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溪水涓涓流动。
瀑布若倾斜的月光，哗啦哗啦汇入溪流中，在这处安宁的秘境中，水流声是唯一的音源。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从混沌黑暗中复苏，大脑也随之活跃起来。
李长雅眼眸微微动了动，正试图睁开眼睛之时，
一只修长的手覆上，为她掩住明亮的光线，手心丝丝缕缕的凉意敷在她的双眼。李长雅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只手并不光滑，有一层薄薄的茧，应该是他练剑时候留下的。
约莫过了一分钟，
那只手放了下去。在一片寂静中，清冷的男音轻轻从旁边传来：
“你醒了。”
“嗯……”
李长雅下意识低声回道，睁开的双眼看清了说话之人。
谢染冰侧着身，静静的盘坐在她身侧。
二人离得很近，她隐约能感受到对方呼吸上传来的蕴蕴热气。
有些奇怪……她不理解为什么谢染冰要坐得这么近。
麻木的思维渐渐变得宽泛，李长雅想慢慢从地面爬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于是，
她这才恍然发现对方坐得如此之近是因为她牵着对方的一只手，他的手自然而然裹住，十指紧紧相扣。
她攥得很紧，以至于僵硬了般，难以分离。
坠落时的记忆倏然被拾起来，李长雅记得悄悄摸完对方的睫毛后。因为害怕二人中途分离无法顺利进入秘境，便紧紧握着他的手。
如今二人成功进入秘境，李长雅一点一点掰开自己的手，略微尴尬解释道：
“我不是有意的，你不会生气吧。”
谢染冰摇了摇头，漆黑的眸子望向李长雅：
“谢谢。”
他的道谢诚恳又认真。
而李长雅却被对方这句突如其来道谢弄一头雾水。
其实一直以来该说谢谢的那个人，都是她。
眼眸低垂思索片刻，想到了原因——谢染冰并不知道进入这处秘境的条件是什么。或许在他看来，正是因为自己紧紧拉着他，才使得他也能一同进入了这方秘境。
想至此处，李长雅决定维持这个美丽的误会。
轻轻一笑，李长雅抬眸朝对方望去：
“谢染冰……”
目光触及，她整个心脏好似被谢染冰轻而易举的握住了。
“……”
他眼眸竟是如夜般的墨色。
几滴赤红的血水依旧落在墨色瞳中。
这还是李长雅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他。
文字用尽多少华丽词汇描述他的俊美，却不及此刻眼前的他半分，似一只永堕深渊的银蝶，被赤与暗狠狠拉下来共沉沦。
李长雅灵力直冲大脑，敛住心神，撤回了自己的视线。
怪不得戮仙记攻略游戏里总爱花费笔墨描写几位男主们的容颜多么举世无双，气质多么动人心魄。此刻，她算是真正体会了一番。
身心平淡下来，李长雅抬头望着秘境的水天，道：
“对我，你可以永远都不说这两个字。”
说完，
李长雅撑着绿油油的草地爬了起来，这才看向他笑道：
“我们活下来了，所以我赌赢了，你现在欠我一个人情呢。”
谢染冰微微仰头与之对视，略微沉默：
“好……”
顿了顿，他又轻声问道：
“你要我做什么？”
听到他迫不及待想实现的话，李长雅微微一笑：
“嗯，那我还没有想到，应该可以暂时保存在我这里不用吧。”
说完，李长雅转移了目光，慢慢在秘境里边逛边回忆。
记忆中，这处秘境唤作云水洞天是因为秘境的天是索仙崖的湖水，他们二人是掉入索仙崖底的湖中方才进入秘境。秘境中没有任何生物，也没有太阳，植物和光亮都源于秘境的阵法，唯独有一条瀑布与小溪流。
穿过淙淙瀑布，二人这才抵达秘境中心。
狭小的洞府一览而尽。
一张极北髓冰打造的玉床，一排被封印的玉简，还有几个装有丹药的小玉瓶，以及能掌控整个秘境的云水传承。
可是，
却不见那座微缩着秘境全貌的石像，掌控秘境的云水传承藏去哪里了？
玉简和玉瓶的禁制只有接受秘境传承的人才能打开，她需要的万能丹也在石像中。
“你，怎么了？”
谢染冰大抵感受到了她灵力的波动起伏，冷淡的声音轻轻传来。
李长雅收敛心神，将灵力平复，若无其事地回道：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我脑子里的记忆出了一点点小问题。”
真的，亿点点……
“嗯……”谢染冰不再说话，继续闭目养伤调息。
李长雅朝秘境中心的冰玉床走去。
心中冷静思索，云水雕像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出现，或许是因为她现在不是玩家。
缓步走到玉床前，李长雅垂眸观察这张圆床。
床身通体冒出丝丝寒气，散发着莹莹微光。
被褥枕头一类的东西都没有，仔细定睛一看，那座消失的灰色云水石像竟然就被冰封在床中间。
不再犹豫，李长雅缓缓伸出了手，触在冰玉床中心。
隔着厚厚的冰层，石像没有任何反应。
极北州土的髓冰打造而成的玉床，凭李长雅现在的修为想要将其轰碎简直是天方夜谭。思索间，李长雅望向谢染冰，对方安静的盘坐在那里，伴生古剑浮空而立。
如果是他出手，应该能拿到水云石像。
与众所周知的修仙小说一样，要获得秘境传承自然得满足一定的条件，谢染冰拿到石像，那么秘境传承就会选择他。
传承虽好，但她拿不到。
“谢染冰，”
深叹了一口气，李长雅终是做好决定。
谢染冰静静睁开眼，染血的墨瞳看向李长雅，轻眨了一下，示意他正在听她接下来的话。
李长雅迎着他的目光：
“我生前的东西都有禁制，现在以我这个状态拿不到秘境传承，你能帮我取一下吗？”
“……”
谢染冰边点头边走了过来，他的手甫一放在冰玉床上，刺骨冰冷的剑气倾泄直至融化了凝固的冰玉，轻轻松松取出水云石像。
虽然他知道秘境传承千奇百怪，但很显然谢染冰也是没有接触过，一双黑瞳极为认真的捣鼓着水云石像，慢慢拿出石像中封印的东西。
一瓶丹药，还有一件水蓝外衫。
除此之外，全是十几个空着的玉瓶、玉盒。
狗策划的恶趣味！
取出这些后，谢染冰抬眸看向李长雅，轻声道：
“没有了。”
“嗯嗯，我知道。”
李长雅小米啄鸡般地点了点头，观察起那件水蓝色的飘逸外衫。
与游戏中相比，这石像中多封印了一件水蓝外衫，因为是谢染冰拿到了石像吗？
懒得想太多，将注意力移到那只小玉瓶。
李长雅打开小玉瓶，里面赫然是两枚乌棕色的万能丹。
游戏中仅此一枚的万能丹此刻却多出了一粒，虽出乎预料，但这是好事。
万能丹，听名字，就知道它的价值不言而喻。
作为游戏中bug级不可复制的丹药，它包揽了所有丹药的作用。当使用者希望它是什么药物，它就能具备什么药效，只有想不到，没有它办不到的。
放在外界，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圣药。
“怎么把传承还给你？”
李长雅没有提秘境传承与石像的事情，但谢染冰并不傻。石像藏在冰玉床中心，自然承载了秘境中最珍贵的东西。
其实整个秘境中最珍贵的东西，她已经得到了。
想着，李长雅看向身旁的少年：
“还给我啊……”
“谢染冰，那你不要睁眼，听我的话去做。”
“张嘴。”
一枚乌棕丹药滚进他的口中。
万能丹虽然仅此两枚，极为珍贵。李长雅当然有自己的私心，理性告诫她应该好好保管另一枚，或许以后会发挥极大的作用。可是，这一刻，她只想把万能丹给谢染冰。
治他的暗伤也好，或让他修为更近一步也罢。
最珍贵之物，她只想分享给他。
“好啦，可以睁开眼睛了。”
闻言，
谢染冰睁眼注视着李长雅，眼神有些奇怪和不解。
对于李长雅喂给他的丹药，他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况且，吞下一枚丹药就能改变秘境传承的人选吗？
思索片刻，没能想出结果，谢染冰声音淡淡，疑惑问道：
“好了？”
“嗯，好啦。”李长雅轻声回道。
谢染冰不知道万能丹很正常。
万能丹从被制作出来就一直呆在这处秘境里。除了曾作为游戏玩家的李长雅，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万能丹的存在。
拿着仅剩一枚万能丹的小玉瓶，李长雅晃了晃，对谢染冰轻声说道：
“谢染冰，对我来说秘境不重要。最重要的东西，我已经得到了。”
“……”
谢染冰抬眸直勾勾盯着李长雅，试图从她的异色眸中读取一点信息。
他不知道这丹药价值几何，却知道这丹药对李长雅很重要。
但对方刚刚才让他吃掉了一粒。
无言良久，
谢染冰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谢谢。”
李长雅抿了抿唇，对他的性子有点无奈：
“我不是说了，不用谢。在我这里，你永远不用谢。”
末了，谢染冰点点：
“好。”
谈话结束，二人都已没有想说的话。
谢染冰自顾自坐到一角闭目纳灵，而李长雅则惬意的躺在冰玉床上做了一个美梦。
在李长雅看不见的角落，那枚万能丹落在谢染冰手心。
他怔怔地看着。
丹药刚一入嘴，他便附上了一层灵力以免丹药在口中融化。
并非是他不信任对方，只是自修炼伊始，天生剑体的愈合作用令他不需要丹药养伤，他也从不吞服丹药提升修为。
思复间，
把那枚丹药装入玉瓶之中。
这般珍贵的东西，要还给她……
谢染冰这样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