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最多顽皮,少有这样明显烦躁的时候,水仙儿感到莫名其妙,轻皱了下眉头,最后还是配合了一下,就着他的手把紫罗兰手镯戴了进去。周围人都感知到虎子情绪不佳,纷纷附和道:“挺好,挺好看的。”便作鸟兽散。
妞妞胖东跟云棉一道,往刚才人多的柜台走去,都是一些巧夺天工的小物件,云棉挑着看了看,试了试,没有买的意思。妞妞也一副神情恹恹的,像是逛累了,云棉便起了要走的心思,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厢便传出了可怕的动静。
“哗啷”一声割开了空气,翠绿色的碎片迸溅如暴雨,洒在地面上闪烁。
说时急,那时快,一道尖锐的女声充斥而来,刺进耳鼓,“穷小子,你在干什么?!”
“这可是上好的翡翠,摔碎了你能赔得起吗?!”
云棉自觉不妙,快步赶到虎子水仙儿身边。再见到虎子的时候,虎子已经从刚才的烦躁变成了狂躁,手里拿着一条精美闪耀光彩的翡翠项链,举在半空中欲摔不摔,见到云棉的瞬间眼神里的暴躁瞬间被安抚了一下,露出只有云棉能看懂的委屈,而后缩了缩手,没将手心的项链摔下去。
对方野蛮小姐像是感应到云棉的出现,莽撞的臭小子都变温顺了些,便抬起高傲的下巴朝云棉看去,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样子:“你谁啊?土包子大哥?长得挺白净,唱戏的?”极度无礼。
云棉机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站在虎子前面,正面迎接这位光鲜亮丽的野蛮小姐,声音不免比平时高一个度,语气也严肃了不少:“这位小姐,小弟名字叫纪景湛。一身光鲜亮丽,请不要做出那么没有教养的事情,一口一个穷小子、土包子。”到底待在纪路驿身边久了,学了个精光,严肃起来也是能唬住场面的,对面的野蛮小姐被唬得一愣,眼神泄露出半分恐吓。
这样气势就下去了。野蛮小姐愣了一瞬间后,再反应过来时面子涨红,大声囔囔道:“岂有此理!你个戏子竟敢骂我没教养,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就敢教训我!”野蛮小姐瞬间暴怒,随手捡来什么东西,嘭地往地上撒野。
一盏翠绿色翡翠油灯就这样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差点砸到云棉的脚了,得亏胖东反应快,立即挡在他前面,才没让云棉受伤。野蛮小姐砸完一盏油灯一点没解气,身旁的柜台遭殃,被她砸个稀巴碎。云棉没工夫理疯子,在混乱中连忙问胖东有没有受伤,听到没事才放下心,旋即拉着人往旁边躲。
但是野蛮小姐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们,砸东西为了泄气更是为了泄恨,手上的东西跟着云棉、虎子几个人跑,等到掌柜的来了后,瞧见满地成了碎渣渣的的翡翠,心下一颤,脚下一抖,赶忙喊人拦下这位任性的小姐。
胖东强大的身躯一边护住一个,大半部分挡在云棉身上,妞妞堪堪只够挡住一半。掌柜出现这场闹剧才停下来,耳边劈劈啪啪的翡翠碎裂的声音才中断,这才有时间和机会抬头去看,妞妞脖子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从锁骨到耳朵,冒着血珠。
云棉内心的怒气猛地飙升,妞妞在家里不曾受过一丝一毫的外伤,现下被一个野蛮小姐撒泼打诨伤到了。水仙儿很快用手帕给妞妞擦了擦,伤口才不至于那么狼狈。就算虎子刚才有错在先,现下云棉都不愿放过她了。
这位野蛮小姐丝毫没有反悔的意思,即便被三个店小二拦住腰和手,脚还是不断挣扎,嘴巴不断吐着骂人的恶臭,像拉屎那样拉出来。云棉不免心生厌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穿着多华丽,打扮的多好看,没有一颗善良的心,都是牛粪一坨。
不对,牛粪还能当肥呢,这样的人简直毫无益处。
掌柜的额头直冒冷汗,一边用手帕擦着,一边瞧着地面的烂状况。那位野蛮小姐似乎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嘴巴还在咄咄逼人、骂骂咧咧。任性的野蛮面生得很,不知又是哪官家小姐,掌柜唯恐得罪军阀,愣是没让人拿抹布给塞住嘴巴。
什么“戏子”“穷小子”“土包子”“赔钱货”,什么难听骂什么,简直侮辱了安平军官家小姐的名头。越听,云棉心中的怒气越是暴涨,不知是不是这样原因,还是别的什么,竟就真一点不害怕。冷声喝道:“给我把她的嘴巴塞住!”
平时温温柔柔的人严肃起来,气场是很可怕的,愣是没人敢质疑,胖东犹豫地看了眼,见云棉神情认真到不能再认真,平日里那点克己复礼、温文尔雅瞬间消失不见。也顾不上得不得罪同行家属了。
野蛮小姐五花大绑被塞了一嘴巴抹布,发出不忿的唔唔两声,怎么也抵挡不住反抗不了了。所有人却感到大快人心,心里舒畅极了!
彼时周围堆满了人,都是听到声响过来凑热闹的人,叽叽喳喳的埋头议论。云棉不欲高调示人,奈何刚刚愤怒上头,公然堵住野蛮小姐的嘴巴,现下想低调也低调不了。
但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云棉低头在掌柜的身边低语两声后,只见掌柜的咳了咳对大家伙说:“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前些日子□□雕刻了一座石狮子,就在前厅,小二,都给贵客们带路。”显然是要驱人的节奏,但大家都没有异议,大名鼎鼎的□□啊,前朝著名雕刻大师,能目睹他的作品,显然要比看吵架值本。
也有不乏留下了看热闹的,但抵不住掌柜的强势,还是给赶出去了。
待外人都走了,只剩下案发现场几个人,云棉才将视线放在虎子身上,以及他手上的那条精美焕发着光彩的翡翠项链,还没等他开口问,虎子很自觉地抬头,直视云棉的眼睛,说:“我没闯祸。是我看上了这条项链,刚给水仙儿戴上,她不明所以跑过来抢,水仙儿脖子都留痕了。”虎子眼里冒着委屈的红色,嘴巴撇着,还很不愤气的样子。
幸好那位野蛮小姐已经被隔离到隔壁的房间了,不然又是恶斗一场。云棉曲着食指揉了揉太阳穴,再睁开眼睛时往水仙儿的脖子看了眼,确实有条鲜明的红痕,像是被暴力牵拉勒出来的,云棉心下了然,却还是心绪紊乱。
好像给纪路驿闯祸了。
对方位是不知名的野蛮小姐,万一家里军衔比纪路驿高,官高一级压死人,到时该怎么办?种种猜测,云棉内心惊疑不已,强压下去没表露,不然吓着几个小孩子。
虎子还在一旁为自己开脱,说什么也跟他没关系,水仙儿在一旁附和,云棉静静地听着,没什么要问的,虎子虽然时常不着边,但还算是个有分寸的,在家招待客人时提醒他落落大方,不可闹事,跟客人较真,不能落落人家面子,也表现得大方得体,总算没让纪路驿丢脸。
在学堂也能护着两个女孩子,胖东刚到学堂时,也是仗义护着的。在纪路驿的毒打之下,虎子的品性不偏不倚,长的刚刚好,云棉是信他的。
云棉正懊恼这事该当如何处理,外边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云棉熟悉的军靴踏地的声音。云棉惊喜地抬头,眼眸里的喜悦在见到人那一刻瞬间扑灭——来人不是纪路驿,更不是纪路驿手下的人。
而是野蛮小姐的人。
那人一身板正威武的军装被虎背熊腰撑出了诡异奇怪的感觉,五官群魔乱舞,总之是长的不尽如人意那一挂的,气质嚣张地扫了扫一地的狼藉:“太太在这?”虎背熊腰问偏头问的下属,长得还算能看的下属点头道:“是,太太刚刚进来了。”
“听说……据说,太太看上了一条翡翠项链,但被人抢了,才”长得还算能看的下属稍微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才气不过,砸了个遍。”显然这下属自己都不信,声音越说越小。
虎背熊腰无所谓地扫了扫地面,抬了抬手,轻嗤了声:“值几个钱?”
而后望向云棉,上下打量,不怀好意地开口:“你谁?抢我老婆项链的?你一个男人跟女子抢项链,丢不丢人?娘们兮兮的。”说完,不屑地翻着白眼。
云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