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细丝般透过猩红色的窗帘,斑驳地照在梁峻豪苍白的脸上。他躺在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随后开始数着墙上孔雀尾翎图案的瓷砖,以此来打发这无尽的清晨时光。第三排第七块瓷砖缺了个角,这个细微的发现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解剖课上那个破碎的骨骼模型,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气味。
浴室门突然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打断了梁峻豪的思绪。古俊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蒸腾的水雾中走了出来。水珠顺着他胸前那朵鲜艳的玫瑰刺青蜿蜒而下,最终在腰际的浴巾边缘聚成一颗晶亮的水珠,缓缓滑落。梁峻豪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朵玫瑰上,突然记起了去年那个暴雨夜,他们在纹身店里听到的那个预言:“玫瑰开在心脏位置的人,注定要为爱流血。”
“你昨晚…”梁峻豪的喉咙像塞着砂纸,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是他自己的。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褶皱,那些暗黄色的痕迹让他想起了实验室里变质的培养皿,以及昨夜那些零星的、混乱的记忆。
古俊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摸出床头柜里的电子烟,轻轻地吸了一口。薄荷味的雾气笼罩住他眼角的泪痣,给他那张本就英俊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神秘感。“记得大三实践课吗?”古俊峰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我们在生物标本室躲雨,你说荧光乌贼的求爱发光像星星坠落。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成为你眼里的光,那该有多好。”
走廊里突然传来宿管阿姨的呵斥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梁峻豪像触电般弹了起来,他这才惊觉今天是期中考试日。他慌忙摸出手机,却发现屏幕已经疯狂震动了好一会儿。班级群里弹出了二十三条@提醒,置顶的视频里,他跪在毛子茵前男友脚下的画面被慢放处理,配上《二泉映月》的悲怆曲调,显得格外刺眼。
古俊峰夺过他的手机,随意地翻看了几下。就在这时,他的浴巾突然松脱,梁峻豪瞥见他大腿内侧那个未愈的烟疤。他猛地想起三个月前的跨年夜,他们在天台喝光了三打啤酒。当远处烟花照亮毛子茵宿舍楼的瞬间,古俊峰突然将烟头按在自己腿上,笑着说:“这样你每次疼的时候,就有我陪着疼。”
暴雨在正午时分倾盆而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梁峻豪踩着水洼冲进图书馆,心里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看见毛子茵正在古籍修复室门前徘徊,新染的雾蓝色长发被雨淋得斑驳陆离,像一幅褪色的水彩画。
“他说要送我去墨尔本念商科。”毛子茵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资本论》烫金的书脊,“今早在星巴克,他往我的焦糖玛奇朵里放了张黑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迷茫,“可是我并不想要这些,我只想要…”
“你只想要我离你远点,对吗?”梁峻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他想起上周在实验室里,毛子茵的前男友拿着他熬夜整理的实验数据威胁他:“离我的女人远点,否则我让你连毕业答辩都进不去。”
毛子茵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畔:“其实我知道那天在酒吧…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我只是…”
刺目的闪光灯骤然亮起,打断了毛子茵的话。三个举着自拍杆的女生从书架后转了出来,为首的染着粉色挑染的头发,嬉笑着将镜头怼到梁峻豪的面前:“这不是著名舔狗梁学长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啦?”
毛子茵的脸色变得煞白,她慌忙拽着梁峻豪冲向安全通道。在堆满旧书的楼梯转角处,她的Gucci手链勾住了他起球的卫衣抽绳。“对不起。”她的呼吸带着柑橘香水的味道,“但是他说如果我不配合拍那些照片,就要把你妈妈在疗养院的事情…”
惊雷在头顶炸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梁峻豪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锁骨上,那是毛子茵的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结果。在她精致的鼻尖上,一颗晶莹的珍珠似的泪珠缓缓滑落。
远处传来保安的手电光闪烁的声音,梁峻豪猛地推开毛子茵,却在转身时撞见了举着单反的跟踪者。镜头后的眼睛像毒蛇的信子般闪烁,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当晚,男生宿舍爆发了建校以来最激烈的冲突。古俊峰把偷拍者按在淋浴间的瓷砖上,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梁峻豪缩在床角,目光呆滞地盯着微信对话框。毛子茵的头像已经从“星之卡比”换成了黑色剪影,最后一条消息是十七分钟前发来的:“我爸收到匿名举报信,说我学术造假。我们暂时别见面了。”
碎裂的镜子里映出古俊峰染血的指节,他揪着对方的衣领冷笑:“你以为买通教务处删监控就万事大吉了?你错了!”突然从对方口袋里掉出一个U盘,梁峻豪捡起来时看到标签上潦草地写着“药检报告”。
暴雨持续到第三天清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梁峻豪在医务室见到了高烧昏迷的古俊峰,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护士说他整夜站在紫藤花架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些垂落的紫色花穗让梁峻豪想起了毛子茵丢在实验室的丝巾,此刻正缠绕在点滴架上随风飘荡。
“那晚…你的长岛冰茶…”古俊峰突然睁开了眼睛,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他颤抖着掏出手机,监控视频里清晰地显示:毛子茵的前男友在酒吧卡座往梁峻豪的杯子里扔药片时,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闪过一道诡异的绿光。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梁峻豪终于想起了那晚古俊峰是如何打翻他的酒杯,又是怎样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他的脸说:“跟我走!”此刻窗外雨幕中,有人正在焚烧旧课本,灰烬贴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拼凑出毛子茵前男友车牌号的残影。
“别碰报警键。”古俊峰突然攥住了梁峻豪的手腕,病号服滑落露出小臂上狰狞的割痕,“这些伤不是为我自己的。”他的瞳孔在退烧药的作用下微微扩散,“上周三实验楼起火,是他派人剪断了你的通风系统电源线。我差点就来不及救你出来。”
梁峻豪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想起火灾那天古俊峰冲进浓烟弥漫的实验室时的情景。防护服后背印着的正是此刻病历卡上的住院编号,那些被烧焦的玫瑰花标本在记忆里重新绽放,每一片花瓣都藏着未说出口的告白。
“其实我一直都在喜欢你。”古俊峰的声音微弱而坚定,“从大一开始,我就一直在收集他家药厂违规操作的所有证据。我知道总有一天会用得上的。”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毛子茵的尖叫声刺破雨幕:“梁峻豪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她的香奈儿外套沾满了泥水,手机屏幕亮着匿名论坛的界面——置顶帖是他们在图书馆的错位借位照,标题用血红大字写着《当代陈世美与他的同性情人》。
古俊峰突然拔掉输液针头,血珠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他在梁峻豪惊愕的目光中吻住了那颤抖的唇:“让我来当这个恶人吧。”说着他举起偷拍的药检报告,“这份报告足以让他家药厂倒闭,也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梁峻豪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古俊峰会为了他做出这样的牺牲。他看着古俊峰坚定的眼神,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敬意。他知道,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会永远珍惜这份深厚的友情。而窗外的雨,似乎也在为他们的勇气而欢呼,下得更加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