蹒跚

    晨雾还未散尽,小镇便被一层轻纱笼罩。

    余映朝早早地起了床,今天他要去做每年必做的事——去墓园看望一位故人。

    外甥女沈玉彤听闻,关心余映朝的身体,执意要一同前往。

    余映朝拗不过,只得应允。

    两人背着行囊出发,山脚下的路还算平坦,沈玉彤像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余映朝只是偶尔应和几句,目光深远而宁静,仿佛已经穿越了山林,看到了那个人所在之处。

    行至山腰,道路开始崎岖难行。

    沈玉彤渐渐没了声响,只能听到两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余映朝步伐沉稳,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坚定地向前,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故人的面容。

    终于,那墓园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墓园因年久失修的缘故,尽显荒凉之意。

    沈玉彤好奇地东张西望,而余映朝的心却愈发沉重。

    他们来到一座墓碑前,沈玉彤看到碑上刻着“余映朝之妻墓”时,顿时愣在了原地,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

    半晌她问道:“他就是……是那位名叫关铭修的人吗?”这个名字她从母亲的口中听说过,是舅舅已故的朋友,却不想这人竟然与舅舅是这种关系。

    “……”余映朝沉默不语,点了点头,后长叹一声。

    余映朝默默地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墓主人那俊美的容颜一如往昔。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高挺的鼻梁下,嘴唇似有似无地带着一抹笑意。

    余映朝缓缓蹲下,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布,轻轻地擦拭着碑上的字迹,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他的动作轻柔而虔诚,每擦一下,都像是在触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沈玉彤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涌来。

    余映朝擦完后,又从背包里拿出了关铭修生前最爱的糕点,仔细地摆放在墓前,再斟上一杯酒。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余映朝在墓前缓缓蹲下,眼神中满是眷恋与思念,轻声说道:“铭修,我来看你了。”那声音被风轻轻吹散,却又似在这寂静的墓园中久久回荡。

    在失去挚爱的这几十年里,他无不思念着爱人。

    曾经他也想过一了百了,但他害怕关铭修走后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人将他装在心里。

    “对不起铭修,这么久没有来看你,怪我,近来身体不好,夜晚梦见你,才能安心的睡去。”余映朝边说边擦拭着墓碑,“我害怕你在这里孤单,我会来陪你的。”

    沈玉彤看着舅舅,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也渐渐明白,这个名叫关铭修的人对舅舅一定很重要。

    在墓园待了一会,沈玉彤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提醒道:“舅舅,现在有些晚了,你还要赶着去参加科研讨论会呢!”

    余映朝用拐杖支撑起身子,沈玉彤连忙过去搀扶住。

    余映朝从墓地那片宁静且透着哀伤的地方缓缓走出,沈玉彤静静地陪伴在他身旁。

    寒风吹拂,余映朝的头发被轻轻吹动,他的一头乌发之中,悄然间已杂生了不少银丝,宛如夜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悄然点缀在那原本浓密的黑发间。

    那些白发像是岁月派出的使者,不动声色地宣告着时光的流转与经历的沧桑,在黑发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醒目而又别具韵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故事与过往的拼搏。

    他虽已不再年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纹路,但那双眼眸却依然透着坚定与睿智。

    关铭修希望他成为一个为国家有贡献的科学家,他就在科研领域摸爬滚打数十载,曾经无数次挑灯夜战,攻克一个个科研难题。

    也正因如此,在科研讨论会上,他的话语总是能引得众人侧目,他所提出的观点和见解常常能为陷入僵局的研究项目开辟新的方向,威望颇高。

    此时,他与沈玉彤一同坐进车里,车子朝着科研讨论会的场地驶去。

    车内,余映朝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飞速地梳理着即将在讨论会上分享的内容要点,沈玉彤则在一旁为他检查着资料是否完备。

    “舅舅,可以和我说说你和他的故事吗?”沈玉彤的话语很轻,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余映朝他从里衣中掏出一张照片,低头看了一会,随后又递给沈玉彤,沈玉彤伸手接过。

    这张照片可能是因为年久的原因,尽管是被塑封了的,照片还是有些发黄。

    在那张微微泛黄的照片里,两人并肩而站。那个眉眼冷淡之人,寒星般的双眸,此刻却独独为身旁之人化去了霜雪,满溢着无尽宠溺。

    他全然不顾镜头的存在,只是将视线牢牢锁定在身旁之人身上。

    那目光犹如深邃夜空里唯一的星光,炽热而专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眼前人那温暖而明媚的笑容才是他世界的全部。

    “遇见他那年我15岁,我与他在一起7年。”

    他描写的很短,却轻飘飘的说完了他心中那坎坷的思念。

    车子缓缓停在科研讨论会会场外,两人相继下车。

    沈玉彤是他带的人中一个有科研天赋的人,此去科研讨论会就是沈玉彤的一次学习机会。

    步入会场,只见人头攒动,各方科研精英齐聚一堂,空气中都弥漫着浓厚的学术气息,见到余映朝都有礼貌的打招呼:“余老好。”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男人在翻着他自己带来的学术报告,俊俏的脸庞在见到余映朝的那一刻透露着一丝暖意。

    他态度尊敬的打招呼:“老师你来了。”他又看了看老人身旁的女孩,露出了笑容,“这位是沈师妹吧?我叫丁赟。”

    他伸出手来,沈玉彤应付着握上,“你好。”

    三人打好招呼后,科研讨论会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他们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不久,关于记忆芯片的讨论便热烈地展开了。

    一位年轻的研究员率先发言:“记忆芯片若能成功研发并应用,将极大地提升人类的知识储备与学习效率,那些复杂的学科知识、历史文化等信息都能瞬间存入大脑,教育模式会被彻底革新。”

    余映朝微微点头,接着说道:“但我们也不能忽视其弊端。一旦记忆芯片出现故障或遭受恶意攻击,个人隐私与思维安全将面临巨大威胁,甚至可能导致人类自主思考能力的退化,大家变成只会依赖芯片存储信息的机器。”

    沈玉彤补充道:“而且记忆芯片的普及可能引发严重的伦理问题,比如记忆的篡改、移植是否符合人性道德,如何界定个人真实记忆与芯片植入记忆的界限,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

    会场内众人陷入沉思,各小组开始低声交流探讨,不同的观点相互碰撞。

    而余映朝等人也在这激烈的思想交锋中,继续深入思考着记忆芯片未来的发展之路及其可能带来的深远影响。

    讨论会结束后,余映朝将一份文件与一个优盘交给了丁赟,“这是我这一生的科研成果,丁赟,你是我的接班人,要保管好这份文件…”

    话说到一半,他又转头看着沈玉彤,“小彤呢,她在科研领域有天赋,你们作为师兄妹以后要相互帮扶。”

    丁赟颤抖地接过东西,他没有去问老师将东西交给他的原因,因为他已明白其中原由,“我会完成您的嘱托!”

    说完,他鞠了一躬。

    从科研讨论会后,余映朝的身体就急转直下,经常咳嗽,身体就像空了心的木头。

    住院后,时不时有人来医院探望他,提着水果,他都拒绝,说他们的心意是好的,不用破费。

    一天风和日丽的下午,余映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着一丝凝重与哀伤。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思绪飘回到往昔那些为信念拼搏的日日夜夜。

    是那炽热的信念如灯塔,穿透重重黑暗,引领他在科研的荆棘之路上艰难跋涉,一路前行。

    如今,他欣慰地看着工作院里那些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将自己一生积累的学识与经验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

    那一本本厚重的笔记,那一句句耐心的叮嘱,都是他对下一代的殷切期望与深沉托付。

    他抽出桌子,拿起笔,写下了一份遗嘱,署名:余映朝。

    当最后一丝力气也即将从身体抽离,他的嘴角却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一丝解脱与期待。

    在他心中,那个名叫铭修的人一直在时光的尽头等待着他。

    此刻,他终于能坦然地奔赴那一场跨越生死的重逢,尘世的使命已了。

    他将带着满心的眷恋与思念,去追寻那永恒的相伴。

    “死者余映朝,年龄52岁,7月24日下午2:10分死亡,依照余老先生的遗嘱,他将要在死后进行器官捐赠手术,捐赠眼角膜,肝。“医生对着家属深深的鞠了一躬,“感谢他为器官捐献做出的贡献。”

    沈玉彤与余宁霁哭了出来,沈邈在一旁安慰,来探望的人,心情也十分的低落。

    在举行完葬礼后,依据遗嘱,他们将余映朝葬在了关铭修墓旁。

    墓上刻着余映朝写的一首诗:

    生当结连理,死亦同冢眠。

    泉下续前盟,灵犀一线牵。

    往昔恩爱忆,来世再团圆。

    相思无尽处,生死永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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