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30章克劳斯 II(下)

    克劳斯的四年级一开始进展缓慢,尽管他为妈妈担心,但她每天的来信从未间断。她似乎一切安好。于是,克劳斯渐渐放松下来,开始觉得也许自己当初对情况的判断有误,于是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学业中去。

    然后,袭/击事件发生了。

    开学才两周,一夜之间,就有四个有名的家族同时遭到袭击:隆巴顿家、普威特家、韦斯莱家和波特家。

    《预言家日报》称这是十多年来,英国魔法界最严重的一次犯罪事件,是自格林德沃以来最严重的犯罪事件。发生这种事,大家都没料到,城堡里似乎人人受惊,尽管他们当中没人和受害者有直接关系,但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尤其震惊,因为所有遇难者都是纯血统。

    六个隆巴顿、四个普威特、三个韦斯莱,还有弗莱蒙特·波特及他妻子,他们在不同的地点被杀害,这看起来像是职业杀手干的,而且所有人遇害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小时。

    消息传出的那个晚上,拉巴斯坦告诉克劳斯和他的室友,据他父亲说,魔法部感到困惑不已。他们没有立即锁定的嫌疑人,现场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除了知道这些人都是在同一时间被毫无痕迹地杀害之外,魔法部对这些谋杀案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尽管没有证据,但拉巴斯坦、塞尔温以及诺特都心存疑虑,他们在宿舍里窃窃私语,怀疑这些事是那个叫伏地魔的新晋黑巫师在暗地里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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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同一年的圣诞节假期前夕,发生了第二次袭击事件,不过与第一次相比,这次有两个显著不同的地方。

    这一次,有三名受害者,他们的出身各不相同,而且都是威森加摩的成员,其中包括法律执行司的负责人阿尔菲·德力士。

    第二个不同之处在于,每个受害者的家都被做了标记。在每家上方都有一团硕大、闪闪发光的翠绿色烟云盘旋着,每家都一模一样,呈现出一个骷髅头的形状,骷髅口中还有一条毒蛇蜿蜒而出。

    《预言家日报》刊登了相关图片,袭击的恐怖程度毋庸置疑。在这两起袭击事件之间,有七户毫无关联的家庭遇害,而且毫无规律可循,也没有任何犯罪嫌疑人,人们根本无法预料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不过,尽管克劳斯和他的舍友们都一致认为这些袭击很可怕,但他们也一致认为受害者房屋上方的标记看起来很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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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劳斯在国王十字车站见到妈妈时,被她消瘦的程度吓了一跳。

    她看起来很娇小,眼底有明显的黑眼圈,但这丝毫没有妨碍她扑向他,一如既往地热情拥抱他。

    克劳斯好不同意地回应了她,过去一年里,他长高了不少,比她高出一大截,而她现在又这么瘦,他感觉她弱不禁风,很脆弱。

    “妈妈,”她不松开她的拥抱,他说道:“妈妈,你没事吧?”

    她轻轻叹了口气,稍稍后退了一点,给了他一个他以为安慰的微笑:“我现在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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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寒假,克劳斯很早就注意到他的父母间的怪异行为。

    那比他们平时的还要怪异得多。

    他们几乎互不理睬,即便有所交流,也跟以往大不相同,两人之间多了一层紧张的气氛,而他却一直说不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过了好几天,他才弄明白原因,当他看到,母亲让父亲把盐递一下,可父亲公然无视了她的请求,克劳斯此刻终于把事情想明白了。

    他觉得自己很傻,居然没有早点意识到这一点,因为这其实很明显。

    通常,妈妈对爸爸的不满是毫不掩饰的。

    但现在……他似乎也在生她的气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当爸爸在做早餐的时候,克劳斯上楼来到他们的房间,探头进去,只见妈妈正在翻找她装袜子的抽屉。

    他轻轻敲了敲门,见她注意到了自己,便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在的时候,是出了什么事吗?”

    “嗯?”

    “他在生你的气,”克劳斯说道,“不是吗?你做了什么?”

    妈妈哼了一声,皱着眉头挑了一双袜子,生气地嘟囔道:“为什么你就认定是我做了什么?”

    “嗯,难道不是吗?”

    她叹了口气:“——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上周,我们有过……一次谈话。仅此而已。你父亲不喜欢。”

    “所以你们吵架了,”他替她总结道。

    “不是,我们——”

    “你就不能……道个歉,然后亲个嘴,和好吗?”

    她先是露出惊恐的神情,但很快又缓和下来,慢慢靠近他。“克劳斯……亲爱的……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很困惑,我们大家毕竟住在一起。你这么想也很自然,可我和你父亲……不是那种关系。我知道这很复杂,但我们不是……”

    “你们住在一起。”

    “是的,不过就像我说的,那并不总是意味着——”

    “我也住在这样呢。”

    “是的。”

    “你们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我……嗯,是的,”她有些不情愿地表示同意,“不过……对我来说重要的是,你要知道,当人们在感情上走到一起时,他们会相互支持。他们是伴侣,彼此关心,为对方的利益着想。你父亲和我之间的关系不是……嗯,不是那样……”

    “所以,你们只是在上/床。”

    “哦,别——别那么说!”她尖叫着,拍打他的胳膊。“不,我们——”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他打断她说道,“你也不必跟我解释你的……这种安排,我不想知道细节。但跟你们俩一起生活越来越累人了,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俩赶紧解决吧。”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好吗?谢谢了。”他说道,希望这样就行了,然后他下楼去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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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意外妈妈似乎把他的这番话放在了心上,因为几周后,当爸爸硬拉着他们俩去罗德里克·莱斯特兰奇的升职派对时,克劳斯觉得他们表现得那样子,似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夫妻。

    聚会是在马尔福庄园举行的,克劳斯离开父母去花园里跟拉巴斯坦和其他人打招呼,后来他回来时发现父母正手牵着手跟塞尔温的父亲交谈。

    他以前从未见过他们手牵手。

    "...嘿,”他打招呼道,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他们看起来……很自在。

    真奇怪。

    “嗨,亲爱的,”妈妈开心地轻声说道,抿了一口酒,“玩得开心吗?”

    “嗯,挺好的。我想。”克劳斯皱着眉头说道,“那么……罗道夫斯带了他的魁地奇装备。我去可以和他一起……?”

    “当然可以,”他父亲说道,“去玩吧。”

    妈妈什么也没说,只是继续开心地笑着,还亲昵地把肩膀靠在爸爸身上。

    克劳斯怀疑地皱了皱眉,但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然后和他们挥了挥手,自己又飞奔回其他人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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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觉得现在时机到了,”拉巴斯坦从扫帚上下来时说道,“这次不一样了,跟格林德沃那会儿不一样。”

    “当然,不会像格林德沃那样的,因为不论是混血还是纯血,他一样对付。”塞尔温说道。

    “是啊,可那只是因为他要清理威森加摩,”拉巴斯坦解释道,“拿不到多数票,你指望我们怎么接手?”

    “‘我们’?”克劳斯难以置信地笑着说道,“你这么说,好像你已经算一个了。”

    “我和罗德都算。爸爸在他们那帮人里很吃得开。他会把我们弄进去的。”

    “难道‘清洗威森加摩’需要收拾波特吗?”塞尔温说,“还有普威特兄弟,以及韦斯莱一家?”

    拉巴斯坦挥手让他住口。“少在这玩文字游戏,”他不屑地说,“我们哪有资格质疑他?”

    “到底是谁?”克劳斯嘟囔道。

    “别怕,小伙子们,”拉巴斯坦说道,“我会把你们都弄进去的。记住我的话。”

    克劳斯哼了一声。拉巴斯坦就会满嘴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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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级第二学期过半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密室,而且完全是偶然发现的。

    克劳斯那么积极地找了那么长时间,找遍了城堡的每一寸土地,他都快要疯了,于是他只能不情愿地得出结论,他需要休息一下。

    由于寻找密室一事暂时搁置,再加上课堂上的内容对他来说几乎毫无挑战性,这意味着他有了不少空闲时间,于是他便把这些时间花在了和尤菲米娅·博蒙特交换笔记上,她是诺特即将订婚的未婚妻。

    她人很无趣,长得只是有点漂亮,不过身材好,腰肢也细。就在期中考试前几周,斯莱特林队的一次魁地奇比赛期间,他们溜进了女盥洗室,在一个隔间里,他们突破了禁忌。

    毕竟初次,他表现一般,但想到自己整到了诺特,那种得意劲儿还是挺值得的。当时,他把自己收拾干净,想洗洗手,却发现水龙头坏了。

    “那个一直都用不了。”尤菲米娅抱怨着,揉着膝盖,可克劳斯根本没理会她,他突然被铜制水龙头上刻着的一条小蛇吸引住了。

    嗯。这地方画蛇可真奇怪。

    于是,第二天晚上,克劳斯在宵禁后偷偷溜出公共休息室,再次来到女生盥洗室,他去查看了一下,用了一点蛇佬腔,就进去了。

    他从滑梯上摔下来时摔得很重,手掌和膝盖在潮湿的石头地面上擦伤了。不过这没让他烦恼多久,因为当他越走越深,发现散落在整个洞穴里的蛇蜕,以及一堆堆小型哺乳动物的骨头时,他很快就开始惊慌失措了。

    一只蛇怪。密室里的那个怪物竟然是个该死的蛇怪。

    该死的。他父亲本可以提醒他,他本可以提前告诉他,不过话说回来——好吧。她还能是什么呢?

    他的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但他找了很久,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密室,此刻他是绝不会退缩的。他稳步向前走去——密室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也破败得多——当他走到一扇圆形的金色门洞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门上刻着的只可能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画像。

    他不慌不忙地仔细查看,目光贪婪地扫视着,随后注意到旁边似乎有一串首字母缩写。

    他用手指抚摸着它们,这些都是他祖先留下的印记。

    这是一份相当完整的名单,大概有十组姓名缩写。开头有两组以“S”结尾,一组以“P”结尾,随后是一连串的“G”。

    他父亲曾说,他母亲是冈特家的人。

    G 这个字母一直列到了最后,但最后一个与其他的不同。它被乱糟糟地划掉了,克劳斯看不清下面原本是什么字母,但旁边工工整整地刻着“L.V.”。

    哈。

    克劳斯急于弄清楚密室里还有什么,他命令门打开,门便自动向一侧滑开,通向了密室最深处。而在里面,他找到了她,活生生的她,她身体紧紧蜷缩着,以适应那狭小的空间。

    他只犹豫了片刻,便缓缓地走了进去。刚走了几步,洞穴里便传来一阵隆隆巨响,她开始动了,庞大的身躯开始舒展。

    克劳斯猛地闭上眼睛,向后退去,一直等到轰鸣声减弱,接着便听到面前有气流声,那是她嗅空气时发出的清晰声响。

    “主人……回来了。”她缓缓地嘶嘶说道,克劳斯努力了,他真的努力了,可他的心却仿佛要炸开了。

    他父亲跟他说过什么?你绝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丝毫畏惧。你必须很严厉。

    他能做到。就算她的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的命,但他也能严厉起来。没问题的。

    “闭上你的眼睛,”他命令她。他的声音不像他想的那样平稳,但是——

    “很安全。”她回答他,克劳斯深吸一口气,才敢眯起眼睛睁开。

    而她……哦。

    她美极了,无比壮观。

    她把头靠在离他仅一米远的石地板上,脑袋有辆小车那么大。她身上的鳞片呈深绿色,腹部颜色稍浅,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而且她长得实在太长了。他看不到她尾巴的末端,只能看到她,和她盘绕在房间后部那座大雕像旁的一半身子。

    克劳斯张嘴想问她自己能否摸她一下,但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绝不能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他不顾理智,缓缓上前,未发一言,伸出手,指尖轻触她鼻尖的鳞片。她温度冰凉,触感却出奇地柔软。

    “我想吃,主人……”她在他抚摸她的时候嘶嘶地说道,克劳斯赶紧把手从她脸上抽回来,以防她饿极了想咬他。

    “我能给你拿点什么?”他主动说道,想起父亲说过她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饥肠辘辘。他为她感到心痛不已。她体型庞大,啮齿动物对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父亲为何要这样丢下她?他不确定自己能找到什么能让她吃饱的东西,也许他可以在森林里找一头鹿?

    “放我出去,”她嘶嘶地说道,“让我杀。让我净化……”

    “净化?”

    “不洁的人。不配的人。”

    哦。哦。她的意思是......

    “我会给你拿点吃的来,”他坚定地对她说,“不过那——”

    就在他面前,她突然动了一下。克劳斯猛地向后一仰,又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她那凉凉的气息吹到了自己身上。

    他感觉她离得很近。她肯定抬起了头,从她呼吸声来看,她肯定就在他面前。他不敢睁开眼缝。

    “放……放了我,”她嘶嘶地说道,“我想舒展。我想杀人。”

    克劳斯紧握双拳,肩膀挺得笔直。她听起来很绝望。

    你绝不能让她看到你的恐惧,他提醒自己。你绝不能露出丝毫畏惧。

    “不行,”他严厉地对她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是你的主人,你得听我的。”

    她只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嘶声作为回应,根本不是正常回答,而她的呼吸声依旧平稳而响亮。

    “我……我很快就会放你出去的,”他对她说,“我保证。在这之前,我会给你拿些像样的东西来。”

    她又发出嘶嘶声,这显然是表示不满的声音。

    但克劳斯并未被吃掉。她没有攻击他,也没有再争辩,于是他又跟她说了一遍“很快”,然后在她重新盘起身子,把头缩到身体下面之后,他便把她留在了密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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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劳斯再也没回过那个房间。他是个胆小鬼,他把她独自留在那里饿着,可他就是没那个胆量。万一他第二次去了,控制不住她怎么办?万一她拒绝听他的怎么办?她的眼睛不是唯一的危险,她随时都可能咬他一口。而且他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往城堡里弄只鹿,而不被人发现,所以他决定,除非他和父亲再谈上一次,否则他是不会回密室的。

    父亲会知道该怎么做。

    从那以后,他在课堂上就很难集中注意力,教授们讲的内容他根本听不进去,因为他的心思全在蛇怪身上。不过,当他们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学到幻形咒时,他的兴趣又被勾了起来。

    为了让学生更好的见识这个咒语,吉格教授把自己幻化得年轻了足足二十岁,并且在整堂课上都保持着这种模样,克劳斯顿时恍然大悟。他确信自己以前就曾见过那种明显透着古怪的神情。

    于是,下次回家时,他带着满满一肚子的问题把父亲逼到了墙角。现在他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了,这似乎再明显不过,可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你施了幻形咒。”他指责道,随后关上了身后的书房门。

    他父亲从正在写的信上抬起头来。“是啊,”他扬起眉毛说道,“你才发现。”

    “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父亲放下羽毛笔,尽管光线昏暗,但他看得出来,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父亲的眼睛明显变了。

    它们亮了起来,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克劳斯咧嘴一笑,传言竟是真的,他不禁放声大笑起来,他走近些,靠在桌子上,想看得更清楚些。“真诡异。”他断定道,“它们为什么会这样?”

    他父亲耸了耸肩:“当魔法特别强大时,会对使用者留下印记。”

    克劳斯想起了多年前与母亲的那次谈话:“黑魔法。”

    他原以为父亲会像母亲那样否认,叫他走开,然后结束对话。但父亲不是母亲,他只是直截了当地说:“对。”

    “……什么样的黑魔法?”他问道,想起了他、拉巴斯坦和塞尔温花了那么多个月钻研、在宿舍里熬夜练习的魔法。如果他们继续下去,是不是也会落得父亲这样的下场?“你做了什么,才会留下那样的痕迹?”

    他父亲向后靠了靠,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你现在多大了?”他问道。

    “十五。”

    他皱了皱眉:“等你到了年龄我再告诉你。”

    “这不公平。”

    “对不起,孩子。”

    "...是因为那些你杀了的人吗?

    “不是。”他说。

    克劳斯还有好多事想问——蛇怪、密室墙上的字母——但他很少有机会能单独和父亲待在一起,更别提像现在这样让父亲畅所欲言地回答了,所以他不想错失良机,他在父亲对面坐了下来,改口问道:“那么,多年前,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如果你……呃,不介意我问的话。”

    他父亲自顾自地笑了笑:“你要是见过阿不思·邓布利多,你就会明白了,”他对他说,“还有艾弗里……去问你妈妈吧。”

    就在那时,克劳斯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领悟,尽管他的父亲有种种不足,但他还是信任他。

    与母亲不同,他确信,如果向父亲询问什么,定能得到实情,这让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得到的那条建议。

    不要问问题,除非你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答案。

    他不该这么问。他也清楚自己不该问,但出于某种怪异的病态好奇心,他还是接着问道:“……“他们是唯一被你杀掉的人吗?”

    他父亲没有退缩:“不是。”

    “你……可这难道不让你觉得困扰吗?”他问道,心里涌起那种恶心的感觉,跟当初和蛇怪说话时一模一样。“难道你不会觉得……我不知道,难道你不会觉得很糟糕吗?”

    “不会。”

    “难道你……你一点都不后悔吗?”

    他父亲张开嘴,但随即又闭上了。他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只有一个后悔,”他最终说道,“不过……我最后没有杀她。”

    克劳斯感到困惑:“……抱歉?如果你没杀,那你为什么会后悔呢?”

    他父亲低头看着他们中间的桌子,那双深红色的眼睛变得有些失神,带着几分惆怅:“有时候,让某人活下去,付出的代价会更沉重。”

    克劳斯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明白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嗯……所以,在密室的墙上,有一面列有……”

    他父亲挺直了身子,在克劳斯继续说下去之前打断道:“你找到了?”

    “是啊,”克劳斯说道,“是啊,我找到了。而且我……你是 L.V. 吗?”

    他父亲简短地点了点头。

    “伏地魔大人,”他总结道,“所以……她知道的,对吧?这就是妈妈现在这副样子的原因,这就是她一直对你那么生气的原因。”

    他歪着嘴笑了笑:“那……”,他说道,“当然是其中的一个因素。”

    克劳斯的问题清单每秒都在迅速增加——都是些好问题,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问题,然而最终脱口而出的,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的那个:“你真的死了吗?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父亲听了这话哈哈大笑,沉思片刻后,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说道:“我想,这个话题留到下次再说吧。”

    “但是——”

    “下次吧。”

    克劳斯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嗯……我还……那个蛇怪,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饿了,就像你说的那样。焦躁不安。她想出去——”

    “随她去吧。”

    “——而且我觉得她会——什么?”

    “放她出去,”他父亲对他说,“她在下水道里被关了上千年了。她得舒展舒展,她得自由一下。”

    “可——可是她想杀人——”

    “从长远来看,你不让她这么做会更糟。她能忍耐——她一直都在忍耐——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他说,“你或许有斯莱特林的血统,但要是她觉得非这么做不可,她也会跟你翻脸的。”

    “我……我不……”

    “仔细听我说,”他父亲严厉地说道,身体前倾,“安古很老了,她是萨拉查亲自养大的。她被关押了一千年,上次我们交谈时,她已接近崩溃的边缘。如果你允许她离开,如果你让她听从萨拉查的命令,那么她所服从的就不是你的意志。她造成的任何死亡都应由萨拉查负责,”他告诉他,“但如果你限制她,如果你把她关在那个地牢里,让她只能以老鼠为食,那么她迟早会爆发。这不过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她造成的死亡——不是一两个,而是很多——都将是你的责任。”

    克劳斯感到恶心。

    “我——我不想要她,”他坦白道,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我不——你比我更擅长这种事。你了解她,你能不能去把她接回来?你能不能放她出来?求你了,我不想……”

    他父亲站起身来绕过书桌,紧紧地把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低头盯着他。克劳斯觉得自己很可悲。

    “我不会从你这儿夺走这份力量,”他父亲对他说,不容置疑。“你还年轻,我知道现在这对你来说可能难以承受。但你是我的骨肉,你生来就该拥有它。接受它吧。”

    “我不知道我是否——”

    “你能行。你必须行。她现在由你负责,如果你表现得当……如果你能证明自己……那么,我身边就会有你的位置。”

    克劳斯闭上了眼睛。拉巴斯坦和其他人总是谈论着这些,追随他们的父辈,加入伏地魔的革命,推翻保密法。

    他也曾想过这件事——当然想过——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你……你会帮我吗?”他问道,尽管他知道父亲不喜欢这种愚蠢的问题。

    “你不需要我的帮助,”他父亲说道,然后绕过桌子走了回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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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期结束时,他要离家,离开妈妈,那一年感觉格外艰难。在车站她拥抱他道别时,他很难放开她。她似乎也不介意,好像她也很难放他走。

    “照顾好自己。”她轻声对他说。

    “你也是,”他说道,此时他个子够高了,便把下巴搁在她头上。“替我把爸爸打得落花流水,好吗?”

    她从他身边退开,尽管面带微笑,却似乎也快要哭出来了:“我一直都在这么做。”

    克劳斯握了握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宽慰的微笑,然后他上了火车。

    他希望她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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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学期,克劳斯第一次在功课上拿到了“及格”,而且不只一次,是两次。斯拉格霍恩教授课后把他叫到一边,让他坐下,跟他长谈了一番年轻女子的诱惑,以及他绝不能让一时的快乐影响到会伴随他一生的成绩。

    克劳斯甚至都没有力气争辩。他太累了,只是点头说:“是的,先生。”“对不起,先生。”“不会再这样了,先生。”

    他一直那样心不在焉、魂不附体,对问题视而不见,直到开学一个月后收到一封信。信上没有署名,但根本无需署名,那笔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记住我们说过的话】。

    就这些。

    克劳斯怒瞪着那封信。仿佛他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回想那次谈话,仿佛他能忘掉似的。与此同时,拉巴斯坦、塞尔温还有诺特愈发大声地谈论着要加入伏地魔正在兴起的运动,而斯莱特林的其他人也议论纷纷,布莱克家的、高尔家的、特拉弗斯家的都有。这感觉就像整个斯莱特林都在嘲笑他,于是克劳斯气呼呼地把信揉成一团,路过壁炉时,他直接把信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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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过去了,他父亲的提议在他耳边回荡,她独自在那阴暗腐朽、满是白骨的地牢里忍饥挨饿的样子、她急切渴望重获自由的情景,终于让克劳斯无法再承受下去。

    他不想让她去伤害别人……但他又忍不住想起父亲说过的话,说她是他的责任,他也不希望她受苦,所以,当他最终去见安古时,给了她一整套明确的指示。

    “你只能去森林,”他坚定地告诉她,就像他练习过的那样,“你在里面想杀什么就杀什么,但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碰任何……学生。只能杀成年人。”

    她尖声嘶嘶地表示不满:“我必须清洗,我必须——”

    “不。你得服从。”

    她对他很不满,克劳斯也不确定她是否会照他说的做,但这一次,她还是让他毫发无损地离开了密室。

    随着学年的发展,唯一失踪的人是麻瓜研究课的霍恩教授,克劳斯的成绩也开始稳步回升。

    他父亲再也没有给他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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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假期里,妈妈比往常更沉默寡言,她和爸爸都没有提及失踪的教授。

    但回家的第二天晚上,当他正往浴室走时,在走廊里碰到父亲,父亲朝他笑了笑,还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就让他过去了。

    而克劳斯——他本该料到的妈妈的情况的。迹象早就有了。但那段时间里,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问题,满脑子都是那个因他而死的女巫,他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长期处置那条蛇怪,还想着毕业后为父亲做事会是什么样子,所以当妈妈终于爆发时,他完全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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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破晓时,他被打斗的声音吵醒。

    这不是争吵,也不是什么尖刻的言语交锋,而是实实在在的打斗。

    楼下传来一阵阵巨响和东西破碎的声音,一直传到克劳斯的卧室,他从床上滚了下来。他迷迷糊糊地,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探出头去,看到楼下有灯光闪烁,他便抓起魔杖,冲了下去。

    他一步三级的跨过台阶,冲进客厅,只见里面一片狼藉。

    他父亲身处混乱之中,站在窗边,手里没有魔杖,但即便如此,他仍维持着一个坚不可摧的护盾咒,五颜六色的咒语从四面八方朝他袭来。他看上去怒不可遏。

    “发生了什么事?!”克劳斯喊道。

    他看不到妈妈,但就在这时,他听到妈妈大喊“退后!”,与此同时,他父亲的目光也落到了他身上。

    要是他动作够快的话,就会照她说的后退了。可他突然喘不过气来,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而且怎么也张不开。

    他开始抓挠自己的脖子,他父亲粗暴地吼道:“赫敏,出来!”

    克劳斯试图喘口气,试图发出哪怕一点点声音,但他的喉咙仿佛被封住了。

    突然,妈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出现在房间的另一边,惊恐地在克劳斯和他父亲之间来回张望。“住手!”她大喊道,“住手,我会还给你的!”

    克劳斯没法再做什么,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妈妈身边,走到她跟前时紧紧抓住她,以免自己摔倒,而她则把魔杖从破旧的沙发上扔向地面,扔向他父亲的方向。

    但她虽然已经放下了魔杖,可他所受的魔咒却并未解除,他脑袋里的压力不断增大,耳膜阵阵作痛。

    “你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停手吧!”妈妈尖叫道。

    “哦。我不知道我说清楚没有,”他父亲恶狠狠地咆哮道,“不然你就不会一直这么干了。”

    克劳斯几乎听不见他说话,耳朵里嗡嗡作响。

    妈妈抓着他,试图帮他,可是那没什么用:“求求你,我——他快窒息了,汤姆——”

    “够了,”他父亲嘶声道,“这是最后一次。发誓你不再这样,否则他就完了。”

    “我——”妈妈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呜咽,“好啦,好啦,行啦!求你了!给你,我再也不碰它了,我——”

    “发誓。”

    “我保证,我不会再碰它,求你了,汤姆,你就——”

    “你得跪下发誓!”

    他父亲疯了一样地大喊大叫,母亲走到他身旁,也朝他喊着什么,可克劳斯感觉自己像在水下,再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他屈膝跪倒,双手撑地,身体渐渐支撑不住,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克劳斯喉咙突然又能呼吸了,他绝望地喘着粗气,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地。

    他没看到父亲气冲冲地走出去,只听到楼梯上沉重的脚步声,接着妈妈把他拉到自己腿上,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克劳斯?”她说道,“克劳斯?你还好吗?求你说句话,求你了,亲爱的,你——”

    “我——没事,”他喘着气说道,眼睛眨巴眨巴的,脑袋因氧气的涌入而晕乎乎的,“我——没事。”

    “对不起,”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我真的真的对不起,我以为我能——我不是故意让你卷入其中的,我没想到他会——”

    “我……没事。我没事。”他嘟囔着,借助沙发靠背,从她的怀抱中撑起身来。他的皮肤湿冷,视线也有些模糊,但没什么大碍。他和拉巴斯坦、塞尔温在宿舍里互相折腾的时候,情况比这严重多了。“好了。瞧见没?没事儿。”他对她说,然后又问,“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我——你说什么?”

    “你把他逼成那样,到底想干什么?

    妈妈挺直了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怎么是我——?”

    “该死的,妈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你就不能——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糟呢?”

    她的神情黯淡下来:“……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糟?”她问道,声音微弱,几近破碎。

    “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他说道,“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讨厌夹在你们俩中间。”

    妈妈快速眨了眨眼,仿佛很难直视他的眼睛:“我——我只是想保护你,我只是——”

    “哼,那可真是谢谢你了!我可没求你保护我,”他气呼呼地说,“顺便说一句,谢谢你一直跟我兜圈子。不过,也怪我自己,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指望着你能跟我说实话,指望你告诉我他就是那个该死的黑魔王。”

    她脸色煞白:“克劳斯——”

    “行啦,随便啦。”他嘟囔着,把她晾在一边。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么做不太公平,可就因为这个女人,他差点憋死过去,所以克劳斯只是摇摇头,丢下她走了。

    天哪,他一边想着,一边揉着脖子。真是个操/蛋的家庭。

    他扶着楼梯扶手往楼上走,正要回自己房间,却中途停下,改变了方向。他沿着走廊一直走到尽头,经过父母的房间,来到书房门前。他轻轻推开门,把头探进去,然后轻敲了几下。

    他的父亲在里面,歪坐在桌旁,双手捂着脸,喘着粗气。克劳斯闯进来时,他猛地抬起头,两眼冒火,咆哮道:“怎么了?!”

    “我——”克劳斯被空气中的魔法电流弄得语无伦次,他迅速看向地毯。“对不起。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晚点再来,但我只是……我只是想知道……嗯,如果你有时间,你介意给我演示一下那个咒语吗?”

    他父亲皱起眉头:“什么咒语?”

    “嗯……你知道的,就是那个让人——让人窒息的那个,”克劳斯不好意思地说,“我……读过相关的内容。阿克图勒斯窒息咒,对吧?我试过几次,但就是……我没法让它起作用。尤其是……不用魔杖的时候。”

    他父亲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我是说,你在下面做的那事……真的太厉害了。”克劳斯又补充了一句。

    空气中那股魔力的锋芒渐渐平息下来。“……为什么?”他父亲缓缓地、带着怀疑问道。

    克劳斯揉了揉后颈:“嗯,有,呃。别告诉妈妈,学校里有个孩子,我真的很想把这个咒语……给他看看。”

    他满心以为会遭到拒绝。他仍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请他展示黑魔法时的情景。

    但克劳斯已不再是孩子了。他快成年了,父亲承诺过让他站在他身边,他控制过蛇怪,还杀过人。他已经证明了自己有实力。他准备好了。

    于是,他父亲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露出了笑容,还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

    “把你身后的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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