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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语见她表情不对,立刻追问:“所以真的有吗?是谁?!”
张艺甜的神色也变得凝重,她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忿懑。
“肯定是他!何新强。”
“何新强?”
幸语作为一个新转校生,又跟张艺甜不同级,并不知晓这号人。
“你们怎么在聊强哥啊,怎么了?”陶卓凑了过来,补充道:“不是我偷听你们说话,但你们刚刚的声音有些大。”
强哥?这个外号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陶卓诧异地看向张艺甜,“强哥不就是你那个追求者吗,你们怎么聊到这个来了?”
张艺甜抬头,十分笃定:“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他做的。”
众人还想继续聊下去,但保安大叔忽然从门口出现,并催促他们尽快离开。
几人被迫散会,只好一路走,一路听张艺甜讲。
“他从上学期起就一直纠缠我,三番五次地当众跟我表白就算了,我的微信、扣扣和手机信息,都被他骚扰过,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拿到的联系方式。”
张艺甜冷笑一声,“如果是他,能知道我的微博也不足为奇。”
不仅如此,这么一来,他造谣郑停闻也有了理由,毕竟学校大部分人都知晓张艺甜曾向郑停闻表白过的事,说不定对方因此对郑停闻产生了怨气。
陶卓很快共情,破口大骂:“我靠,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他不要脸的不止这些,我们班有人加了他的微信,见他在朋友圈里各种造谣我,说我是个渣女,在跟他玩欲擒故纵,一切都是我的鱼塘管理技巧而已。”
“我当时就直接去找了老师,他被老师警告后收敛了不少,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没想到……”
张艺甜说到这里,已经怒气难平地有些说不下去。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这世上竟有如此恬不知耻之人。
王诗晴也气愤非常,“亏得大家还说他是什么‘打不死的小强’,我看他比小强还恶心。”
陶卓突然想到什么,心里一惊,他叫住众人,神情十分肃然。
“大概真的是他,因为他在上学期换寝换到了冯东林他们宿舍。”
他之所以对何新强印象深刻,也是因为冯东林经常向他吐槽此人。
据冯东林所说,何新强同原寝室的人闹了矛盾才换的宿舍。
因为此人的生活习惯非常不好,很少顾及同宿舍其他人的感受,又喜好吹嘘自己,十分招人讨厌。
但他来到冯东林的宿舍后却变得十分老实,只因他们寝室住着高二年级最为“出名”的几个体育特长生。
“这不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王诗晴咋舌,“难怪他的行为做派如此小人。”
陶卓沉下脸,“今天晚上我去问问冯东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天我们再商量。”
众人说好,各自分道扬镳。
幸语和王诗晴把张艺甜送到了高一女生宿舍楼门口。
幸语拉着张艺甜的手嘱咐道:“周末回家就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平时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张艺甜抿着唇偏过头去,隔了半晌,将视线对向面前人:“幸语,羽毛球比赛的事……真的很对不起,我当时很不甘心……”
不甘心为什么这么优秀的自己会被郑停闻轻易否定,再加上她告白被拒的消息莫名在校内传开,面对众人的指点,她的自尊心也一同跌倒了谷底。
就在这时,她恰好发现了同样对郑停闻不满的胡承风,听着胡承风对郑停闻不遗余力的嘲讽,自己也一时间情绪上涌。
——如果不是郑停闻拒绝得那般无情,她是否就不必承受这么多的非议。
散发舆论的人是不特定的,而唯一特定的郑停闻自然成了所有怨气的集火对象。
情绪仿似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那些不甘和委屈都不再积压在心里。
张艺甜自嘲地垂下目光,“我很差劲吧,想让他也体会被众人耻笑的感觉。”
从胡承风的嘴里她得知了郑停闻同样维持着“完美假面”的事情,下意识就认为郑停闻也十分看重外界看法和比赛输赢。
直到郑停闻输掉比赛的那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自尊这么脆弱,还妄想别人的自尊同她一样不堪一击。
幸语和王诗晴交换了眼神,她们二人不是没有猜到过张艺甜的动机。
某种程度上来讲,同为感性敏感的人,幸语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
她正色直言:“最该接受你的道歉的人不是我。”
张艺甜的眼眶渐渐湿润,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幸语微微叹气,宽慰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对舆论泰然处之,你没有必要这么苛责自己。”
即使是校园女神表白被拒又怎样,人并不是完美的,也很难在每件事上都做到最好。
“至少你能够正视自己,勇敢承认错误。”
泪水夺眶而出,张艺甜啜泣着开口道:“真的、真的对不起……”
幸语的手落在对方的背上轻柔地安抚了两下,语气一转:“下周的羽毛球决赛,你要是赢了一定要请我吃饭噢~”
张艺甜耸动着的肩背缓缓放松,她吸了吸鼻子。
“好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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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众人在食堂碰面。
陶卓一坐下就开门见山:“肯定是他做的!冯东林说他输入手机密码的时候何新强就在旁边看着,估计这人趁冯东林洗澡的时候动了我的手机。”
张艺甜今天带了自己那个拍下偶遇图的朋友来,她也肯定道:“我昨晚回去发现,何新强不仅关注了我的微博,连小妍的微博也关注了。”
小妍连连点头,“我真的要吓死了,之前还以为他是微博给我塞的僵尸粉,都没有怎么留意过,也不知道他关注了多久。”
张艺甜接着说,“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都还没有拉黑他,所以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说起这个,陶卓就犯起了难:“说实话,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老师不一定会信我们。”
正如陶卓所说,他们没有证据证明贴子是何新强发的,就算证明了这一点,谣言也早已传开,结果无法逆转。
众人沉默,难道真的要让此人在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的情况下不付出任何代价逍遥自在吗?
郑停闻懒洋洋地抛来一句,“打他一顿就好了。”
他说得随意,把众人惊得不轻。
陶卓呛住,一时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闻哥虽然看上去比较有个性、也十分不好惹,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三好学生。
打架什么的还真不像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曾经就干过此事、又被郑停闻提醒过的幸语第一个表示赞成:
“马上周末放假了,我们要不就偷偷跟着他出校,等到了人少的地方直接把他拖走打一顿?”
这次连王诗晴也呛住了,加入了咳嗽的队伍中。
蒋昊嘉无奈开口:“你俩清醒一点,你们现在还是周主任的重点关注对象,做事别这么冲动没分寸。”
“那该怎么办?”幸语发出灵魂拷问。
正经维权走不通,私下报复也做不得,那他们该怎么办。
蒋昊嘉垂眸:“我在想有没有什么比他做的事更恶心的办法恶心回去。”
陶卓听见此话,忽地眼睛一亮:“我昨天听冯东林说何新强特别喜欢在网上关注那些漂亮的小姐姐,要不……”
他声音放低了些,大家全都聚拢过来,就这样围在一起密谋了一整个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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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末放学时,王诗晴想到这件事还是有些绷不住笑意。
“小语,你说他能上钩吗?”
陶卓拍拍胸脯,“放心吧,你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变得欢快了不少。
幸语笑着,眼角余光猛然瞟见一道黑色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她抬眼,一个背着吉他的高瘦少年已经快步来到众人身前。
“清、清哥。”陶卓讶然开口。
蒋昊嘉冲着那人就一拳打了过去,“李俊清你他吗的装什么高冷,我微信消息你一个月都不回一条。”
少年面无表情,答得十分坦然。
“噢,忘了。”
幸语吃惊,原来面前这长相清秀的少年就是李俊清。
对方除了穿着比较宽松随性外,从头到脚都很端正规矩,不似想象中的音乐人模样。
少年也朝她看了过来,眼神中有探询之意,“这人是谁?她怎么坐在我的位置上?”
幸语心中微动,原来自己坐着的位置是李俊清原先的。
陶卓见二人都有些好奇,遂介绍道:“清哥,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幸语,我们的幸姐,幸姐,这是清哥,之前跟你提过。”
李俊清的嘴皮微微动了动,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个名字:“幸…语……幸语……”
倏忽间,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
——双眼往郑停闻的方向意味不明地瞟去,目光转回来的时候眼里带了些笑意:“我是李俊清,你跟闻哥一样叫我俊清就行。”
“……”
为什么要莫名看郑停闻一眼?
幸语回他一个笑,算是正式认识了彼此。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陶卓问。
“时间紧急,乐队的事你们都还没有合练过吧,今天就先练一次看看。”
李俊清话说完,就从外套里掏出一把钥匙来。
“这是……?”
“学校琴房的钥匙,我找陈老师要的。”
他话到这里,众人便都明白:今天算是暂时走不成了。
蒋昊嘉提上书包,“走吧,今天我有空,可以陪你们练练。”
陶卓连忙打电话给早就冲到校外的杨康运。
他打完电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朝琴房的方向走去。
李俊清借到的琴房并不似平日里音乐课上使用的那种,这间房空间不大,但五脏俱全,大多乐队乐器都有。
“下周记得把自己的乐器带过来,今天你们就将就一下,这些是以前的乐队社团留下来的。”
他一面取下自己背上的琴包,一面说:“基本情况我都听闻哥讲了,我弹木吉他,他弹电吉他,幸…语同学你可以弹自己更擅长的电钢琴。”
幸语呼出一口气,对于她而言,电钢琴比起吉他实在要省时省力、亲切友好得多。
“但我还没有练过这支曲子的钢琴。”
“没事,我带了谱子来,你可以先在旁边看着。”
他说完就拿出一摞白纸,朝众人一人递了一小叠。
幸语接过一看,这上面不仅有乐队总谱,后面还跟着每个乐器的谱子。
她有些讶异,没想到看上去有些沉闷的李俊清如此细致周到,做起事来也毫不拖泥带水。
恰在此时,杨康运也赶了回来,众人立刻各就各位,调完音后便开始了第一次乐队合练。
李俊清也不愧是被专业人士认可了的新晋独立音乐人,从他拿到吉他的那一刻起,周身气质就发生了改变。
少年音十分清澈透亮,垂眼唱出“You know I love you so”时,一举一动都分外动人心魄,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磁场,让人不由自主地沦陷在其魅力中。
围观的幸语和王诗晴等人都看得有些惊叹,人在做自己热爱的事情的时候真的很不一样。
幸语缓缓挪开视线到旁边的郑停闻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郑停闻弹电吉他,也是第一次看郑停闻弹奏摇滚乐。
他长睫微垂,正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郑停闻的动作很熟练,他右手捏了块黑色的吉他拨片灵活地拨动着琴弦,颇有金属质感的电吉他音色旋律悠扬地从音响中传出。
她曾经见过对方弹奏民谣吉他,但此时此刻却由衷地觉得外表更为华丽的电吉他所呈现出来的有些危险、锐利的气质与郑停闻本人更加匹配。
仿佛这才是更真实的郑停闻。
一曲奏罢,李俊清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谁都能在他脸上看出“我不满意”四个大字。
“贝斯的颗粒状和跳跃感没有弹出来,还有学校的这个音响实在太差了,效果器也没有用。”
接着他就对杨康运展开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方位大指导。
等他挨个指点完,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