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来的又猛又急,我在料峭风雪中又搬回了爸妈的房子。他们看我一点点地从箱子里拿东西出来,带着骄傲看李木心,仿佛从她那儿把我抢回来了。李木心只是沉默着,帮我收拾摆了一地的杂物。
我跟他们说,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房间。那个很丑的陶瓷娃娃被我拿回来了,锁在了抽屉里。
我把自己也锁进去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前,班主任放出了要开运动会的消息,全班都沸腾了。体委拿着一沓报名表找我,大声跟我说,就算我不想为班里出一份力,也能表现一下自己。
为什么要表现自己?我感觉现在自己脑袋不清楚,像装了浆糊,可能是被李木心三个耳光扇傻了吧。
最后我还是在姓名那一栏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写了五六张。体委乐颠颠地走了,为拿下我这个秘密武器开心。
“李泊阳!”刘梦在我耳边喊我,“你参加这么多吗?”我点点头:“你记得来给我加油。”
刘梦比了个OK的手势,迅速翻过桌子坐好。上课了啊,我都没听到。
老张不知道在讲台上叨叨什么,听也听不清,语速还快,也看不清他的口形,只能根据他黑板上写的单词判断他讲到哪儿了,关键我也看不懂。
算了,我缩进书本后面,昏昏欲睡地开始点头。
再睁眼已经中午放学了,刘梦把我晃醒,搭着我的肩,附在我耳边吼:“去郎言他姑姑店里吗?”
我睡得头疼,脸麻了半边,一点儿也不想动。
好饿,可是我不想回爸妈的房子,中午他们都不在,我也不想去找李木心,我不敢面对她。
刘梦看我纠结半天,皱着眉不知道说了什么,给郎言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她是个行动派,揪起我的袖子就走。
扫了共享单车,我本来慢悠悠地踩着踏板跟在刘梦后面的,但这姑娘腿长还有劲儿,把车蹬得飞快。我饿得够呛,不得不卯足了劲儿地骑,才能追上她。
半道儿刘梦突然停下了,我差点儿追了她的尾。刘梦按下接通键的瞬间,一声惨叫从听筒炸了出来。绕是我耳朵现在不好使,也听见了。
是郎言。
我俩赶到“回家”的时候,郎言的姑姑被一个男人拖着,从店里甩了出来。刘梦连忙上前去扶,不料姑姑又冲进了店里,嘶吼声哑得不像样子。
“你要杀了他吗?你滚啊!”接着里面一声巨响,姑姑护着郎言从店里扑出来。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血,郎言好像一个漏了的血袋,姑姑身上也有好多伤。
他们去打怪兽了吗?
里面的男人头上也在流血,他拿着刀追出来,直直地向姑姑捅下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冲上去,我可能会死的啊!我听见刘梦喊我了,可是要来不及了!
“回家”隔壁是一家健身房,里面涌出来一群肌肉紧绷的男人女人,终于是把拿刀的男人制服了。
就是他们来的稍微有点晚,我已经空手接白刃了啊。
刘梦报了警,叫了救护车,抱着痛哭的姑姑坐在台阶上。郎言身上到处都是伤,我勉强给他包了一下,抱着自己的右手沉默。
在健身男女的帮助下,持刀男人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不停骂骂咧咧。骂姑姑白眼儿狼,骂郎言该死,骂我和刘梦多管闲事儿。
烦死了。
郎言平时话也不咋多,他姑姑讲话也不啰嗦,他爸怎么这么吵。姑姑越哭越气,拿起厨房的抹布堵住了她哥哥的嘴。
世界都安静了。
医院给的单子上说,郎言肋骨断了三根,左胳膊骨折,大腿缝了二十几针,还有脑震荡,皮肉擦伤不计其数。
我想不通,郎言犯了什么错?
手好疼啊,郎言更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