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喜欢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从皇宫离开后,季铃兰的这句话始终在司妙真脑海中挥之不去,如鲠在喉。
她心里堵得慌,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但她明白,难受的只有她自己。而季铃兰却恰恰相反,一派轻松,心情愉悦。
御书房内,陈设典雅,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庄重。四壁高耸,雕花木格窗棂透进柔和的光线,映照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显得格外清幽。
皇帝端坐在紫檀木雕龙书案后,案上堆满了各地呈上的奏折,身着一袭明黄色龙纹常服,虽已年过花甲,但眉宇间仍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岁月在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
他手持朱笔,目光专注地逐字审阅奏折,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微微颔首。批阅时,笔锋遒劲有力,朱砂红字在奏折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批示,字里行间尽显帝王之威。偶尔会停下笔,凝视窗外,似在思索国事。
御书房内静谧无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龙涎香的气息,为这庄重的氛围增添了一丝沉静。
放下笔后,神情略显疲惫,就像难以承载整个天下的重量。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位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的老人。
季铃兰与皇兄年龄相差甚大,但或许正因如此,皇帝对她格外照顾。
在通报后,她踏入御书房,私下被特许不用对老皇帝行礼,这是独她一份的殊荣。
季铃兰将带来的甜水放在桌上,低头时颊侧鬓发滑落,脸蛋显得小巧精致,愈发柔美。
见皇帝面前摆满奏折,她有些担心自己是否会打扰到皇帝办公,便带着几分歉意开口:“皇兄,我会不会叨扰您处理朝政?不如铃兰明日再来吧。”
“无妨,也差不多了。”皇帝伸手捏了捏山根,如今年岁渐长,眼睛有些不好使,看久了便觉疲惫,白天还好,若是夜晚点灯批阅,更费神。
皇帝转眼看向手边的一碗莲子银耳羹。
“皇兄快尝尝,这还是我第一次熬甜水,看看味道如何?”季铃兰笑容灿烂,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长公主殿下,第一次下厨便为皇兄熬制甜水。
“正好皇兄可以休息一下。”
下厨是为了皇兄,当然值得,更何况她此行还带着目的。
皇帝脸上的疲惫因季铃兰的出现一扫而空,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和蔼可亲了许多。
他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先不论味道如何……
“你有这番心意便不错了,以后这种事还是交给下人们做吧。”皇帝拿手帕轻轻擦拭嘴唇。
毕竟是天子,吃食向来精致,胃口早已被养刁,只要有一丝糊味都能尝出来。可他什么也没说,接着还慢慢将一碗都吃完了。
两人又聊了些别的事情,季铃兰见时机差不多,这才提起重点。
“皇兄,听闻黎王生事,可是真的?”季铃兰自然地将话题引到这里,挑起话头。
听到她提起这件事,皇帝并不惊讶,毕竟此事已满城皆知,并非什么机密。他只是淡淡道:“不足为惧。”
“朕已任命司大将军平叛,假以时日,定能大胜而归。”
短短两句话,淡然中又透着对司妙真的全权信任。
这让季铃兰不禁回想起往事,比如司妙真曾经说过的话——再说了……你猜现在是你对他来说更重要,还是我?
但现在这些都已成往事,不再重要。
“妙真将军用兵如神,着实厉害,哪像寻常女子深闺人未识。”季铃兰此话发自真心,并非虚情假意的恭维,“她是女儿家的榜样,让我也羡慕不已。”
“她有那样厉害的父亲从小培养,成长为如今模样也是情理之中。并非所有女子都能出生在武将世家。况且……女子本就无需打打杀杀,能成为一家主母,打理好内宅,便已是榜样了。”皇帝安抚着季铃兰,但话语中透出的态度仍带着父权社会的通病——自大。
季铃兰在心中默默反驳,司妙真的本事并非归功于她的父亲,而是她自己努力换来的。
只是她自然不能当面顶撞九五之尊,尽管皇帝对她十分宠溺。
季铃兰放软了声音,带着明显的请求意味对皇帝说:“皇兄,我只想要司妙真这样的榜样,我也想变强,不想再像如今这般虚度光阴了。”
老皇帝沉默片刻,他并不清楚这位皇妹为何突然性情大变。他曾听闻季铃兰与司妙真水火不容,关系极差,如今却将司妙真视为榜样?
“你想要什么?”皇帝开门见山问道。至今,只要是季铃兰向他索取的,他从未拒绝。即便他不答应,太后也会让他应下。
感觉铺垫得差不多了,季铃兰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想跟她一起去平叛,近距离向我的榜样学习。”
“胡闹!”皇帝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喝,被气得精神抖擞,“打仗岂是儿戏?伤着你了谁负责?若是你回不来了又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季铃兰不为所动,桃花眼中多了一丝讨好的意味,语气带着深深的失望,“皇兄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司大将军无法护我周全吗?”
这句话引起了皇帝的深思,良久后,他才叹气道:“你一定要去?”
“臣妹也想去看看……未曾见过的天地。”
如同囚鸟一般,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已厌倦,不想再日复一日地重蹈覆辙。
她有些紧张地等待着皇帝的答复。虽然皇兄一向有求必应,但这一次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若皇兄不答应,她只能再去求太后。
“行了,朕同意你跟司妙真一同启程。只是,你若受半点伤,朕自会向司妙真问责。”老皇帝抬手揉了揉季铃兰的头,即便心中不愿,但见季铃兰难得如此执着,他又如何狠得下心拒绝。
“谢过皇兄!”季铃兰的开心不仅仅源于皇帝答应了她出行的请求,更因为皇帝最后那句话。
果然,在皇兄心中,她比司妙真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