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Scout，”博士歪着脑袋，垂下的腿露出纤细苍白的脚踝，她说：“其实你可以休息会。”

    Scout扭过头，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她那节在黑衣包裹下过于吸引人的白色上，随声应道：“博士，你需要保护。”

    确实如此，不明种族的指挥官比常人更脆弱，长时间的工作近乎耗干她所有的心力，Scout见过她写着写着直接晕倒在桌面上，当时他和值班的ACE吓的抱起人就往医疗部跑，他还记得那时候他偷偷握过博士的手腕，好像轻轻一碰就要碎掉般的纤细，让他回想起曾惊鸿一瞥的炎国瓷器。

    她摇摇头：“重要的不只是我，你的任务是保护，不是监视我。”

    “抱歉，”他立即道歉：“我会注意的。”

    博士叹了口气：“所以你打算休息了么？”

    Scout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博士指了指旁边的时钟，她说：“你陪我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你得休息。”

    “你也很重要。”

    Scout依然那样呆呆的望着她，好像没有理解她说的话——可保护博士是任务啊？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日光灯并不像月光一样冰冷，却也不温暖。

    她看见Scout眼镜下颤动的睫毛，又一次叹气：“你没发现你有自毁倾向吗？”

    他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只是一味地执行着他的“任务”，这点在Scout知道博士失忆后让他变得更加固执。

    博士无可奈何：“我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没办法想象大家来晚一步，或是博士被整合运动提前劫走的结局。博士也没办法看着自己失忆前的同事就这样祸害自己的身体。

    “干员Scout，我命令你”博士说：“去睡一觉吧。”

    14.

    床很硬，但是没有行军路上的地面硬，Scout梦见了罗德岛舰船停靠时的场景。

    沉重的陆行舰停在城市外面的郊区，隐隐可见远处居民楼的灯光，发动机缓缓停止，船底的震动也停了下来，这艘巨大的舰船终于能安静的躺在地上喘口气了。

    博士一直没能睡着，倒不如说是忘记了“困”的感觉。他想了很多事，关于死去的特蕾西娅和特雷西斯，关于凯尔希和阿米娅，还有这个“S”

    其实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强行攻破“S”的脑机，强占他的身体上的义体程序，然后喊凯尔希来接应，但他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S”的义体覆盖率不高，就算操控了也做不了什么，二是因为凯尔希已经够累了，她被神志不清的阿米娅偷袭，受了很重的伤。

    辛苦了老女人，现在就交给我吧，博士想，我会解决这一切的。

    Scout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往枕头下塞两张纸币才了穿好自己的衣服往楼下走，打算找个地方解决早餐。

    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还价声，终于让奔波的两人有了点进城的实感，Scout随便找了家面馆坐下，点了碗面。

    “很有市井气息啊，”博士扫描了旁边正买菜的妇女和卖东西的男人，看着他们身上被网格扫过的一片祥和的绿色，感慨道：“日常，多好的字眼。”

    Scout的面端上了桌，店主一个人操持着小小的门店，看见他进来殷勤的擦了擦桌子。他挽了挽袖子，想尽快糊弄完早饭。

    “阿瑞斯，”Scout突然问道：“你会做饭吗？”

    博士看着那一碗稀奇古怪的东西：“……会烧开水。”

    Scout喝了一口汤，他笑道：“嚯，没少加班吧。”

    博士无奈：“虽然我经常赶不上，但是罗德岛有食堂，你也不是不知道，哪里用我学炒菜。”

    “要是当时没那么忙就学了，”他感慨道：“天天忙的脚打后脑勺，哪有时间学……所以你会吗？ ”

    Scout三两口把剩下的食物都吃掉，放下碗让店主收拾，说：“行吧，我只会一点，吃不死人。”

    博士说：“哦，可惜了，我没早几年认识你，不然还能吃到你做的饭。”

    Scout哼哼两声，不置可否的转身出去了。

    随手在旁边摊子上买块抹布，打算了那辆破摩托擦擦，免得脏了衣服没处洗。Scout揣着它快步往回走。

    15.

    阿米娅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悠悠的在办公室里踱步，高跟鞋在地板上有节奏的敲击出清脆的响声，最后停在了一块板子前。

    那是一块线索板，密密麻麻的红线在照片上的图钉中盘旋，织成一张艳丽的网。中间唯一一张空出来的照片是一块安装着红色结晶的奇怪装置，只有指甲大一点，四周昏暗的环境更是，弥漫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下面铅笔写的小字解释了它的名字——

    “奇美拉之心。”阿米娅轻声念道：“储存时间，1096。”

    抚过照片上的图钉旁另一个似乎被什么戳穿的小洞，阿米娅转身将手里的照片夹了上去，那是她所在的，卡兹戴尔政府楼的照片。虽然已经建国三年，但是卡兹戴尔确实没有建都，像是约定俗成一样，所有萨卡兹都将魔王所在的地点称之为“卡兹戴尔”，尽管真正意义上的卡兹戴尔版图较此大的多。

    她的办公室在最顶层，有整面墙的落地窗。

    昏暗又隐隐透着微光的云层没有散开，粘稠的灰色似乎让这片大地永远笼罩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阿米娅眸光沉沉，将桌面上的一张照片捻起来，不紧不慢的撕成碎片，将它们丢出窗外。

    很好，一切正按计划行事，祂相信这个计划一定能复兴提卡兹族的荣光。

    16.

    Scout在擦车。

    他脱掉碍事的马甲挂在一旁的栏杆上，用打湿的抹布把车身擦了个干干净净。这时摩托漂亮的红色车漆才出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Scout满意的拍了拍车尾，听见清脆的铛一声。

    博士建议道：“要不要喝点水？”

    Scout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从买完水的小铺子里出来，他拎着半瓶水往停在巷子里的摩托车身边走。

    风很轻，四周的人声似乎越来越小，近乎于没有了，先停下的是声音，然后是风，最后是云。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角落一团阴暗的杂草生长的声音。

    这不对劲，他想，这里虽然不是繁华地带，但也不至于这么安静。

    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

    “嗖——！”

    Scout猛的转身躲避，一枚子弹正好打穿他手里那瓶水，惊惶的水珠溅了一地，落到那杂草上，又极快地滑进泥土。他的手套也湿透了，微凉的触感让他迅速回神。

    “操。”他骂一声，使用源石技艺躲在一块石坛后，那人站在逆光处，根本看不清脸。他喊：“阿瑞斯！”

    博士会意，立刻扫描对方身体，那人却不打算离开，好像刚才的袭击只是错觉，他端着枪一个一个的射击可以躲避的地点。绿色的网格光速覆盖了他的身体，爆出一片刺眼的红。

    博士也忍不住：“靠！这他妈是专业的，S，快走，这人全身上下四个战斗义体，玩近战的！”

    Scout不敢耽搁，趁着对方经过翻过石坛，细微的风拂过，那人只感觉背后有人，警惕的朝背后开了几枪。Scout紧跑两步冲到摩托车旁，飞身上车，一脚油门直奔那人而去。

    “碰！”

    □□连带金属碰撞的声音撕破了平和的空气，似乎有人在尖叫。

    管不了那么多，跑！

    17.

    博士觉得自己倒霉。

    Scout更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他猛然加速，左躲右闪在小巷子里钻，博士尽职尽责的给他报点。

    “右！”博士快速判断道：“左边第二个窗台上露了个枪管！”

    Scout俯下身子，压低身形，听见了子弹从头顶擦过的刺耳声音。他转过弯，直奔城外。博士察觉到不对，仅他能看见的数值跳动，正用快出残影的计算风速，他喊

    Scout：“S！就是现在！回头！”

    Scout握紧车把，回头用目光扫过追兵，转动车把躲过源石技艺，那源石造物在墙上砸了一个坑，正扑簌簌往下掉砖碎，紧接着他又扭过头，险而又险的避开面前的墙。

    那几个人正紧紧咬在后面，在与博士对视那一刻，他们随即被一片蓝色的湖擒住了，好像那片蓝真的变成了翻涌的不知深浅的水，淹没了他们的脑袋，莫名的窒息感开始弥漫，仿佛连太阳也被淹死在这一汪深不可测的水里。追上来的几个人突然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Scout离开，然后抱住头倒了下去。

    Scout没敢仔细查看，他马不停蹄的在小巷里穿梭，七拐八拐硬生生磨到了城区边缘，随时可以离开。

    “阿瑞斯！”Scout喊博士：“还有追上来的吗？”

    博士正忙于清理入侵那几个人的脑机程序产生的垃圾，闻言没好气的回答：“没有，都让我咔嚓了，感恩戴德吧S先生，还好他们的脑机没有什么高级货。”

    Scout感慨道：“真是……厉害的能力。”

    博士冷哼，没有理他。

    18.

    “我们需要补充物资，”Scout研究着城区边上告示板的地图，他说：“至少搞点药品。”他需要补充一些麻醉针剂和冷凝液以防万一。

    博士表示赞同：“是的，食物不着急，一瓶营养液顶你三天，我们需要药，你链接一下这里的官方账号。”

    在卡兹戴尔建国后，魔王下令开展“萨卡兹庇佑工程”即为给所有萨卡兹族人都配备脑机，链接至卡兹戴尔总部，并要求所有登记的城市注册官方账号以便民众可以通过官方渠道了解最新消息，链接告示板上的插口就可以进入官方的网址。

    当然，博士的目标可不是什么有名的官方医院。

    透过网址下的论坛评论，他很快就扒出了一个地址——一个明明是郊外，生意却意外的好的餐馆。

    “平均每人消费三千，这是黑医，”Scout有点惊讶：“你还知道这个？”

    博士把具体位置转发给他，奇怪道：“为什么不知道？哪里都有这种灰色产业。”

    Scout噎了一下，踩了两脚油门，让车子悠悠的往前走：“没事，我只是觉得你这种文职是不会知道这种东西的，至少不会马上就分辨出来 。”

    博士轻笑：“我也是上战场的，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Scout动作一顿，奇怪的问他：“你上过战场？后勤？”

    “不，”博士说：“指挥官。”

    Scout正色道：“哦，那就对上了，你和博士学的吧，指挥风格挺像。”

    博士满不在意般扯开话题：“是，我当初看了很多他的作战记录……嘿！S！你好好看路！”

    Scout一边躲过地上的一道沟壑，车身剧烈的颠簸了一下，一边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瓶营养液，往自己嘴里倒了小半瓶，差点呛到。带有廉价香精味的液体刺激着他的神经，催促他身体里的细胞活跃起来。

    博士只是评价道：“下次还是正经吃一顿吧。”

    19.

    那家黑医的诊所外面有一颗果树，此时正是开花的季节，浅色的轻薄的花瓣落了一地，斑斑驳驳的与影子错落开。

    “真漂亮，”博士感慨：“我在罗德岛上只见过单棵的花树。”

    Scout摸了摸树皮，他说：“是吗？你喜欢花？”

    博士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他说：“……只是怀念而已。”

    Scout掸掉自己身上的花瓣，脱掉身上罗德岛标志的上衣，钻进了门里。阳光逐渐被层层的帘子挡住，最后也没有抓住他的衣角。

    他步入黑暗。

    “找谁？”屋里有一个中年男人询问道：“吃什么？”

    Scout环顾四周，干净的桌子，崭新的餐具，无一不表现着奇怪与违和。他站定，平静的说：“不是来吃饭的 。”然后他掏出几张钞票，看向里屋。那男人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的是皮革的围裙，但是上面却没有油污，口袋还被撑出坚硬的轮廓，似乎是子弹。Scout像是很熟一样找了个地方坐着，说道：“朋友推荐的，买冷凝液和麻醉剂。”

    义体医疗开始在卡兹戴尔盛行时，医疗部门就下令控制医用义体冷凝液的贩卖，这种东西只在官方医院有售卖，而且只有登记在册的义体才有权利用，这倒是无可厚非，因为只有可以增加攻击力的义体和体内义体需要冷凝液——平民百姓虽然没有攻击义体，但是他们可能有保命的体内义体，这种东西可价格不菲，大多数人只买的起盗版，那就意味着他们没有地方买养护资源，这就催生了“黑医”，他们走私这种珍贵的资源，也救了不少人。

    Scout对他们感官虽然不算好，但是也不是特别差，卡兹戴尔尚未将相关问题完全解决，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奇怪。

    那男人看了看他说：“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