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辰始终觉得有点不真实。
林之清这么简单就原谅了她，她心里不踏实，平日里跟人说话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林之清又变回之前的态度。
她想了很久，想到了一个办法。
“你要给我补课？”林之清惊道，“这么突然？”
季星辰点头：“你的成绩再这么保持下去，考不上大学。”
她这话言简意赅，听得林之清面上一红，结巴起来：“我、我自己知道好吗，还用你来提醒？”
季星辰看着她，一脸严肃：“所以，我给你补课。”
林之清知道她成绩好，但还是觉得这话题转得有点怪异：“你怎么突然想到给我补课了？”
季星辰表情很认真：“我想跟你上同一所大学。”
林之清顿时瞪大了眼睛，抬手作挡：“别！你跟我怎么可能上同一所大学呢，咱俩之间的差距就像……就像南极和北极你懂吗？”
季星辰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跟你说呢？”林之清挠了挠后脑勺，为了打消这位学神给自己补课的想法，她脑子飞快运转，思考着一个更为直接的说法，几秒后，她一拍大腿说：“对了，你平时周末不都在上补习班吗？哪儿有时间教我啊！”
季星辰：“不影响。”
“怎么就不影响了？你平时在学校要上课吧，下了晚自习要睡觉吧，加上周末的补习班，如果还要给我补课的话，那你岂不是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
季星辰：“补习班，我暂时不去了。”
反正，打从一开始她也不是为了补课才去的。
她只是不想在家里待着而已。
林之清暗道不好，心说你不想补习，我也不想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轴呢？
她酝酿了一下，笑着搂住季星辰的肩膀：“你就非得给我补课吗？不补行不行？”
“你不想跟我上同一所大学吗？”她偏头问道。
林之清：“想啊。”
季星辰目光柔和了几分：“那从今天开始，每天午休和晚自习下课后，补课一小时，周五放学我跟你一起回家，周末两天做每个科目的针对训练，这周就从英语开始。”
林之清顿时瞪大眼睛，急道：“那我的娱乐时间一点儿都没啦？”
季星辰犹豫了一会儿，说：“每周半小时。”
林之清顿时松开手，往地上一躺：“我不管，也不答应，你愿意学习你就学呗，干嘛非得拉上我，不上同一所大学又怎么了，平时也能约出来玩啊。”
季星辰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起身走出了房间。
林之清不爱学习这件事，她再了解不过了，从平时上课总是偷偷看小说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的心思从来都没放在学习上过。
她从房间出来，抬眼就看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匆匆跑进走廊拐角，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她慢慢走过去，笑着同躲在那里的女人打了声招呼：“林阿姨。”
林茉莉本来是想着送点吃的喝的进去，顺便看看两个孩子一整天都在房间里做什么，结果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时，却听见了她们刚才的对话。
补课这事，林茉莉都不知道提过多少回，小时候倒是还好，说了不听，就收拾一顿扔到补习班去，现在长大了，是越发皮糙肉厚，打都打不动。
何况还有林梅帮腔。
说起这个她就生气，当初送林之清到乡下“改造”的主意，就是她妈妈林梅出的，她原以为，小孩在自己手上很清楚妈妈不会下重手打，但回了老家交给外婆管教，那就不一样了，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她可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她小时候因为害怕林梅揍她，别说跟老师对着干了，就连爬墙上树都没胆做。
结果呢，孩子是连哄带骗送回去了，回来之后确实也不跟人动不动起冲突了，但学习这事，是完全跟不上了。
简直可以说是一落千丈，爬都爬不起来那种。
每次发了成绩单，林茉莉都没眼看，就连参加家长会也都戴着口罩，生怕被班主任认出来，又是好一阵唠叨。
小学初中还好说，眼看再过一年都快高二了，她心里慌得不行，但又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否则这死孩子又会拿话堵她，说什么“外婆说了成绩不重要，重要的是健康快乐”，还说什么“只要活着，总能找到出路”。
因为这些话，她不止一次给亲妈打电话告状。
直到林梅说老家还有那么多地没人种，以后清清要是找不到工作，回去跟着她种地也行。
她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把孩子送回去就是个错误。
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完全是个错误。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当初这孩子在乡下认识的好朋友了。
“哎？那个星辰啊，你这是要回家啦？”
季星辰点头。
林茉莉低头看了眼托盘里的点心，随即笑着把人往林之清卧室推：“吃点儿再走，也不差这几分钟。”
季星辰向来不擅长拒绝，半推半就回了房间。
一进门，便看见林之清正躺在床上看漫画，头也不抬地说：“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进我房间要先敲门，你怎么老是这样……”
说到这，忽然察觉不对，眼睛从漫画上移开，正对上季星辰的目光。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没礼貌。你眼睛还要不要了？赶紧起来，要看坐着看！”林茉莉有意无意把人往里挤，说完，将手里的托盘塞到季星辰怀里，笑着退出了房间。
林之清：？
屋里寂静无声，季星辰端着托盘站在原地，迟迟没有放下。
林之清随手丢开漫画，从床上翻身坐起：“我都说了不想补……”
“知道了。”
林之清：？？
季星辰把托盘放到书桌上，二话不说，转身走向门口。
不知为何，林之清原本没想拦她，却在看到她脸色不对之后，鬼使神差冲上去把门抵住了：“你生气了？”
季星辰还是平时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没有。”
她伸手要去开门，被林之清一把抓住：“你就是生气了。”
“真没有。”她想把手挣出来，却发觉林之清故意用力攥着不让她挣脱。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想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林之清听她这么说，更确定了她就是在生气。
“那你笑一个。”林之清眨了眨眼。
季星辰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看，”林之清叹了口气，“你就是在生气。”
季星辰不说话，也不挣扎了，只是静静盯着她。
沉默片刻，林之清无奈妥协：“好吧，我可以让你给我补课，但我有个条件。”
“好。”
林之清眉头一挑：“我还没说是什么条件你就答应了？”
“嗯。”
林之清放开了手，伸出食指挠了挠鼻梁：“补课的时间由我来定。”
季星辰点点头。
心满意足回了家。
走之前，林茉莉不死心地叫住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她便先一步告诉她：“林阿姨，你不用担心，她已经同意了，等她定好时间我再过来。”
林茉莉眼睛一下就亮了，忙点头：“好好，那清清就交给你啦，下次想吃什么提前跟阿姨说，阿姨亲手给你做！”
季星辰笑着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她走到家门口，透过铁门镂空的花纹看进去，看到大门前的感应灯正亮着，门边站着一道人影，正盯着她所在的方向，吞云吐雾。
她这位继父很少会在人前吸烟，今夜不知是怎么了，居然连她也不避。
由于距离较远，她一时看不清这个人的表情。
刚好，他站的地方挡住了光，上半身都笼罩在阴影里，只有淡淡白雾在灯光下慢慢飘散。
季星辰推开门，走了进去，对眼前的画面视而不见，径自走上前去开门。
“你在躲我？”慕昀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
季星辰没有说话，拉开门走进玄关。
慕昀紧随其后，一进门便将她拽住，迫使她转过身来，带着怒意的声音随即响起：“我说过，放了学就直接回家，别到处跑，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
季星辰没挣扎，后背贴在墙上，冷冷地看着他：“放开。”
慕昀嗤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季星辰的校服在他手里越来越皱，她不喜欢这样近距离面对这个人，偏开头，声音依旧冷淡：“我已经报警了。”
听到这话，慕昀浑身一僵：“报警？”
季星辰从衣兜里摸出手机，点亮屏幕，上面显示了两分钟前发送的报警短信，上面写明了地址，精确到门牌号。
“叔叔，你是不是以为……只要吓吓我，我就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你别忘了，跟你结婚的人是我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为了她，处处忍受你？”
“我的脸、肩膀、手是你能随便碰的吗？这三年来，你扪心自问，你像一个正常的成年人吗？”
季星辰的语气波澜不惊，表情同样没什么变化，然而对面的表情狰狞扭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她彻底撕碎。
“你在说什么……”慕昀克制着挤出声音，但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的恐惧。
他看着眼前这个五官秀丽的女孩，脑海中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正式见面那天，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脖子上系着围巾，仰着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他，在旁人的提醒下，叫了一声“叔叔”。
他怎么都想不到，那样一个干净听话的孩子，跟此时此刻咄咄逼人的季星辰竟然会是同一个人。
他静静听她一字一句的说着，这三年来他所做的桩桩件件，说到最后，目无所惧地砸下一句：“你违法了，知道吗？”
他陡然松开手，一时气不过，竟是直接笑了出来。
笑到最后，收敛笑意，目光瞬间冷了下来：“你啊，不该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