,“要是不舒服,一会儿就别喝酒了,我让服务员上茶。”
赵思仁压下作乱的心绪,平静的直起身体,说:“没事,跟你喝酒我很高兴,今晚不醉不归。”
回到餐桌,和远庆明显察觉到赵思仁失控了,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拦都拦不住。
赵思仁有意麻醉自己,司机把他送回家中的时候,已是不省人事。
保姆给他换好鞋,就跑去厨房煮醒酒茶,出来的时候,见沙发上的男主人一手遮眼,和衣睡了过去。
她给盖上毛毯,犹豫着要不要和正在坐月子的女主人说一声,楼上传来动静。
“王妈,是思仁回来了吗?”赵思仁妻子董雨晴站在楼梯口问。
保姆应道,“是的夫人,先生喝醉了。”
董雨晴生产顺利,生完就能自己下床走动了。
大半月里,孩子有月嫂,自己也有产后护理师调理,身体恢复得已和常人无异,只是婆婆要她这一个月都不要活动太多,女人生完孩子内里亏空,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
“醒酒茶煮了吗?”问话的时候人已经来到沙发处。
“煮着了,好了我就端过来。”
“嗯,去给我拿个毛巾来。”董雨晴吩咐。
保姆拿来毛巾,董雨晴接过,温柔的给赵思仁擦拭。
她忍不住嘟囔,“和远庆也真是的,平时就是个混不吝,思仁对上他,哪有不醉的道理。”
保姆听着,知道说的是和家公子,自是不发一言。
她去厨房端了醒酒茶上来,再回来时见女主人面露喜色。
“王妈你听,思仁在叫夏夏——”
王妈也笑了,“先生和您感情好,对孩子也是极为疼爱的。”
夏夏正是刚出生二十天的赵家小公主乳名,先生起的,夫人也喜欢这个字。
唯有孩子奶奶不喜,说是太俗。
董雨晴上楼前叮嘱保姆说:“茶先放着吧,等他醒了再喝。”
“是。”
和远庆到家后,仍有些唏嘘赵思仁的失态。
赵家两孩子,他和弟弟赵思礼关系更好,赵思仁太过风光霁月,与他不怎么在一个图层。
他一直觉得赵思仁优柔不绝,与情窦初开的恋人分道扬镳,找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共赴前程,终归是自个儿选的路,太过伤怀就没劲了。
倒是夏星野和那位小西施什么关系,青连被泼了一脸水都没发作,是因为小西施口中的那个她吧。
他非得得出个结果来,连续几晚都跑到酒吧里蹲守,却再也没碰到那女人。
和远庆一度想用家里的人脉帮他查,最后都忍住了,大费周章找一个化名的小姐,他爹的电话能马上骂过来。
可他又莫名心痒,咽不下这口气,只等找到人后发作出来。
连续几天无功而返,他也觉得自个儿钻牛角尖了,工作几番忙碌后,渐渐忘了这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