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那条标志着两国边界的简陋铁丝网,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狭窄却坚实的水泥路蜿蜒而出,如同一条银蛇在群山之间穿梭起伏,时而隐匿于密林深处,时而又跃然于峭壁之巅。
皮卡车在这不平坦的道路上行驶,每一次落地都激起一阵尘土,它们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做出一副吃人的姿态,随后又缓缓降在地面,重新融入这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土地。
我坐在皮卡车的后排座位上,身体随着车辆的每一次颠簸而剧烈摇晃,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搓,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感到酸痛与疲惫。
嘟嘟此刻正被我紧紧抱在怀里,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不安,小爪子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襟,偶尔发出几声微弱的“呜呜”声。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捕捉到了我惨白的脸,他用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小姐,别担心,再有两个小时就到了。”
“嗯……”
我勉强挤出一丝回应,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我的心已经被颠簸到了嗓子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战斗;而胃,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拧成了一根绳,疼痛难忍。
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双手死死地抱住嘟嘟,生怕在这无尽的颠簸中,自己会不小心被甩出车外,落入未知而危险。
前方的关口处,皮卡缓缓停下来,司机师傅下车与守关的士兵交谈起来。
那些士兵,身着迷彩服,肩扛长枪,枪口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显得格外阴沉。他们的皮肤黝黑发亮,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与这片土地紧密相连的坚韧与野性,仿佛他们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
司机师傅与士兵们的交谈似乎进行得异常顺利,几句简短的话语之后,关卡便畅通无阻。
待他重新坐回车里,发动引擎,嘴里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
随着皮卡车的继续前行,我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开始尝试着用更加平和的心态去欣赏窗外的风景。
山峦起伏,我们从湍流不息的河边,一路盘旋向上到达山顶,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我不禁开始想象,那个即将到达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车子一路颠簸前行,最终钻进了一片茂密的林子之中。
随着不断深入,道路渐渐变得平坦起来,路途顺畅了,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我如释重负地靠在座位上,只觉得浑身无力,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不知不觉间,上下眼皮紧紧地合在了一起,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夜幕悄然降临,四周的光线一点点暗了下去。而我们乘坐的汽车,则缓缓驶入了一扇巨大的铁门。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嘎吱声,铁门缓缓打开。
司机师傅兴奋地转头对我说道:“小姐,咱们到地方啦!”
听到这话,我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规模宏大的院子,与泰国的别墅比,它更像是一座豪华的庄园。
在这片宽阔的土地中央,矗立着一栋气势恢宏的巨大楼房。如同城堡般威严耸立,在黯淡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神秘和庄重。
整栋楼的建筑风格独具特色,精美的雕花装饰和高耸的尖顶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阿妈,你看。”伊梦在二楼窗边,远远的看见我下车来,司机把行李提下来放在我旁边,就驱车离开了。
“那是谁。”
伊梦母亲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母女俩赶紧跑下楼,我远远的看见了她们,招手说:“帮我把行李搬进去吧。”
然后抱着嘟嘟进了屋子里,留下母女二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伊梦反应过来,赶忙提着我的行李箱,在身后问道:“芝芝小姐,你怎么来这儿。”
听到她的话,我不太高兴:“怎么,我来不得吗。”
余光撇见她低下了头,我又说:“简安宋呢,他不在吗?”
“先生今晚去城里参加晚宴了。”
“今晚应该不会回来了。”
听到她的话,我点点头吩咐道:“把我的行李都拿到他房间里去。”
“哦,对了。”
“他房间哪儿,我累死了。”赶了一天路,只想好好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二楼,只有先生的房间,还有书房里佛堂。”
“我领你上去。”她说着,加快脚步走在我前面。
“谢谢,顺便帮我把行李箱打开吧。”伊梦按照我的吩咐忙完手中的活,便退了出去。
我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裙来,赶紧钻进浴室去洗澡。她们母女继续帮我搬着剩下的行李,等我出来时,发现东西都已经摆放在房间里了。
“她怎么来了?”伊梦对着母亲发着牢骚。妇人只是仔细的盯着锅里的汤,手里拿着木勺子轻轻搅拌着,观察者火候到了,端起手边的白瓷碗里,转身递给女儿。
“孩子,把这碗汤给她送过去。”
伊梦从母亲手里接过甜汤,眼神对视上母亲,她的眼里传递出莫名的心安,只应了声:
“嗯。”
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缓缓走进了房间。一进入房间,她的目光便被我的身影所吸引。
只见我斜倚在沙发上,身体呈现出一种慵懒而随意的姿态。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几缕发丝顺着脸颊轻轻垂下。
一只手抚上额头,遮着眼睛,另一手垂在半空,透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倦意和沉思。
“小姐,赶了一天路,喝完甜汤再睡吧!”伊梦轻轻唤醒我。
正好一天没吃东西,胃里空荡荡的感觉令人微微作呕。
听到她的声音,随即坐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甜汤,吹了吹碗里的热气,毫不犹豫的拿起勺子喝了两口。
碗里冒着热气,手也微微发烫,起身把它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你出去吧,伊梦。”
“我好像……”突然眼里一片重影。
“特别困……”说着话就闭上了眼睛,砰的一声倒在了沙发上。
伊梦正不知如何是好,看见自己阿妈在门口探头探脑,立刻出了门去:“阿妈,你在这儿干什么。”
“喝了?”阿妈问道,眼睛还不停的往屋里瞟。
见她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阿妈,你干什么。”
“喝了吧。”她又重复那句话。
见伊梦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她迫不及待的冲进门去,扯着胳膊要把我拉起来。
伊梦跟进来,问道:“这是怎么啦,阿妈。”
“她死了吗。”
“你在干什么了。”母女俩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伊梦早就慌了神。
“你快来帮我,哎呀,她没死。”
听到阿妈这么说,伊梦才放心,回过神帮着母亲抬人。
“这会儿怎么办,阿妈。”伊梦问道。
“把她交给阿镜,让他带走。”
“你回去把东西都收起来,别让人看见了。”等到母亲回来。伊梦的小脸煞白,做完这件事后心里一阵阵后怕。
“阿妈,我,我有点后悔了。”伊梦紧紧拽着母亲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望着阿镜的车开出去,逐渐消失在视线里,伊梦心里越发紧张不安。
母女俩着急忙慌处理人,没人注意到黑暗里,嘟嘟也跟着车跑出去的。
小木屋在黑暗之中,我缓缓地睁开双眼,微弱的光线透过那扇破旧的窗户照射进来。
借着这点光亮,才发现这个屋子里竟然还挤着十几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儿。
她们三两成群,紧紧地蜷缩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身体微微颤抖着;有的则独自靠在墙边,目光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此时的我,只觉得自己的头部像是被重物狠狠地撞击过一样,传来一阵又一阵沉重的疼痛。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让我几乎无法思考,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显得异常艰难。
“这……这是哪儿啊?”我强忍着头痛,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回应我的却是一句陌生的当地话语。
说话的女孩儿慢慢地爬到了我的身旁,但由于语言不通,我完全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看着眼前一脸疑惑的我,另外一个女孩儿走上前来,轻声说道:
“你还好吗?”
听到这句熟悉的语言时,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下意识地回答道:
“这里到底是哪儿啊?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
没等回答,门就打开了,为首的男人走进来,站在我旁边:“呦,醒了。”
他钳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真不错。”
“放心,哥哥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的。”
我挣扎着,双手胡乱抓,他手上的划痕流出了血迹。“啪”的一声,我被扇到在地上,脸颊飞速红肿起来,热辣的感觉袭来,疼痛至极。
望着趴在一旁的我,他站起身,交代旁边的人:“这个女人,给我送去桑托里。”
“别忘了,要个好价钱。”回头叮嘱道。
为首的那个名叫阿镜的男人,脚步匆匆地走出门去之后,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门锁碰撞声,仿佛是将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信号。
等到确定那个人已经远去,操着流利中文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我的身旁。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别再这么犟啦,不然还会招来一顿毒打。”
我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个女孩眼神有些黯淡,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
“这群人一直在边境地区从事人口买卖的勾当。这里的大部分女孩子,其实都是因为家里贫困,被自己的父母卖过来的。”
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女孩们始终都表现得那么乖巧顺从,既不敢逃跑也不敢哭闹反抗。
我忍不住追问道:“那……你也是这样被卖过来的吗?”
她垂下眸子,眼里闪过不以察觉到的失落:“不是,我是被骗过来的。”
“不过,你别担心,等到去与雇主交易的路上,咱们应该能有机会逃出去。”
“你都计划好了。”我控制不住的欣喜。
“嗯嗯,到时候你就跟着我就是。”
“这里的女孩儿大多不会逃跑,所以出去交易的路上,看管的人并不多,一般都会兵分几路,两个人开着车去交易。到时候我们在路上偷偷跳车了就是。”
听到她的话,我狠狠点点头,接下来的时间都蜷在地上,等着被运走。
“先生,这是醒酒汤。”伊梦轻声细语地说着,从进门,她就小心翼翼地跟在简安宋的步伐后。
手中端着一个木质的托盘,上面放置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嗯,就放那儿吧。”简安宋的声音略带沙哑,显然昨晚的酒宴让他有些疲惫。
伊梦闻言,急忙将托盘放在桌上,心里莫名一出神,手指不禁微微一颤,碗中的汤水溅出了几滴,落在了光洁的桌面上。
她吓得连忙伸手去扶那只倾斜的碗,脸上写满了紧张与自责。
简安宋转过身:“怎么,今天心不在焉的?”
伊梦的心猛地一紧,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她低下头,不敢直视简安宋,心中那股莫名的紧张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许久,她才挤出一句:“没,没什么,只是……有点不舒服。”
就在这时,伊梦的阿妈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走了进来,见状立刻将伊梦护在身后,一边用抹布擦拭着桌上的汤渍,一边替伊梦解围:
“哎呀,这孩子昨晚不小心着了凉,没睡个好觉。您看,这精神头也不太好了。”
简安宋闻言,眉头轻轻皱起:“既然如此,那就让她回去休息吧。”
伊梦阿妈感激地点点头,拉着伊梦的手就往外走:“对对对,我们这就回去。”
简安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泰国。
“你确定是把她送到门口的。”娜塔再三向司机问话,就怕出了什么岔子。
“是呢,那屋里出来两个女人帮她把行李搬进去了。”他确定的语气说,又补充说:“我亲眼看着他进屋的。”
“那她怎么不接电话,也没有给我电话回来。”娜塔心里隐隐不安,约定好的要打电话回来的。
“老板,芝芝安顿好了吗?”电话听筒里传来娜塔的声音。
简安宋以为她大白天说什么胡话:“你说什么。”
“芝芝呀,她不是昨天就到了吗,我派的司机说亲眼看着她上楼的。”
“你把她送到这儿来了。”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娜塔只觉得后脖子发凉,回了声:“嗯。”
话音未落,电话被那头挂断。
下午时,木屋外来了几辆货车,我们所有人都被赶出去,站成一排。
我偷偷低着眼睛观察四周,发现还有其他女孩儿,也跟我们同样的队伍,那个叫阿镜的男人分配着队伍,每只队伍都上了不同的车。
我们上了最后一辆车,临出发时,那个叫阿镜的男人趴在车门处嘱咐司机:“走运木材那条路,省些过路费。”
然后就是汽油的味道传来,车轰隆隆的上路。
我靠在车尾处的围栏上,等待着机会。索性他们只是拿绳子把我们的手脚绑住了,两个人合力,没多久时间,便解开了。
只是汽车在山间飞驰,就这样直直跳下去,怕是会摔死。
其他女孩儿似乎并没有想逃的意识,我俩面面相觑,在心里做建设。
一直到傍晚,天快黑时,车停下来了,其中一个男人走进林子里。
就在这时,机会突然降临!
我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紧紧拉住彼此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和迟疑,一同纵身一跃跳下。
然而,当双脚接触到地面时,一阵刺痛传来——坚硬的石子硌着我们的脚掌,疼痛难忍。但我们绝对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忘林子里跑出。
"喂?"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那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划破了昏暗的天空。
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刚下车的那个男人发现了我们!只见他瞪大双眼,满脸怒气地朝着我们大声吼叫起来。
听到这恐怖的喊声,我们的心猛地一紧,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拼命向着不远处的树林狂奔。
昏暗中的树木像是一个个狰狞的怪物,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扑来,但此刻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们不断向前冲。
就在这时,只听 "砰" 的一声巨响,一颗子弹呼啸着从耳边飞过。
紧接着,身旁的同伴发出了一声惨叫,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我急忙停下脚步,转身去搀扶她。
她的后背上一片鲜红,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
她却用力地推开了我的手,眼神坚定而决绝,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对我喊道:"快跑......别管我!"
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看着她那坚决的神情,我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但时间紧迫,容不得我有丝毫犹豫。于是,我含着泪再次起身,继续朝着树林深处飞奔而去。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我的视线,根本无法看清脚下的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拼命地奔跑!
就在我不顾一切地狂奔时,突然间,我的脚像是踩到了一块光滑的石头,瞬间失去了平衡。身体猛地向前倾斜,紧接着便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顺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滚去。
耳边风声呼啸,两旁的树木和杂草飞速后退,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阻止自己这失控般的翻滚。
只感觉身上不断传来阵阵剧痛,衣服也被树枝划破,皮肤被粗糙的地面擦伤,火辣辣的疼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当伊梦和她的阿妈接到召唤匆匆赶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伊梦惊愕不已。只见简安宋的脸庞此刻却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漆黑,凌厉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伊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她从来没有见过简安宋如此可怕的模样。
"人呢?" 简安宋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声音虽然不大,但其中蕴含的怒意却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伊梦阿妈下意识地将女儿紧紧护在身后,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您……您说的是什么人啊?"
她的目光闪烁不定,不敢与简安宋对视。
简安宋显然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满意。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东西都跳了起来,同时怒吼道:"我再问你们一遍,人呢!"
随着他的动作,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出现在桌面上,那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母女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在简安宋面前跪了下来。
伊梦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着,嘴唇被咬得发白,两人始终一言不发。
“老板,我们在附近找到了这条狗。”
一个年轻小伙子抱着只小狗从门外走来,简安宋接过嘟嘟,又回头质问:“还不承认。”
“你们把人藏在哪儿呢,说出来,我不追究。”
说完之后,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耐心逐渐被消磨殆尽,心中的怒火也越烧越旺。终于,他的耐心耗尽,如同闪电般迅速地掐住了伊梦阿妈的脖子。
她阿妈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脸色煞白,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双手拼命地想要掰开那只铁钳般的手,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直到她的眼睛开始翻白,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就在这时,伊梦终于忍不住哭喊道:“阿镜……”
“被阿镜带走了。”
简安宋的手一松,她的头便歪向一边,倒在伊梦怀里,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是阿镜带走了。”伊梦哭着说。
“叫阿镜把人送回来。”简安宋吩咐一旁的年轻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