皑皑白雪覆盖的终南山下,黄昏时辰,却已似黑夜,狂风呼啸,雪雨交杂着飘落。羊肠小道上一人艰难地行走着,不,共两人,那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行人披着棕红色暗纹斗篷,身穿着褐黑色长袍,斗篷戴在头上,把半边脸遮得干净,只看出如刀锋般高挺的鼻梁和紧绷的嘴唇。
怀里的婴儿却只穿了一个肚兜,雪白的肤色漏在外面,受着风雪地洗礼。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寒冷,四肢不停地抖动,哭声也慢慢大了起来。行人不管不顾,只是一味地走着,在羊肠小道的尽头,显现一桩院落,屋内闪烁着烛火,院子里有匹银色的马,似乎与雪融为一体,却又比白雪更为通透。
行人看到银马,随即朝着银马行了一礼,银马懈懒地抬了抬眼,随即转过头,不理此人。行人行完礼,把怀中的婴儿放在院门口,又朝着屋内行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离开温暖怀抱,被放置在冰雪之上的婴儿,哭声凄惨起来,行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径直离去。
银马听到小孩的哭声,从院落跑了出来,用鼻子嗅了嗅孩子的气味,小孩瞬间止住了哭声,好奇地用手摸着银马的头和毛发,银马用尾巴覆盖住孩子的身体,似乎是想给孩子驱寒。银马又抬起头朝着屋内叫了几声,屋内一片寂静无人应答。马儿就用尾巴护着婴儿,带给孩子些许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鹤发童颜的婆婆背着药篓走到门口,看见银马卧在院子门口,白雪覆盖了整个马背,婆婆拂去马背上的白雪问道。
“须风,怎么在门口淋雪?”
银马向着婆婆叫了几声,婆婆才注意到原来银马尾巴下还有一个婴儿,这时正在酣然入睡,婆婆震惊,看向银马。
“须风!哪来的孩子呀?你生的吗?不对呀,你可是公的!”
银马一脸无奈,只能跑进院子里,不理婆婆。婆婆抱起地上的孩子,摸了摸孩子的身体,还算温热。
婆婆:“还好没事,你这个小家伙,睡的还挺香。”
婆婆好像想起什么,抱着孩子怒气冲冲的走进屋内。屋内床榻上正躺着一个老者,桌子上倒着几个酒瓶,老者面色潮红,满脸笑意的酣睡着,嘴里还嘟囔着。“来,再来!我还能喝!”
这时一个巴掌袭来,老者的脸上瞬间浮现一个巴掌印。老者惊醒,连忙坐起来,看向四周,“谁?何敌来犯,竟胆敢偷袭!”
“是老娘我!”
老者听到回答,转身看到婆婆,吓了一跳,快速残影般把桌子上的酒瓶收拾干净,然后凑到婆婆面前。
“阿谷,我错了,我再也不偷喝酒了!”
谷婆婆把怀里的孩子往老者怀里一扔,往榻上一坐,“说吧,除了这个,还有哪儿错了?”
老者正摸不着头脑,不知谷婆婆所问何事,忽而怀里被扔了一个东西,看着怀里的婴儿,神情悲痛,弦泪欲滴,“阿谷,你这才出去几日,竟然连孩子都有了!放心,只要是你的孩子,我一定把她当做自己亲生的。”
“别贼喊捉贼!赶紧交代,这孩子哪里来的?”谷婆婆看着老者,充满压迫。
“我...我着实不知呀,这到底是谁家的小娃娃,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老者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揪了揪她的脸颊,孩子被疼痛惊醒,哇哇大哭起来。老者更不知所措起来,连忙抱着孩子摇晃起来,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鹦鹉,拿指头一点,小鹦鹉立马充满生机,活了过来,在小娃娃面前飞来飞去,小娃娃立马止住了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鹦鹉。
“真不是你惹来的祸?”
“真不是,阿谷,我对着祖师爷发誓!”
谷婆婆看着孩子陷入困惑:“那会是谁送来的呢?”
“这山里都被我们布下结界,一般人肯定闯不进来,究竟会是谁呢?”老者也同样困惑。
“对了,问问须风,它一直在护着孩子,肯定知道孩子怎么来的!”谷婆婆瞬间精神,连忙下榻,往门外走去,老者抱着孩子也连忙跟上。
谷婆婆来到院子里,须风正在角落吃着草,婆婆拿出一个药丸,往空中一扔,须风跃上空中,吞下丹药,银光乍闪,一个银色长发的少年翩然落地。
“须风,你可看到是何人送来的这个孩子?”婆婆问道。
“是观中人。”须风答道,它看向老者怀里的孩子,不禁问道:“米爷爷,我能抱抱她吗?”
米爷爷把孩子给须风,须风接过去,小心翼翼的抱着,生怕小娃娃有半点不舒服。
须风看向谷婆婆问道:“这就是人类幼崽?我可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小人呢!”
谷婆婆答道:“对于你来说,确实小,你快一千岁了,她也就才一个月吧!”
米爷爷:“观中人?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还送来一个小娃娃,怎么?是嫌我活的太久了吗?”
谷婆婆看着门外的景色,山与地与天皆是白色,远无尽头。
谷婆婆收回目光看着米爷爷:“不管他们是何用意,咱们几百年的清闲日子,今日算是到头了!”
“那这孩子怎么办?要不然还是送回去吧。”米爷爷向谷婆婆询问道。
谷婆婆摆了摆手,不吭气的走进屋内。
“这什么意思?”米爷爷又看向须风。
须风看着怀里的孩子低声喃语:“婆婆这是留下她了,从此这小院儿又添了一个人。”
日星掠影,岁月匆匆。
这终南山上的雪积了几尺,也化了几丈,积了又积,化了又化,已然到了十五年之后。
终南山中一处院落里,一个少女正在院子里劈柴,一只五彩小鹦鹉绕着少女飞来飞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跟你说呀,后山可好玩了,有好多好吃的果子,还有一汪泉水,碧绿碧绿的可美了。”
少女丝毫不管小鹦鹉说了什么,只顾着劈柴,说也奇怪,少女劈柴用的竟然不是斧子,而是一把刀。刀上锈迹斑斑,残留着用了多年才有的痕迹。
小鹦鹉看着少女不理它,飞到少女刚放在木桩上,准备要劈的木头上落定。
“刚好今天天气热,你劈的柴也够用了,肯定累了,咱们去那里玩玩水,松快松快呗!”
“不去!也不累!须烟,爷爷和婆婆嘱咐过后山不能去,有危险!”
少女额头汗珠津然,有一滴汗水滴落,垂在少女翘密的睫毛上,少女眨了一下眼眸,汗水滴落,她用袖子擦了擦汗,挥刀而下,须烟赶紧从木头上飞走,晚一步就被劈成两半了,须烟心有余悸的抚摸着自己的羽毛,然后用翅膀戳了戳李云惊的脸颊。
“李云惊,你就是个榆木脑袋,天天就知道砍柴练刀,我们偷偷去,米爷爷和谷婆婆还能发现不成?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你可别说我不顾江湖道义!”小鹦鹉须烟说完,便一股脑飞出院落,朝后山飞去。
“须烟,你不能去!”李云惊扔下手中的木材和刀,朝须烟追去,追到门口,只看得到须烟朝后山飞去,头也不回。
“这可怎么办?爷爷婆婆都下山去了,万一须烟遇到危险怎么办?我,该不该去呢?”李云惊自言自语,来回踌躇。
“算了,估计以须烟的体力,飞到一半就受不住该返程了,我还是先劈柴吧,今日还差五十根!”李云惊说完,又开始劈起柴来。
须烟朝后山飞去,穿过茂密的山林,来到后山入口处,入口处花树满林,开的正盛,还有众多果树,树上的果子,清清透透,很是爽脆可口,看得须烟眼馋。
“后山灵力这么充沛,不知道为什么米爷爷和谷婆婆禁止我们到后山。若是能长久在这里修炼,那我化形之日很快就能来临吧!”须烟意动,便不顾劝诫,飞进了后山之中。
天色渐晚,李云惊劈完最后一根木头,已是临近黄昏,她从井中打了一桶水,打湿布巾,擦了擦脸,又看向屋内,唤了几声“须烟!须烟!”
屋内无声应答,李云惊疑惑:“往常这时,须烟早该回来缠着我给它做晚饭,这会儿怎么还没回来呢?”
李云惊忽然想到下午须烟朝后山飞去的身影,大惊:“须烟它该不会真去后山了吧!现在都没回家,难道遇到危险了?不行,我得趁着天黑前把它找回来!”
说罢把手中的布巾一扔,李云惊又随手拿起地上的砍柴刀,掂了一掂:“就你了!”
把砍柴刀往腰后一别,李云惊走出院子,把院门上锁,随即朝后山奔去。
往后山的路不太好走,地上荆棘密布,李云惊抽出腰间的刀,手起刀落,荆棘藤被斩断,害怕地往后缩,让出一条小道。
“这林子有些古怪,这些藤蔓怎么都好似活物?得小心一些。”李云惊说完,便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只顾着往前走,却没留意身后,给她让路的荆棘藤又重新爬满,身后已无退路。
李云惊走过荆棘丛,来到了后山入口,入口处有两个神龛,李云惊好奇的走近看了看,却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神龛内有两尊神像安然盘坐,一男一女,一左一右,神龛内竟长有谷苗与稻米,而神像与谷婆婆和米爷爷十分相似,正在慈爱地看着李云惊。
李云惊疑惑:“奇怪?这里的神像怎么那么像婆婆和爷爷呢?”
这时后山中传来须烟的叫声,李云惊来不及疑惑,连忙冲进后山密林。
此时已是黄昏,晚霞笼罩着后山密林,铺洒金光,这密林中鲜有人至,生有雾障,雾气伴着光晕,如同金箔挥洒,又如同天上有吞兽吸食着金道气韵。
李云惊没有多余的心力欣赏这幅晚域图,她的身影快速穿梭在密林之中,脚下生尘。
须烟的叫声越来越近,李云惊却感觉周围空气越来越稀薄,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着空气,也许是进入后山越深,雾障越浓密。
远远看到一潭碧波,李云惊即将跑出这片密林,她大声喊道:“须烟,须烟,你在哪儿?”
“我在这儿!在这儿!云惊!”一个声音回应了她。
李云惊听到声音,连忙跑到湖边,停下脚步,大口喘气,只看到须烟绕着一株并蒂莲,来回盘旋。
“须烟,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快!快跟我回去!”
“云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须烟看向李云惊问道。
“并蒂莲呀!”李云惊看着这株并蒂莲,有些好奇“不过这株怎么这么奇特,竟然颜色是透明的?”
须烟飞到李云惊面前,恰着翅膀,一脸骄傲:“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千万年难遇的一株并蒂莲,名唤双生佛,如果能在它刚开之际吃掉它,可增千年功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奇特!”
“还是我须烟运气好,刚巧碰到双生佛要开花,这就是我的机缘,看来我马上就能化成人形啦”须烟高兴地在空中来回飞舞。
李云惊看着湖中那株含苞待放的双生佛,透明的花瓣包裹着,似开非开,花心里有淡淡鎏金溢出,能看出绝非凡品。突然,李云惊注意到湖中除了双生佛,还有别的东西,深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