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天白日之下,乾坤朗朗,这条近道不知道被多少武林人踏遍,偏偏在他们走的时候,碰上了拦路虎。
“听闻翟家枪名响天下。”
说话的少女穿着一身烟灰色的丝绸罗裙,梳着整齐俏皮的发髻,年纪偏小,手段却是人尽皆知的歹毒。
“夸大其词。”
她嫌恶地提着唇,居高临下看着他们,似笑非笑地嘲讽道:
“还妄想求娶焱派大小姐,恐怕再早五十年翟家才堪堪可替宁颜提鞋吧。”
武林世家更迭频繁,昔日的翟家无限风光,多有弟子在皇朝御前堪任重职,翟家枪惊艳绝伦,无孔不入,枪法诡密。
哪怕如今没落了一半,也是不容小觑的枪派,却在她嘴里连提鞋都不配。
张狂至极。
“翟家如何尚不由你断言,”单膝撑地的少年郎抬头,唇角还带着淤青,眉目清冷坚毅,并不愠怒。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只是撑着身子,长如蝶翼的睫羽垂着,显得冷然。
身边是同为新生代的翟家枪小将唐岳,闻言也抬眸冷笑道:“宁瑶音,你算什么?”
“要不是翟渠,我们翟家绝不高攀你们。”
“宁颜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你真以为谁都……”稀罕她?
一巴掌打得他嘴角充血。
唐岳看着她那张俏嫩阴毒的脸,简直气笑了,“毒妇。”
宁瑶音瞥到他那副嘴脸,只是抬手点了点身边人的胳膊。
唐岳清楚看见那双骨节分明,青筋悖起的白皙手掌一点点握紧了铁剑柄,苍白的指尖压出几分血色。
他微抿住唇,没有再试图激怒她。
是散仙越闲野。
焱派的看门好狗,宁瑶音如此嚣张跋扈的倚仗。
不要说他与翟钰涵,就算是师父来了,恐怕也不能完好无损。
江湖人人皆知她乃天纵奇才。
耳聋眼盲声哑,一柄再差不过的铁剑,也能打进新后生武林天下榜前三。
枪与剑比固然有优势,但就刚刚那几下交手,他深知自己绝无法与之一战。
在她面前,甚至求饶也无用。
因为她根本听不见。
“宁小姐且慢,我会警告翟渠不要肖想宁颜,还请让路。”
翟钰涵咳出一口血,白皙如玉的脸颊沾染着些许血色,他撑着长枪站起来,不卑不亢,唐岳瞥他一眼,轻啧了一声。
虽然很没面子。
但是他也不想被越闲野杀死。
天机楼封榜的天下第一美人,越闲野。
不仅天资拔群,连外貌也仿佛竭尽天地灵秀而孕育。
许多见过她的人自断前程,从此不思武学精益,只求儿女情长。
只为皮囊便将自我毁于一旦,哪怕她再是惊才艳艳,唐岳也难以理解。
宁瑶音耻笑他们,按住那只大手,“宁颜虽蠢了点,坏了点,也不是你们可以高攀的,再叫我听见那些风言风语,你们翟家的野狗一个也别想活到武林大会。”
【完全是恶毒女配的作风,符合原著……经检测,人物并未脱离原设,宁瑶音已达标(#*}☆?wkx)$&■。】
翟家枪没有明确的继承,每代家主都会广招弟子,这些小少女小少男就是生生不息的传承,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枪法。
对于出身焱派这种流有血脉才有资格传承的宁瑶音来说,他们和流浪狗没什么区别。
指尖微动,被按住手的修长身影不解地歪头,幂篱跟着轻晃。
宁瑶音回过头,眉眼柔和下来,显出几分少女的稚嫩,轻轻牵住她的手。
恰逢一阵风,刚经单方面打斗之下,篱纱早已层层叠叠散乱,风起时一吹拂。
穿林风声呼啸,几片叶子簌簌作响。
顺着那条缝口,散仙立在原地,长睫漆黑如鸦羽,她只抬手,回眸,轻拢帘纱。
天地却黯然失色。
只记得那一眼,那一面。
犹如雾里看花,洌滟生芳。
自此武学大道,不及与她儿女情长。
……
“……你说,烈女怕缠郎是真的吗?”
翟钰涵踹他一脚:“痴人说梦。”
他摩挲着指尖,回想着刚刚所见,那只雾蒙蒙的眼睛,灰翳却美丽。
她竟真的看不清。
多年前的更榜大会,天机楼新生代榜第一,无数新侠试图取而代之。
曾经天下第一剑变成天下第二剑,叶家至今还在向她投递拜帖。
“她真好看。”
唐岳有些痴怔,他低头看着受伤的地方,那种热烈的痛感像是被炙火烤烧,现在却让他食髓知味。
她生得像天边的明月,像梦里的仙人,只消一眼,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翟钰涵瞥他一眼:“你我二人还是学艺不精,倒尽翟家枪的脸面。”
唐岳并不否认,再怎么嘴硬,都得承认翟家枪确实没落,他和翟家所有小辈一样,此生都将为了兴复家业而奉身。
“宁颜虽强,容貌艳丽,但也只和翟渠有过一面之缘。翟渠为何入了魔一眼喜欢她?”
他给自己包扎着,冷白的皮肤上是狰狞的铁剑压痕,一片青紫。
“情字无解。”
他说这话,不住地回想起了越闲野,翟钰涵看了天,只是怅然说道:“走吧。”
焱派以烈焰剑闻名,当今掌门人宁震天杀了自己的姐姐才得到掌门之位。
这一亦正亦邪的门派多受人诟病,他膝下两个女儿,宁颜与宁瑶音更是新生代顶顶有名的蛇蝎姐妹花。
二人中必有一人是焱派继承人。
宁瑶音做梦都想宁颜死,她好名正言顺当上下一个掌门人,独占越闲野。
但她才14岁,不仅没资格与之争夺家业,就连阿野也唯宁颜是命。
谁说越闲野是焱派的看门狗。
分明就是她宁颜的狗。
“我若当上掌门人,你便是我的大护法,”宁瑶音凑在她身边,轻声嘀咕:“你才不是狗,外头那些畜生不过是嫉妒罢了。”
嫉妒宁震天出去屠仇家满门,顺手就能捡到一个绝世天才。
越闲野听不见,她看着宁瑶音的眼,眨眨眼睛,像漆黑蝶翼一样的睫毛轻颤,朦胧无神的眼睛却显得湿漉漉的。
【宁瑶音看上去很喜欢你。】
三天前出现在她脑海中的妖怪发出滋滋的声音,【我再重申一遍,只要你答应了这件事情,不仅能变得健全,还可以改变此世界的剧情线。】
【就算演绎任务失败了,也只是继续此世界走向而已。】
它莫名带起哄诱意味:【不论如何,都于你有利,不是吗?】
漂亮。
那种美丽到叫人失神的美貌。
宁瑶音摸摸她的脸:“你这样笨,一定不能轻信外人。”
她不知道她反复叮咛的笨蛋一直在被陌生系统骚扰,只是怜爱地用额头去贴她。
而被担忧地越闲野,仍然用无害又懵懂的眼睛看着她,带着疑惑和不解,很安静地低头擦着铁剑。
十二年前越家被灭,宁瑶音才两岁,吃着饴糖被奶妈抱在怀里,一身血腥气息的宁震天夹杂着风雨的腥冷推开大门。
六岁的越闲野穿着金丝缕衣,皮包骨头,啃着半生不熟的鸡腿,茹毛饮血。
早已知事的宁颜就在旁边看着,用力戳住她眼下的伤痕。
宁瑶音那早熟、恶毒、无脑的姐姐轻蔑嗤笑道:
“哪来的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