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宴灭国的百年后,流浪百年的辞染回归天庭。
众仙家只有冷嘲热讽“小公子,手上的血擦净了吗?”
白衣少年咬了咬唇,清澈的青瞳闪烁,在他的身上只有简约,头上盘了个簪子,披发上挂着一枚铃铛,少年开口,声音清澈干净“诸仙,说笑了。”
“说笑?你是想让我称你为小公子呢?还是靖帝呢?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杀父仇人呢。”一个同是青瞳的少年恶狠狠地盯着白衣少年“你为什么不下鬼界?你这种人只配下鬼界!”
“青言,冷静点!”扶光上仙说“他也被世人唾弃百年了。”
“百年?扶光,他一夜之间,以一己之力屠了皇城三千七百六十人啊!死上千百万次也抵不完!”青言怒吼着。
帝君高坐着“青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辞染对帝君行礼“染不适,先行告退。”
青言的骂声还没有停,辞染缓缓出殿“我们人人敬爱,众望所归的小公子,谁会想到,他会屠杀自己的家园,还真是好笑!”这些话辞染听得清楚,纤长的手指捂着胸膛,隐隐作痛。
辞染回到自己的辞宴殿中,白衣少年用轻功飞向大殿中的屋顶,他用手抚着头,虽然靖宴灭国已过百余年,但他们的死状在少年眼中还历历在目,眼眶逐渐变红,不知不觉已过深夜,这个孤寂的夜,他已过了百年。
次日一早,青言就在辞宴殿前嚷嚷,没有随从,只有手中的剑,少年走路端庄,徐徐走到青言面前,青言把平日穿的铠甲脱质问“你可记得的青将军?辞染!”
少年神情复杂,他怎会不知“过了百年了,总会知晓。”少年走出大殿,他拍了拍手,很是随意,铃铛轻轻的响了声。
青言怒了,抓起辞染的衣领,将他那白整的衣领抓皱了,大吼“青将军,也就是我的父亲,靖宴的大将军,战功赫赫,那天,你刚刚登基,他也打了胜仗,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青言脖间的青筋爆出,青筋爆出的手紧紧抓着小公子的衣领,不肯松手。
“青言将军,他们都死了百余年了。你该庆幸的是……”白皙的手指了指青言,语气很是随意“你不在皇城中。”辞染笑着看着他。
刚一笑完,一拳落下。辞染吐了口血沫,铃铛响了几声“什么破玩意儿,破铃铛?小公子在意俗物啊?。”青言狂笑。
辞染整理了不整的衣衫“嗯。”
扶光赶了过来“青言,我就转了头的功夫你人就没了,私自斗殴也不怕文磁君看着了罚你啊?”
“司法殿没这么闲吧?近日天界管的松。”
“对了,青言,说正事,帝君召开了百仙议。”扶光向辞染行了个礼道“小公子,帝君也请您前去。”
辞染端庄“好,容我换身衣裳,随后就到,有劳了。”
少年换了身青衣与青瞳正匹,少年慢慢走向天庭,众仙家又开始讲闲话“不愧是皇亲贵胄,走个路都那么端庄,闲慢。”与少年一同随来的是铃铛轻轻摇动的‘叮叮’声。
“诸仙,染来晚了。”
帝君吩咐“无妨”辞染站到他的仙位上。
“诸君可知这魔君承淮?”
辞染神情开始变化,诧异,这个名字,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指甲嵌入掌心,出了血,他也丝毫没有注意到。
仙官与仙官之间的距离不算紧凑。每位仙官一个仙位。站在小公子对面的是司法殿文磁,只有文磁君瞧见了辞染袖口的一抹红色。
“帝君,承淮可是今日出的头?”蓝衣蓝瞳的文磁开口。与其他仙君相比,他略显稳重。
“嗯,他向天界宣下战书,听说,他只花了一年的时间,从小魔杀到了魔君,魔界人人畏惧。”帝君叹了口气。
“帝君,言愿战之。”青言将军身穿战甲,手一抱剑“刚刚出头,这势力应是不大。”
“青言,你还是这么鲁莽。天魔大战,人间百姓何辜?”帝君言。
少年声音好听,向帝君行礼“帝君,染愿出使前去。”铃铛摇晃。
帝君则隐思量片刻“与青言前去吧。”说完,便用法力瞬移出殿,原来帝君也怕被骂啊。
帝君一走,青言又开始嚷嚷“这个灭国真凶,让我跟他?”
小公子清澈的声音响出“将军,有劳了。”
“谁要跟你啊?我这是为了天……”没说完就被扶光禁言了。
辞染失笑“走吧,没事。”声音温和祥柔。
青言没再说话,抱剑就走。
辞染施法下界“青言,你对承淮了解多少?”
青言纵使对辞染有诸多恨意,但他也会去为了天界与百姓,同他搭话“只知道一个。”语气不太耐烦“他一只青瞳,一只红瞳。”
青瞳是靖宴人的特征“当务之急就该找到魔界的入口。”青言说。
辞染笑了笑,用手抚过下巴,笑得很是阳光“那你是不是该换常服了?”
成仙有个好处,便是容貌一直皆为年轻,别看辞染与青言长的年轻,谁知已经一百多岁了。
“要你说?”
“人间邪气最盛之地无非三处,江延冤地、沉延鬼界、祈延魂界。选一个吧,将军。”
“冤地。”青言看向辞染,冷笑“话说你杀了三千多人,他们的冤魂在你头上吸附着吧,哈哈哈哈“哈……”青言笑的得意,像小孩子似的。
辞染低头“嗯。”
靖宴是个百年大国,靖宴国皇室分为运、迁两族,迁族掌兵、权。运、迁各出一子,辞染为幼,才华横溢,世人尊称为小公子。百年来,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打破规则的。他是继掌兵、“权,又是称帝的命定之人。
人界三处邪地千里之内,寸草不生,无人敢闯,但在百年前已被辞染封印住了。
青言施法,将二人传送到江延冤地“小公子,开阵吧,三千冤魂还在等着你呢。”
辞染没有说话,放出自己的世浅剑,将衣袖掀开,他才看见衣袖上的一抹血迹。记起了承怀二字,少年反着拿剑,在腕上割出了一痕,血液滴下。冤地下的冤魂狂叫。青言没有注意就被辞染拉下冤地了。
青言又开始话唠“小公子,不怕?”
辞小公子笑了笑,挥了挥双手“没有啦,没有啦。”
江延冤地中是冤魂们的聚集之地,有被冤死的亡魂都在这里,数目众多。若生前对他们有愧,便会被吸附,所以几乎没人敢靠近。辞染走得很平静,丝毫不怕,还在悠闲地点火折子。
冤地是在地下的,很是黑暗。冤魂的叫声不绝,看见有人来了,更是兴奋。辞染走得慢,他在找家人的冤魂“青将军,找找青将军吧,没准他还认得你。”
青言阴沉“你没资格说他,等着三千冤魂撕咬你吧,虽然你不死不灭,至少要让你清楚,被你杀光的那三千多人吧,你的至亲之人也在其中哦。”青言眼眶泛红。
他们没有在原地找到承淮,也没有找到那三千冤魂。辞染跑着“魂呢?三千魂呢?”到了尽头也仍未找到,铃铛发出的响声,一阵一阵的,疼痛也一阵一阵的。
青言也很是惊愕,三千冤魂不在冤地?他们不可能不是冤死的。青言喘不过气“不可能,他们定是去了鬼世,辞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吼叫声让其他冤魂的叫声停止了。
“青言你冷静点!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定能找到的。”辞染扶着青言出了冤地。
人间最常的事便就是改朝换代了。百年前,靖宴皇城被屠,凌晨在城外,有些官员要上朝,天还未亮,皇城中没有一点声音,好似一座空城一样寂静。明明最近没有下雨,官员们好像一直踩着水坑,随后便是血腥味。官员们还未完全睡醒,一些官员不知踩到了什么,摔倒在地上。随从们提了火折子。水坑不是水坑!是血液的血泊!官员们慌了“尸体!怎么都是尸体?!”这句话使官员们更加的慌张、惶恐了。
他们都是忠臣,没有退。而是跑到了靖忠殿中,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站在大殿之上,身上都溅着血,干净又白皙的脸上是一滴滴血珠,手中的剑是他的命定之剑世浅,修长的手上都是血。
“陛……陛下?这皇城中的大殿是怎么回事啊?”有官员问。
少年拿起剑,一字一顿“朕、都、杀、光、了。”
靖宴官员先是不信,那个深受子民爱戴,十五岁一人斩杀妖鬼,实力直接超过了小部分天界之人,被天界签约,百年后任职天界,深受爱戴,天之骄子,众望所归。迁族就没有称帝的说法,然而,辞染称帝,百姓们只有欢呼声,没有一点反对声。十七岁登上帝位,前程一片光明,没有人知道他杀人的动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屠尽皇城。
那天,满手鲜血的少年,收走了他的剑,张开手臂,在大殿之上大笑,那个笑笑的病态,又有一些许无助。在靖帝辞染登基的第二年,皇城屠,靖宴灭,辞染被捕。
至此,百年大国就此灭亡,所有灭亡的原因组成了两个字——辞染。
“我想去皇城看看。”小公子双手抱胸,青衣被风吹的很是潇洒。
“正好,我也想见见被你屠尽的地方。”
过了百年,昔日的靖宴皇城的繁华,现如今只是一片死城,城外阴沉,皇城门前的牌匾刻着——辞宴殿。牌匾破百环,城上还吊着根绳子,这根绳子过了百年也没有消散。
百年了,这位在皇城中长大的小公子回来了!辞染推开城门,城门摇摇欲坠,皇城的尸体被清过,但地面上的红色,不是很明显的血迹,不论经过阳光的暴晒,大雨的洗刷血迹仍在。皇城中枯草无数,乌鸦成群,这是犯罪的证明。
突然,死城内不知哪来的大风刮着。在风后,一个黑衣少年执扇走来,泪痣在青红瞳上显得高贵,少年开口“欢迎来客。”声音放荡不羁。
青言咬牙“青瞳和红瞳,辞染,他就是承淮!”
黑衣少年抬眼,似是能将人杀了,轻言又随意“这位来客有点不礼貌了。”
小公子挥了挥手“哪里,哪里。”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清瞳定位靖宴国人,靖宴人人人恨辞染。
小公子穿的服饰为浅色,抬手间,袖口的血被黑衣少年瞧见“郎君可愿将手给我。”
“嗯?”辞染将手举着,将头微微倾斜,不解。
黑衣少年冰冷的双手接过辞染的手“郎君手伤了。”黑衣少年用法力抚过,动作很轻,手上的指痕就消失了。
青言悄悄拔着剑,他将剑朝向承淮,朝着心脏的位置刺向,剑与承淮相距不大,黑衣少年察觉轻轻抬起一只手,青言与剑都被弹出,与青言摔倒在地声一同落下的是件摔落的声音。
承淮低头“郎君,这位公子好生无礼啊。”语气温和。
小公子挠了挠头“是挺无礼的,但我们诚心求和。”
青言爬起身来样子很是不堪。
“我们进去说。”
进去?辞染不解,只见承淮挥手,眼前出现一楼道,通往的地方是像地下的。承淮拿着扇子走了下去“郎君,可要跟紧了。”
辞染扶着青言进了承淮的栖息之地。谁会想到一个魔君的栖息之所就在这被灭百年的靖宴皇城中。
一进去,一些小魔恭敬地向承淮行礼“魔君”这个地方就是所谓的魔界,是一个宣战于天界的魔界。承淮点头,黑衣少年带他们一同去了他的宫殿——木九宫。
青言瞧见殿名,憋着笑,他在想这个魔君应是没什么文化的,这殿名属实好笑。
宫殿干净“郎君,请。”殿内有两架椅子,中间还有一副棋盘。只有承淮和辞染坐着,青言一个人站着属实不甘“这就是你们魔界的待客之道?”
黑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微动手指,一道法力弹出,青言就这么被禁言了。
“郎君可愿陪在下一同对弈?”承淮青红瞳看着辞染,用手扶着下巴。
“自然。”小公子执白棋。
一翻下来“郎君,是在下不才了。”承淮语气清和。
辞染无奈地摇了摇头,铃铛响了几声。
青言将禁言术解开。
“什么声音?”青言察觉对面好似有动静。
承淮抬眼“无关紧要。”青红瞳看着青言,青言对上了他的眼不禁害怕,躲过视线。
辞染也听到了,不禁好奇“魔君可知为何?”
“皇城冤魂。”一往随意的黑衣少年语气开始沉重。
是真的,他的母妃没有骗他,他的母妃来找她了,着青衣的小公子摸了摸发间那个银色的小铃铛,笑了笑。他的母妃曾说过,若是想见到死去的人,就将铃铛挂于发间,亲人若是听到铃声,便会前来。
站着的青言也耐不住性子,他又拿起剑,不出所料,又被承淮所禁锢,动弹不得。
“不过,郎君现如今见不得。”
“为何?”
“冤鬼附身。”黑衣少年将双手搭在辞染肩上,对上了辞染的眼,泪痣若隐若现,就这么一瞬间,承淮的耳朵变红了,眼神闪躲。
“承淮,皇城上下三千多口人命要你偿命。”青言用剑刺向承淮,黑衣少年身段敏捷,躲了过去。
“青言?”辞染声音清澈。
“不!他不是青言。”承淮抱胸“他被冤鬼附身了。”
“承淮,陛下带你不薄,你对得起陛下吗?”被冤鬼附身的青言悬在空中。
“陛下?你们配提他吗?”承淮掐住青言的脖子,将他高高掐着。
“他们都是无辜的,魔君还是放下吧。”辞染说。
承淮将青言放下,伸出手,将鬼魂从青言身上剥离“我不喜欢你叫我魔君。”随后将冤鬼封住。辞染全程没有出过一次手。
承淮无奈地笑了笑,他有何德何能这么去要求一个人?挥了挥手“算了,你想叫我什么便叫我什么。”
青言躺在九木殿中的地上昏了过去,辞染想将他扶起。
黑衣少年伸出手,示意,不用。黑衣少年将他扶起“我没想着开战的。”
“嗯?”辞染早该想到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个在魔界横着走,那个魔界之主竟还会小心翼翼的和一个人讲话,那个人人惧之的魔界之主竟也会对一个人温和“我只是在赌,在读,你会不会来。”
辞染轻笑“那你赌赢了吗?”
“赢了。”他赌赢了,他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是那个高傲的魔界之主亲自迎接的。
“既然任务完成了,我也该带青言回天界了。”辞染将青言靠在他肩上准备施法回天界。
承淮刚想触碰的手被他收了回去开口“你还会来做客吗?”我的师尊。
“会吧。”小公子又低头,点了点头“会的。”
回到天庭,昏倒的青言就被将言殿的仙侍带回。
“帝君,魔君承淮不会再宣战天界。”辞染青瞳清澈。
“辞宴殿辞染记一功。”则隐说。
“多谢。”
辞染一回,辞宴殿满身疲倦,就这么直接躺在床上。他闭上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神仙也在会做梦。他记起了早上的冤魂,梦里一个白衣少年喊着“父王,母妃。”就差一点,每次都差了一点就能见到家人了。画面一转。到了靖宴盛世。“小公子,今日又斩杀了我国边境的小妖了。”
“小公子真是厉害,可惜了他不是运族的。”
“说到运族我就来气,那个运族太子,我们的太子殿下,朝政,朝政不会。兵书,兵书不看,哪有一点未来国君样子。”民间流传着。
小公子,从边境回来时骑着马,白衣青瞳和腰间的世浅剑。小公子风华绝代,小公子众望所归。
“走啊,小公子要回来了。”
“好想让小公子看我一眼啊。”出阁与未出阁女子都想看看小公子的风貌。
小公子回皇城时,文能武将,朝中大臣都来迎接。
那年,杨州旱灾。小公子,第一个献出米水,每每有灾有难。献助名单上都有迁辞王府辞染的名字。
小公子心怀苍生,普度众生,人人识得公子面,小公子虽高傲,但与百姓也是甚是亲密。“小公子,今日又逃出皇城了?”市井百姓问。
辞染挠了挠头“嘿嘿,那规矩太多了,出来放松放松。”
一个在烙饼的大婶问“小公子,吃饼吗?”
“不了李婶,母妃,今儿刚给我捎了点吃食。”辞染潇洒。
连街上的乞儿见到辞染都会将他围起,小公子也不嫌脏,抱起一个乞儿,将兜里的钱都分给了乞儿们。
乞儿们稚嫩的声音“谢谢,染哥哥。”
15岁的少年意气风发,长发披肩,持剑洒脱。彼时的他实在完美。
辞染15岁那年,将军府被满门抄斩,据说是被查出了叛国。律大将军战功赫赫,与青大将军齐称靖宴双将。
在抄斩前,律将军好似早有察觉,身上嫌这律将军,锋芒太盛,恐会兵变,律将军只能保其独子,制造了其子假死的伪证。将军独子本就体弱,突然之间死亡,也不会引人怀疑,将军府被灭的前一周,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位年仅12岁的律少爷死了。
靖运二百七十三年,靖宴失一大将。律将军生前将独子交托给了辞染。律将军是看着辞染长大的,小公子的为人,律将军再放心不过了。
那年的辞染也不过才十五岁,牵着只比自己小上三岁的人,小孩虽体弱,但倔强。青瞳蓝衣,身形矮小,眼下泪痣,若隐若现。“我爹爹呢?”辞染蹲下来,抚摸着孩童的头,动作很轻“大将军很爱你。”答非所问,辞染低下头,抿了抿唇,小公子不敢,不敢告诉他真相。说到底是靖宴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们,生在皇家的他,也对不起他们。
泪停在眼眶上,辞染捏了捏孩童的脸“以后你就不能叫律衍了。”
孩童听懂了他的话,也知道他的父亲回不来了,是圣上,圣上对不起,那个满门忠烈的将军府,那个为靖宴死而后已的律将军,那个本在宠爱中长大的孩童,好似成了一成熟的少年。
辞染站了起来,望向天空“承淮天下,苍生为重。”他看向律衍,道“以后,你就叫承淮,是我从乞丐堆中捡来的承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