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楠城区热的吓人，知了不停的在树梢上鸣叫，阳光透过树叶的依旧刺眼。
狭隘逼仄的小巷和街道星罗棋布编织成了居住的地方。
“老板，一根糖，葡萄味的”
“五毛钱。”坐在烟柜里边的人从糖罐里随便拿出了一根糖拍在桌子上，和紫色包装纸的并排在一起，“凑个整一块钱。”
宋景柘从口袋里拿了一块钱的铁币放在烟柜上。
酸和甜混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口腔。糖纸被扔进了垃圾桶里。
另外一根糖被放进口袋里，早忘记了自己的口袋早就被东放一点西放一点的储存模式给塞满了。
糖棍支棱出来的一块角顶着裤口袋的布料，宋景柘把糖重新拿出来。
粉色包装纸，上面印着商品名和一个超大的红色草莓。
草莓味并不是他喜欢的味道。
宋景柘用手拿着，另外一只手点开手机的未读信息。
“柘哥，快来桔子红。妈的，季晚杉真他妈的菜，跟他玩完全就是练抗压啊！我受不了了！”
“去你妈的。昨天是谁在那可劲装，大家都心知肚明。”
两条语音接连着自动播出。
宋景柘边走边语音和他们说：“马上就来……大概五分钟。”
余易键盘打的噼里啪啦，和没禁烟之前春节时放的鞭炮一样的响，但这也不妨碍他抽出时间回景柘信息。
“OK。小的等你。”
那条语音后面是余易的叫骂：“妈的，季晚杉你他妈的别挂机啊！房子上面有人拿着狙击枪啊！！”
离二中收假还有一个星期，余易早上刚从老家回来，一下火车就信息轰炸半个月没见的宋景柘和季晚杉，下午两人就相约在了网吧。
前面巷口放了一个垃圾桶，大红色的，很显眼。
宋景柘把口中的东西嚼碎。
“钱带够了吗？”
离巷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听到里面传来有点耳熟声音，只是耳熟而已，记不起来人脸，在他眼里都等于不认识。
巷子壁上用红色蓝色的漆印着各种各样的业务，板砖大小，上面简短的介绍，下面就是联系的电话号码，还有不知道贴了多久广告。
往里看，巷路里几个穿着背心，短裤的花臂青年围在一起，各人嘴里各叼着一根烟，中间被围起来的人带着黑框眼镜，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洁白的T恤被推搡后皱皱的。
看起来就一副乖学生的样，怪不得会被抢劫。
宋景柘把嘴里的糖棍扔进垃圾桶里发出细微的声音，对上一群人投来的视线。
宋景柘不是爱管闲事的人，那人看起来也不像是没钱的。
只要他给点钱，回家给父母说声，然后报警，警察自然会去抓人。
这一片的混混最怕的就是这儿的条子。
别的不提，他们的嘴儿特能说，几个小时不带停，时不时发起还提问，和上课一样，总之就是很烦人。
他刚准备走，却被人扯住。
“看到了还想走？”
“收保护费？”宋景柘对上那个人的眼睛问。
李瑞烨闻声抬头，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个人了！眼镜歪歪斜斜，高度近视的他看不清来的人是谁，但着并不影响他此时此刻在自己内心里面的光环。
他抽出一只手，快速的扶了一下眼镜，模糊的视野迅速变得清晰。
李瑞烨迫不及待的要看着救他一命……不对，是救他钱包一命的人。
等等……宋景柘？
什么运气啊，他来了还不如别来，搞不好还要给双倍的保护费。
内心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就在一瞬之间。
“关你屁事？有钱就拿出来！”稚嫩的声音在几个人中响起。
“傻逼闭嘴。”肖浩转头给后面的人说。
“干嘛啊老大，不都是这样吗……”染着黄色头发小声咕囔着，他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初中生模样。
妈的，最近是走了黄历吗？肖浩想着。
前几天比他大一年的表哥考上了985，办了一个升学宴，还特地邀请了他和他爸妈。肖浩是亲戚里谁都知道的差生。
回家被家里人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肖浩一个没忍住，顶了几句嘴，结果被他爸停了这个月的生活费。
说完，他又看向景柘，不自在的说：“柘哥，最近手头紧。”说话间肖浩薅了薅自己的头发。
“我手头也挺紧的。刚借了两万的高利贷，还不知道怎么还。”宋景柘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借点钱接济一下我？”
肖浩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他妈和你是兄弟啊。
“哥，你玩什么搞这么多钱出去？”他陪笑着，默不作声的转移话题，“带我也玩玩呗？”
“赌博。”
话音刚落，整个巷子都安静了许多。赌博在他们这群人眼里算常见，但赌的都是小钱，大家都是学生，谁舍得赌这么多？更别说借高利贷。
宋景柘问：“要一起玩吗？”
“改天再说吧……”肖浩有些尴尬道。
小巷子又安静了一瞬，宋景柘和被围的人对上了视线：“你们挑他收保护费？”
没等人回答，他又接着说，“眼光不错，找了一个有钱的。“
被堵着的人身上穿着一身奢侈品，虽然看起来其实和市面上八九十的衣服差不了多少，但几个logo代表着衣服昂贵。
“这人借我还一下贷？”宋景柘走到李瑞烨面前，是看着他说的，话却是给别人听到。
傻子都知道他的意思是要独享这块肥肉。
肖浩顿了顿，旋即向其他人招招手：“走了。”
要是别人胃口这么大的话，他肯定立马翻脸，他也不怕谁。
但如果是宋景柘的话……
肖浩踢开眼前拦路的石头，石头碌碌的滚到了垃圾桶旁边。
啧，疯狗。
一群人走之后，巷子内明亮宽敞了不少。李瑞烨悄悄摸摸用余光偷瞄蹲在一边玩手机，染着一头红发的人。
他听说过宋景柘，实验人送外号二中小霸王。
至于风评，难说。有人说他好，有人说他打架斗殴样样精通。到底怎么样李瑞烨也不太清楚，毕竟这辈子他都没想到过自己还真会被抢劫。
“没什么急事别走这块。”宋景柘等人走远了，开口说。
李瑞烨反应慢了半拍，刚刚蹲着的人，现在和他已经隔了一段距离，他学着肖浩小弟的叫法，在后面喊道：“谢谢大哥！”
榆树的影子投在石板路上，油烟的味道充斥着这条小巷。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这条箱子里。
李瑞烨跟在后面看了半天黑屏的手机，不时抬头看一眼眼前的人，踌躇许久，才走到宋景柘身边，问：“大哥。”
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宋景柘按暗手机，看向他。
李瑞烨解读了一下，意思是：有屁快放。
“需要我借你钱吗？”
宋景柘一顿，喉间发出短促的疑问音节。
“就是你那贷。还不上的话，高利贷的人不是都要砍别人手脚的吗……”李瑞烨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好听，连忙急救道，“我不是说你还不起啊……高利贷的利息不是很高吗？我借你，不用利息！”
宋景柘看着他，想起刚刚随口胡诌的话。
“不用。”手中一直拿着的糖纸擦着掌心，他皱了下眉，说，“手。”
李瑞烨疑惑但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一颗粉色包装纸的糖落在了他掌心中，上面还有大大的草莓水果图案。
李瑞烨：……？
“多吃糖。”宋景柘在他愣神之际先走出了巷口，“吃糖补脑。”
“大哥，我不傻！”李瑞烨看着混入人群中的背影说。
等宋景柘到橘子红，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分钟。
昏暗的室内，时不时有人骂出两句脏话，指尖敲打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荧光照着每个青年的面孔。
十七排，九号机。
宋景柘按着标码走，在一个带着眼睛和一个喝着可乐的人中间看到空着的位子。
宋景柘走过去，刚准备坐下。
喝着可乐的人，头也没抬的说：“兄弟，这位子有人了。”
余易的耳朵被头戴式耳机捂的死死的，游戏里面的枪声宋景柘站在他旁边都能听见。
耳机里面的声音大的是余姨和余叔来了，余易都不知道的程度。
“这真有人坐，你实在要上网去隔壁红树林看看算了。”
在那人第二次想拉开位子坐下时，余易用脚把游戏椅踢进桌内，顺带瞥了他一眼。他没看清他的脸，只有那奇异的发色在一群黑色头发中显的格外惹眼。
红毛小子，玩的还挺骚包的。
余易在心里噗笑着，没在多关注一个素不相识还老想抢凳子的人。
目光再回到游戏时，屏幕上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
“不是我操！？什么情况？？？”余易操作的人物在游戏屏幕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盒子，上面还泛着幽暗的绿光。
余易离吃鸡成功仅差两三人，脾气正没地方放，那人又要拉开游戏椅坐。
“你他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余易话到嘴边，声越说越小，像一只生气的河豚又焉了下去，“宋景柘……”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季晚沭向余易嘲笑道：“给你说过了，戴耳机的时候游戏声音不要开太大，容易误事。”
余易咬牙切齿的看着季晚沭：“也不知道提醒我一下。”
狠瞪了一眼他后，余易又看向宋景柘：“景柘，你这头发……”
宋景柘拉开游戏椅坐下，把手机放在烟灰缸旁边，边输入账号，边问他：“怎么了？”
“够骚的。”余易咧嘴一笑，把心里憋了许久的话跟他说，说完还向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滚。不会说话别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余易被骂了也不恼，咂咂嘴说：“说真的，挺帅。我要是女生，早就问你要联系方式了。”
宋景柘长的白，鼻梁右侧还有颗不大不小的红痣，一头红发连上痣一起，衬的他更白了，就是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说话间，一个穿着蓬蓬裙，扎着双马尾的3D建模出现在了余易和季晚沭的电脑屏幕上。
宋景柘一愣，随后看向余易：“你玩的比我还花。”
余易挠挠头，嘿嘿的笑了两声：“玩你号的时候，想找个大佬带飞嘛。”
“要换身衣服吗？”季晚沭问，“不换我直接开了。”
“不换，开吧。”
宋景柘和余易都是打游戏的一把好手，就算带个拖油瓶季晚沭也赢了几把。
余易边等匹配边刷着南城区校园论坛，今日top1贴上面加大加粗的标题上写着：二中某柘赌博成瘾，疑似威胁路人帮其还贷
“我操！宋景柘你他妈什么时候借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