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废弃的小木屋,地上满是灰尘,月光从窗户上的破洞照进来,照出空气中的尘埃。
江焱的小睡袍上布满黑黑的印子,是被绑匪扔进来时蹭到的。这间小木屋里绑着十几个孩子,看体型年龄基本都在四五岁。这个年纪的小孩还处在靠哭来对抗世界的阶段,许是此起彼伏的哭闹声太过烦人,守在门外的绑匪进来痛骂了几声,吓得他们哭声更大,见状那绑匪吐了口唾沫暗骂了声晦气,找几个声尤其响亮的往嘴里塞布团,那布团还是他现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看着已经许久没洗,泛着黄有股多日未洗澡的汗臭味,至此屋内的哭声才算是勉强止住。
江焱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角落里瘪着嘴,眼泪从眼眶中止不住地滑落。这是他被拐过来的第一日,是这伙人作案的第二日。
江焱是晋城第一大富商的独子,因为出生时一头异于常人的红发与红瞳,他爹觉得是火神在显灵,就给他取了个名叫江焱,既盼着他儿这辈子能受火神保佑一生顺遂平安,也希望他们家的生意能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果不其然,江荣本是这晋城平平无奇一商贩,自江焱出生起他们江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如今已成了晋城首富,也因着这点,江荣对自己这儿子那叫一个宠爱,只要是他想要的,就没有江荣搞不回来的。
而这次被拐,是江焱这五年来第一次受苦。
江焱心里觉得不该哭,但这眼泪却不受他的心思驱使。五岁孩童的身体还太过稚嫩,绑他的劫匪一点没看他是个孩子就手软,粗麻绳狠狠地勒着江焱的手脚,身体上的疼痛驱使着他以眼泪作途径发泄。
“小哥哥,你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吗?”旁边一直在悄悄哭的小女孩蹭过来吸了吸鼻涕轻声问道,江焱摇了摇头。
“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还没等江焱回答,小女孩又带着哭腔说道,
“我想家了小哥哥……”小女孩瘪了瘪嘴眼泪开始积起来,蓄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看得江焱也忍不住想哭。要说这群人里谁最不想死,那必然非江焱莫属了。
因为江焱这五岁的小身体里住着的其实是个16岁少年人的灵魂。
“我们不会死的,我爹他特别有钱,他肯定会来救我们的!”小江焱嫩着嗓子安慰她,这屋子里的孩子一旦有人起了头就会一起哭,随着身体变小心智也受到些许影响的江焱听到这哭声心里也止不住得难受,一难受眼泪就要掉下来。
他用肩蹭了蹭小女孩的脸蛋,蹭得小女孩脸上眼泪灰尘黏到一块,也终于逗笑了她。
入夜时分,许是怕这群孩子冻死,先前守在门口的劫匪进来扔了几条毯子。那毯子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洗,满是脏污泥点子,还有股馊味儿,江焱皱了皱鼻子,勉强忍住那气味,跟旁边的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取暖。小孩本就睡得早,被折腾到这更是累坏了他们,没过多久都睡了过去。江焱想着家里的床,爹娘温暖的怀抱,盼着明日能等来救援,皱着眉进入了梦乡。
江焱被吵醒时天已经大亮,一睁眼就看到守门那绑匪凑到他跟前在上下打量他,想必是他异于常人的发色吸引了他的注意。江焱被吓了一跳没敢吱声,身子往后挪了挪。那绑匪像是终于瞧够了,朝门口喊道:
“老大有没有说这红毛怎么处理啊?”
“老大只说别做得太显眼,没说抓错人了怎么办啊。”门外走进来一瘦小男子,边走边挠头,看起来也对江焱的存在颇有些苦恼。
“都怪你,抓谁不好怎么抓到人江家的小孩,这事闹大了你我都得完蛋!”先前守门那绑匪一巴掌拍过去,瘦小男子在嘴里嘟囔了两句:
“明明是你抓的人……”
江焱这才发现自己是被误抓的,看屋里这些小孩的穿着打扮,除他之外怕是没一个家境殷实的。江焱心里忍不住苦笑,要是没有这两个劫匪的失误这些小孩怕是就这么死在这儿了。
-------昨夜江府--------
许久未归家的江焱堂兄,江子尧几日前来信说要归府待上一阵子,久不曾见的亲孙子要回来,老夫人比谁都高兴,急冲冲地就开始准备了起来,人刚到没多久就拉着上桌边吃饭边聊起了家常。
江子尧虽与江焱称不上亲熟,但仍记得自己走时还是小小一团的江焱,回来时还专门给他带了些东西。
“焱儿喜不喜欢啊?”江子尧笑眯眯地看着他,拿起手中的桃木剑。虽只是个桃木剑但仍看得出是用了心的。火红色的剑穗上挂着一粒玉珠,玉珠上雕刻着祥瑞,剑柄剑身也雕着花纹。
“喜欢!谢谢堂兄!”接过剑的江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看得江子尧越发得意起来,
“这可都是我自己做的。”
江焱恨不得亲江子尧一口,要知道他这五年里是被大人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生怕他磕着碰着,也都打定了主意让他考功名,不成便回来继承家产,是半点没有让他学武的打算。可江焱不这么想,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古代,怎么可以不学武。自他学会说话起便百般请求习武一事,一次都没成,江子尧这礼物正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这桃木剑是他的第一把武器。
江焱摸着手里的桃木剑欣喜地向一旁的侍卫展示,
“阳叔我也有剑了!以后就可以跟着阳叔一起习武了!”
“好好,那小少爷以后可不许再懒床睡觉了。”庄阳状作无奈点点他的额头。江焱吐了吐舌,抓起桃木剑就冲了出去,他现在迫切地需要找个空旷的地方耍一耍这把剑。
江焱径直去往后院,许是人们都在正厅,后院一个人都没有,也正好方便了他,拿起剑学着前世看过的电视剧挥了两下。这剑大小正适合五岁孩童,木剑却也不重,握在手里丝毫感觉不到重量。江焱是越看越喜欢,虽刚刚拿到手,却已经想到了自己以后舞剑的模样。
常言道,人的运气是守恒的。刚拿到礼物的江焱转头霉运就来了。
江焱握着剑挥得越发起兴,一下比一下顺畅,他想起前世看过的金庸小说:
“等我武功练好了是不是也能当个大侠玩玩。”江焱就这样在后院独自玩了不知多久,刚准备收起剑回去却不想意外陡然发生。
一双大手突然间从身后出现,狠狠地捂住了江焱的嘴。
江焱使劲想掰开身后那人的手,但五岁孩童的力气怎可能与一身强体壮的成年人比拟。江焱不仅没能掰开,甚至被捂得只觉自己快要窒息。许是看到江焱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背后那男子终于松了手,江焱狠狠咳嗽了几声,就要大喊救命。
那男子故技重施捂着他的嘴低声问旁边的人:
“这儿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把这小子也带上。”
“来了来了。”身旁那人拿起手中的葫芦,将葫芦嘴对着江焱不知说了句什么,江焱便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自己被抓时脱手掉到地上的桃木剑。
想着自己被抓时的事情,江焱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他早几分钟准备回去,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两个绑匪像是谈妥了要把江焱留下来,毕竟除了留下也别无他法了。江焱至今为止还不知道这两人抓这么多小孩是想敲诈勒索还是做什么,若要勒索钱财最先抓的就应该是江焱,但他们抓的偏偏又是普通甚至贫困家庭的孩子。江焱便猜测这伙人是人贩子,要将他们卖去那些没有子嗣的家庭。
江焱越想越急,如果迟迟没人来救他们,他岂不是要被拐去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他前世是孤儿出身,一直渴望有爱自己的家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些怎么舍得再跟他们分开。
心中的恐惧与焦急不自觉便表现在了脸上,再加上已经许久没有进食,江焱小脸惨白。本就对他有几分关注的绑匪看到他面色苍白,屋内还时不时响起肚子叫声,这两个绑匪终于意识到这些孩子还没有吃饭。
“道长什么时候来把人带走,再吃两天赚的都不够吃的银子多。”那瘦弱男子边嘟囔边从怀里掏出几张薄饼,分成十几份塞进了他们嘴里。
江焱嚼着嘴里的饼,不仅干巴还硬的很,像是用粗粮做的,咽下去时只感觉嗓子疼。
江焱被噎地咳出眼泪,按理说这么点东西是万不可能填饱肚子的,但那绑匪很明显不准备再给点什么了,江焱恨恨地瞪了两眼,在看过来前赶紧移开视线,只盼着能早日回家睡个安稳觉。
事情在晚上迎来了转机,江焱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传来惨叫声。
他惊醒后赶忙看向门口,随着又一声惨叫那本就要掉不掉的门被破开,先前还很凶狠的劫匪顺着门缝滑落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俨然已是一具死尸。
屋里的孩子们被门口这死尸吓得纷纷哭了起来,江焱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是第一次看到死人,也被吓得呼吸一窒,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江焱在心里疯狂祈祷着,祈祷杀人的是来救他们的。
他咬着唇憋着小孩子被吓到后的生理性泪水抬头向门口看去,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