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云层争先恐后,紧紧叠在一起,阳光只能透过缝隙出来,仿佛一种熟悉的气压在向我靠近,它无影无踪,让人想坐立难安。

    最近几天眼皮总是突突的跳,伸手揉过眼睛后,眼前总会出现几秒重影。

    连琴谱上的符号都长得畸形起来,在我眼前打起仗来。只得烦躁的把谱子丢到一边。

    在屋里来回踱步,一圈一圈又一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屋里太小,打开了所有门窗,心里还是紧着跟弦似的。又跑到院子里晃悠两圈,简安宋就在一旁看着我,顾阿姨端着被茶,想要上前来。被简安宋拦下,两人就这样看着我莫名其妙的举动。

    直到额角开始冒出细汗,终于感受到紧绷的肌肉开始酸痛起来,思绪才回归本体。

    感觉到累了,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这时候,要是能吹一阵冷风就好了!

    半晌后,云层逐渐飘散开来,阳光散在我的身上,虽然没有风吹过的触觉,却莫名的从心底泛起一阵寒意,直觉后背似是有数只多足动物在爬,苏苏麻麻的。

    在睁眼,自己被笼罩在一团阴影里。

    抬头,是盟帝的脸。

    他就在我面前,勾着腰,俯身观察着我,表情严肃,我说天上的乌云都去哪儿了?原来是跑到了他的脸上。

    通常这时,铁定是他要雷霆大怒的前兆!

    我微微含肩,缩起脖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是我先发制人,主动交代,还是等他询问,然后发一通怒火在大吵一架。”心里想着无数个场景,都被我一一否定。

    斜眼观察他时,发现这次,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转身离开。

    事情没有按我预料的发展,我赶紧追上去,随他回到住处。

    他坐在沙发上,在他面前,我跪坐再地毯上,把自己摆在弱势的一方,希望能少些挨骂。

    “玩够了,就回去吧。”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他平静的让我觉得陌生。

    “你的事,萨本都告诉我了。”

    “跟我回去,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再向我示弱,这可真是千古奇闻。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暂时还不想走。”语气里带着恳切。

    “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人吗。”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我必须得承认,从年龄上来看,他确实比我年长不少,希望你千万不要因此而心存芥蒂。”说到这里,我的目光诚挚地看向对方,期待能得到理解和认同。

    “而且,他待我真是极好的。那种好并非流于表面或者一时兴起,而是自始至终、发自内心的关怀与照顾。他的温柔更是让人陶醉其中。”

    一想到他平日里的种种优点,我不禁面露微笑,接着说道:

    “尽管他是一名商人,整天周旋于各种利益关系之间,但是他对待每一个人,都展现出无比的温和以及极大的善意。”

    然而,当我说完这些之后,盟帝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充满了嘲讽与质疑,让我原本坚定的心开始有些动摇。

    但我依然咬着牙,坚持说道: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没有半句假话,请相信我,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你还不认识他,只要相处一段时间后就会知道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还在努力解释。

    喋喋不休的为了安宋解释。急切的心情想要获得他的认同。

    “好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的语气带着嘲笑,表情也在说明我有多无知。

    “你认识他才多久。”

    “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我反问他。

    盟帝面色凝重地对我讲述道,当年,简安宋单枪匹马就来到了勃邦闯荡。

    起初,他不过是做些小打小闹的代理生意,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生意越做越大,与此同时,他内心的野心也如野草般疯狂滋长起来。

    最终,他背叛了那个时候的商会会长。就在那一夜——整个商会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凶手呢?”当时,我还在替他狡辩,为了他字字句句都在顶撞盟帝。

    盟帝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简安宋迅速组织起那些商会残留下来的人员,将目光瞄准了当地丰富的矿产资源。在众多被他掠夺的矿产之中,最为出名的当属朗布拉矿厂了。”

    “这个家伙手段极其残忍狠辣,如果遇到那些不听话、不肯乖乖服从管理的矿工们,统统关进布满□□的矿井里面。然后,炸药引爆,那些可怜的矿工们被炸得粉身碎骨,完整的尸骸都找不到……短短几天时间内,好几十条生命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你以为他的妻子是怎么死的。”他大声吼着,希望能够让我清醒过来。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勃邦大街上随便问,他的心狠手辣无人不知。”盟帝语气软下来。

    “那为什么萨本先生从没有提过这事儿呢?你说的这些话,我实在是不相信!”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满脸都是无奈和愤怒。

    只见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膛也随着情绪的激动而起伏不定。

    接着,他猛地抬起手掌,毫不犹豫地朝着面前那张坚硬的桌子用力拍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房间仿佛都被震得颤动了一下。桌上原本摆放整齐的文件和物品,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重击而散落一地。

    面对如此情景,我的心不禁一紧,仍然强装镇定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等待着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平息这场风波。

    “你以为萨本为什么不告诉你,就没想过他不是被谁威胁了?”

    “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我恳求道。

    “你知不知道,他有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红木林。”我疑惑的望向他,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说:“听说,那里面藏着一群亡命之徒,不受政府和地方军管辖。”

    “这种人,你怎么敢跟他谈情说爱的。”

    “我的傻丫头。”

    盟帝面上浮满痛苦,我相信他的好,从小到大他都没有骗过我,可是,我也不想怀疑简安宋,或许,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呢。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谁也不肯退让一步,气氛紧张到仿佛能听见彼此心跳声一般。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是简安宋。这世上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够逃过他的法眼。天黑不久,晚饭时不见我,他便找到了这里。

    盟帝见到他的那一刻,心中不禁一沉,但表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这段时间多谢你对芝芝的照料。不过,我这次来,便是来接她回去的。”盟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坚定。

    简安宋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毫不示弱地回应道:“也许,您应该清楚,我和芝芝两情相悦!”

    “实在抱歉,事先未曾告知于您,确是我的礼数不周。”

    盟帝微微颔首,表示歉意。

    “您想要带芝芝离开,难道不应当先询问一下她本人的意愿吗?她究竟愿不愿意随您一同离去呢!”

    简安宋紧紧盯着盟帝,步步紧逼地质问道。

    “哼!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无需你来费心!”盟帝被他如此质问,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怒声吼道。

    “我们谈谈吧。”

    不再理会盟帝,径直越过他,走到简安宋跟前。

    “好。”

    听到他的回答,我转身向盟帝说:“您可以出去等我吗。”

    盟帝惊讶的看着我,意识到自己被赶出去了,匝咂嘴,还想要说话时,被我打断:“您需要冷静冷静。”

    见我如此坚定,他郁闷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不管别人怎么什么,你真的威胁了萨本先生吗。”面对我的质问,简安宋点头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你就这么怕别人知道你那些见不得人的生意吗。”

    “芝芝,我不怕别人。”

    “我只担心你知道,我怕你误会我。”简安宋解释说。

    “他们说你活埋那些矿工的事也是真的。”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说眼神望向屋顶的筒灯,似是在回忆。

    良久,思绪终止,向我讲述起那段快要遗忘的过往。

    很多年前,简安宋出身于老香港的大家族,并被指定为唯一的直系继承人。

    家族的事业到他这一代,早已过了辉煌鼎盛时期,甚至落到他手里的就是一个烂摊子,所有的股东都在向他施加压力。

    他不知道的是企业还有隐藏的债务问题,而他这位继承人,只是家族的用来顶雷的弃子。

    “叔叔,我们为什么要来勃邦!”

    年轻的简安宋无比信任自己的亲人。

    “你不知道,这勃邦不仅有挖不完的玉石,还出血钻呢!”

    “咱们要是能打通这笔生意,将来就不愁资金了。”

    简安宋继续说道:“可我没想到,那是叔叔设下的圈套。他早就勾结了当地势力,准备将我除掉。”说到这儿,简安宋的脸上满是痛苦。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原来他也有着这样不堪回首的过去。

    “但我不甘心就此死去,凭借着一股求生欲,我才从那矿洞中爬了出来。”简安宋握紧了拳头。

    “也是那时候,遇到了我的妻子,她不仅救了我,还嫁给我。”

    “我很感激她,她陪我走过最难的那些年!”

    “后来生意好了,她说她厌倦了勃邦这个地方。”

    “厌倦了争斗,血腥,想要到泰国来生活。”

    简安宋望着窗外,目光中充满了感动,似是陷在了回忆里。

    “只是,还没等到这栋房子建起来,矿场发生暴乱,死的不仅是那群矿工,还有我无辜的妻子。”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盟帝愤怒的声音:“你们谈够了没有!芝芝,你必须跟我走!”

    屋内的氛围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我看了看简安宋,不知该如何抉择。

    简安宋看出了我的为难,他说:“芝芝,我不逼你做选择。”

    “如果你哪天想要回来,我随时都在。”

    他说完起身离去,我望着简安宋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

    回想起简安宋的遭遇,我满心都是怜惜。

    在飞机上,我一直沉默不语。盟帝试图安慰我,但我根本听不进去。

    到家后,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简安宋。

    ......

    新换的琴弦又断了,盟帝拿走琴,迟迟不肯还给我。见我总是闷闷不乐,他热情地向我引荐了一位新朋友——林一。

    “他可是位不折不扣的音乐家呢!那优雅的气质和对音乐的独特见解,你见了肯定服气!”

    或许是因为盟帝平日里太过唠叨,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所以每当他喋喋不休时,我总是愿意同林一在一起,他也乐意做我的借口,顺带在背后蛐蛐:

    “盟帝真的是年纪大了,越来越唠叨。”

    我们常常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共同探讨着各种风格、流派以及演奏技巧。

    正如盟帝所言,他确实是个有才华的人。

    ……

    金色维也纳的金色大厅,灯光如金色的溪流,缓缓倾泻在每一把静默的乐器上。我站在舞台中央,手中紧握大提琴,琴弦轻颤,音符跳跃而出,如同精灵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翩翩起舞。

    旋律时而低沉,如古老的森林低语;时而激昂,似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当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我深深鞠躬,感谢这片音乐的圣地。

    “今天怎么样,还紧张吗?”林一说。

    “当然啦,就是在过十年,我估计还是会很激动!”我捂着心口,激动的表示。

    “小姐这是您的花。”

    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花,凑近娇艳的花瓣,享受闻着花香。

    “这是谁,只要你演出就送花来,一天都没断过?”林一好奇的问道。

    “怎么,你演出的时候没粉丝给你送花?”我打趣的说。

    “那自然就比不上你,我可不是天天都有。”他自嘲的语气逗笑了我,我古灵精怪道:“你不问,我还以为是你呢!”

    我的生活似乎终于回到了既定的轨道上,泰国的那段经历,那场爱恋,恍如隔世,如同一场飘渺的梦境,渐渐远去。

    然而,我的心却始终无法彻底释怀。

    每一个清晨醒来,每一个黄昏降临,我的内心深处都在默默期盼,期盼着下一秒,他就能够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带着那熟悉的微笑,温暖如初。

    每当夜幕降临,思念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我紧紧包围。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过的情绪交织成网,如同不见亮光的夜色一般,将我笼罩得严严实实。

    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泪水控制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直到清晨醒来,泪水化作无尽的思念,飘散在夜空中。

    “汪”

    “汪”

    “汪汪”

    清脆的小奶狗断断续续的叫着,随着声音被吸引过来。

    “家里怎么会有小狗叫。”

    我望着在沙发上撒泼打滚的小狗,疑惑的问道?

    林一和盟帝围在身边逗弄着它,小狗也不认生,在他俩怀里都十分兴奋的表情。

    两人顾不上看我,孩子气似的,在那儿争着抢着抱狗狗。

    你买的啊,我惊讶地望着他怀里那只可爱的小狗。

    小狗的眼睛圆溜溜的,闪烁着好奇而又兴奋的光芒,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探索的欲望。它那圆滚滚的额头上,竟然还扎着一个小辫子,用一根鲜艳的红绳系着,显得既俏皮又可爱。

    “不是啊,在你家门口捡的。”

    “也不知道是谁丢的,笼子还在门外呢,怕有人来找,我就没拿进来。”林一说。

    我从他怀里接过来,小狗温顺地趴在我的怀里。猜疑的冲它唤着心里想的名字:

    “嘟嘟,嘟嘟”

    “听见嘟嘟。”怀里的小狗立马扬起脑袋汪汪叫个不停,小爪子紧紧扒在我的胸口,伸直了脑袋往我脸上蹭。

    “这只狗可是面纱,不便宜呢,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就随便放。”

    林一介绍着小狗的信息。

    “这是我的狗狗。”

    紧紧的把它抱在怀里,宣誓着主权。盟帝伸手过来,想要摸它的透,被我一个侧身躲开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就这样抢走了?”盟帝满脸错愕道。

    “我去把外面的笼子拿进来。”林一似乎已经习惯了霸道的对他。

    “你们还不出发,还有心思玩狗。今晚的表演要迟到了。”盟第被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的叫嚣着。永远都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音乐厅内,弓弦碰撞后产生阵阵余音,久久回旋不绝,仿佛每一缕旋律都承载着未尽的情愫。

    灯光柔和地洒落在舞台上,为这静谧的夜晚添上了一抹温馨。

    结束后,林一穿过缓缓散去的观众,一步步向我走来。

    心里顿觉不好。

    他的步伐中带着一丝紧张与坚定,手里紧握着一束精心挑选的鲜花,当他终于站定在我面前,整个音乐厅似乎都屏息以待,连空气中的尘埃都仿佛静止了。

    “芝芝。”

    他轻声唤道,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从第一次见你拿起大提琴,在舞台上绽放光芒的那一刻起,你的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我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根深蒂固,无法忽视。”

    ”其实,我想说的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勇气汇聚于此。

    “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周围的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所触动,纷纷投来鼓励的目光,有的甚至轻声附和,为年轻人勇敢追求爱情加油打气。

    音乐厅内响起了一阵低语与微笑,空气中弥漫着浪漫与温馨的气息。

    轻轻接过他手中的百玫瑰,花香扑鼻而来,却也带着一丝不易言说的沉重。

    我抬头,目光温柔却坚定地望着他,缓缓开口:“林一,谢谢你。”

    “这花我很喜欢,很漂亮。”

    “所以呢。”林一急了,想说的话此刻缺难以宣之于口。

    他的眼里透露出无尽的渴望,雕塑般立在我的面前,脸上还带着不被理解的慌乱。

    “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在哄闹,只是默默散去,直到偌大的厅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对不起林一,其实在我心中,有一个人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情感。”

    “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你懂我的音乐,我以为,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林一听后,眼神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被理解与尊重所取代。

    他微微笑着,又变回原来那个模样,假装笑容里藏着几分释然:

    “芝芝,没关系,今天是我欠考虑了,我们都应该尊重彼此的选择。”

    ”如果有一天,你不想要他了,希望你还能记得我,在给我一次机会。

    “不论结果如何,我都真诚地祝愿你能够幸福。”

    “即使那个人不是我也没关系!”虽然语气难掩失落,他还是努力表现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

    我能做的,也只是配个他,两人相视一笑,默契之间的友情却因为这份坦诚而更加坚固。

    夜,依旧温柔。

    “亲爱的盟帝,感谢您给予我的一切,也感谢您数十年来的关心和照顾。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会带着这份成长和坚强,继续前行。我很愧疚,请您原谅我,想要追寻属自己的幸福的决心。对不起,我决定离开了,我相信您一定会理解我的选择,支持我的决定。”

    几经深思后写下这封信,悄悄放在他的茶几上。

    鼓足勇气离开了家,登上去往异国的飞机。

    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望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

    这次离开,意味着我要放弃很多东西,包括盟帝那温暖的怀抱和熟悉的生活环境。

    但是,我也明白,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机会去追寻自己真正的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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