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开宴

    “你道这云台是什么地方?”

    老李头讲到激动之处唾沫横飞,喷得周围看客一头一脸

    “那是王母娘娘玉皇大帝开蟠桃会的地方!”

    “这蟠桃会一开啊,仙女彩姝列立两边,个个是天姿国色,那仙童们呐……”

    小孩咬着炸果儿,顶着“枪林弹雨”抬头问道“那咱四平洲不也有个云台吗”

    “对!说的对!咱四平洲是什么地方?那是天子脚下、九州十二道的中央,云台可就是天下的心脏。当年圣人造城,设下云台在这城正中,用的是金砖玉砌,太阳光一照啊!那叫一个漂亮……”

    “爹!娘叫你回家吃饭”

    原是这老李头的小儿子、童生李二来了

    “李老爷来了,剩下的叫李老爷讲!”小商小贾们最佩服有文化的人,带头起哄,哄的年轻的李二满脸通红

    “这云台是太祖皇帝设下的,高三丈三尺,四面是汉白玉的楼梯,每年人日或是大考过后便会设酒开宴,表示圣人广揽天下贤才之心……”

    铛……铛……铛……!

    七十二声钟鸣过后,人间天官开宴!花酒气象新

    “云台开宴……百官朝觐!”大黄门尖亮的声音刺破黄钟大吕的余韵

    云台高万丈,天子坐华堂

    向上瞧

    蟠龙宝座高居正北,瑞脑金兽尽职尽责地吐出龙烟,孔雀五明扇在云雾中熠熠生辉,宝座上端坐着大夏国的新帝——年仅五岁的五皇子。宝座后设有金丝鲛纱帐,重重帷幕下,年轻的太后凤冠上翠羽东珠忽隐忽现,冯姚望着下方文臣武将、玄门百家,抬手轻轻按住凤印

    向下看

    群臣在左,为首的乃是当今两位摄政王——大皇子沈兑霜,二皇子沈乾光。江湖在右,各家身着不同颜色样式的门服,一片姹紫嫣红。鸿明阁掌门顾商白衣玉带,端居正中。

    大夏国开国之日起便有求仙问道的风气,据传说太祖皇帝能够以没落贵族身份一扫六合统一天下,靠的就是这点玄之又玄的仙气。

    可这仙气保得住江山,却保不住皇帝大人的性命。历代皇帝不说是腾云驾雾成仙得道,反倒是个个短命,我们的先皇——大圣神光通灵紫薇圣人襄庆先帝,戎马一生,枕戈待旦,驾崩也驾崩在了马上——马上风。

    老皇帝走的实在仓促,太后无子,本欲使本家大皇子践祚,二皇子母家虎视眈眈,三皇子风光霁月年幼便出离京都,地方上极有声望,四皇子坐镇边疆,乃是大夏朝的卫国将军,五皇子却是宫女所出,与哥哥们年纪差距不小,年且垂髫。可谁也想不到,老皇帝自五皇子出世之日起便立好储君,年幼的五皇子便在崔公公的搀扶下,在一众世家大臣猩红的眼圈里,颤颤巍巍地登上了金座。

    太后实在不是池中之物,冯姚与言官们明枪暗箭地掐了无数个回合后终于定下了自己与大皇子名正言顺的“辅佐摄政”之权,当然,还得带上母家强势的二皇子。

    庙堂之上神仙打架,没人为死的斯文扫地的大行皇帝流泪——除了他的发小、皇商金谦。可不待金谦擦干眼泪,飞龙卫便奉着太后慈旨,带着金万春与儿子金潮就此搬家,搬进了飞龙卫大狱之中。

    “爱卿免礼平身”太后婉转端庄的女声自帷幕之后传来,引得不少新进官员变成长脖仙鹤,恨不得把尖喙探入鲛帐后一窥这出身于牡丹冯家的美人风范。

    “谢太后!”“谢母后!”

    “今日乃是人胜节,儿臣于此谨奉母后薄酒三杯,愿母后平安顺遂,百岁无忧”沈乾光捧起玉杯,指节分明的手虚搭在杯底,晃得不少大臣们心神荡漾,直叹息二皇子不是个女儿身

    “老二有此孝心,真乃哀家福分”太后轻轻颔首,暗香浮动

    云台开宴便是要百官汇总政绩,高官们心下各是不一

    “新科状元——黎元上前!”大黄门一声传宣,一位红衣大员立刻出席、跪拜,一气呵成。

    “臣叩见太后、皇后!”循声望去,这位大臣可谓年轻有为,浓眉似剑,在青涩未褪的少年脸上显出一派刚正不阿之相

    太后见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烦闷不堪,心道“沈乾光果然好手段,为了金家搬出这个人来”

    “臣启奏!”黎元开口,这下不光太后头疼,朝中不少大臣悄悄攥紧了官服“皇商金谦匿税一案,实有隐情……”官服上的拳头松了,太后拳头硬了

    “哀家正要与诸卿家商讨此事,皇商金家,倚仗与先帝交好,屡次隐税,虚报货量,以至于前线军备空虚,险些贻误战机,幸而天佑大夏,未酿成大祸。依哀家之见,不如将金谦金潮父子斩立决,以儆效尤,抄没家产充为军用……”

    “不可!”沈乾光与阮浩异口同声

    未等太后开口,沈乾光便道“今日云台盛宴,百官齐聚,母后不如提审金谦父子,也便诸位大臣共同商议才是。”

    宴席上顿时议论之声纷起

    “我看摄政王说极是”众人侧目,开口的乃是顾商。

    大夏国庙堂与江湖向来分的清楚,宛若有楚河汉界一般,各自井水不犯河水,但鸿明阁却是个例外。祖宗家法有言,历代阁主自幼便生长在皇宫之中,与皇子们情同兄弟,鸿明阁主掌兵器,既掌握着出品江湖各派仙器的权利,又供军中兵器之用,江湖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

    “顾仙门既然开口,哀家自然同意。”太后无可推脱,顺势借坡下驴

    “提金谦父子!”大小黄门自宫中一路通传,丝牵绳连,如臂使指

    昭昭蓝天下,金顶琉璃镶了淡淡的黄边,汉白玉栏杆攀龙附凤地矗立在赤墀两侧。

    金潮父子扯着铁链,一步一响的爬到了云台中央。

    “罪臣金潮……伏首叩见皇上太后……”说着,金潮便痛苦万分的做出了个状似磕头的动作。诏狱酷刑折磨下,金潮肋骨不自然的外翻着,此情此景之下,皮肉之苦已然不算什么,金潮望着从前与自己父亲共立朝堂,甚至私底下对自己一个小辈卑躬屈膝的各位要员,心中五味杂陈

    金潮这边忙着对付心里那五花八门的调料,金谦自在一旁热闹。

    “罪臣金谦,为何不跪?”禁卫军齐声发问,气势逼人。金潮一听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偷眼望向父亲,只见金谦虽身着破烂囚服仍是站如松,傲骨铮铮。当然,金谦的傲骨没被打断,依旧是完整的肋骨。

    “老登,诏狱里没打你你难受是吧!”好在殿上人没人也没空去读金潮这大逆不道的心声,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屏气凝神,生怕呼吸声惹得太后摄政王们不快。

    太后倒是没计较金谦跪与不跪,冯姚低下眼帘,玉指点着红蔻丹,蝴蝶一样在卷宗书页里翻飞

    “显庆十五年,你奉皇命远赴西阿逻逯采买战马三万匹,应税两万钱,这两万钱下落何处?”

    金谦一震衣袖,拱手答道“先帝隆恩,恩准臣免税。”

    “既如此,可有书信凭证?”右丞忍不住阴阳怪气,金潮在下首心道“你个老东西一定泼了我家不少你那二两脏水”

    “无有!”金谦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砸了金潮一个跟头,好在金潮已经习惯,诏狱中的一月生涯,金谦可谓是一问三不知,主审官不好对金谦下手,便把那只会打马看花的纨绔金潮整了个半死,金潮一看自家老爹那板正面孔便觉得肋骨隐隐作痛。

    “陛下太后在上!”金潮大喊,将金谦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堵了回去“家父确有失误,可这官家账目与先皇私存的封桩库*账目尚且核对有误,遑论金府一家私帐呢?”小皇帝在龙书案后呆坐,像是被眼前这个满身血污还大喊大叫的漂亮哥哥吓坏了,眼神不断往身旁的奶妈宫女身上瞟。

    “况先帝惯常与刀剑做伴,平生唯有家父与顾掌门二位知己,太后与先帝至亲夫妇,怎会不知先帝眼光独到,必不会与那贪墨小人为伍!愿太后三思!”金潮不管不顾地喊出最后几句,也算是山穷水尽了,心道“是死是活看这一遭了,天保佑我那老父没真做下什么不见光的事情落下把柄”

    大皇子在宫女红艳艳的唇上揩下胭脂抹在自己嘴边,看戏似的望向沈乾光

    沈乾光不动如山,沐浴着沈兑霜不怀好意的眼光,举起酒杯虚敬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一杯。慢悠悠地开口:“世间至高至明日月,下半句,可就不用我多说了,皇商金谦为人如何,太后怕是难以知晓”

    至亲至疏夫妻,席间不少大臣变了脸色,谁也没料到羽翼未丰的摄政王会为了隐税一案当堂暗讽太后

    “隐税案疑点重重,这金家账本和官家的对不上,可和封桩库内丝毫不差,这是其一,其二嘛……”沈乾光闭上了嘴,二皇子要是个说书先生一定极好,吊的不少在座官员脸色发青几欲昏死

    “其二便是,谁准你们对南冠*家眷动刑?”沈乾光话音刚落,飞龙卫长官阮浩便飞身跪好,可沈乾光倒没有难为他的意思

    前殿剑拔弩张,帷幕后一声轻笑落在静的过头的殿陛上

    “罢了,隐税案案情错综复杂,但即非大奸大恶毒害民风之罪过,金谦失职之罪属实,着抄没家产,家中奴仆一律充官,至于金谦父子……”

    “我看便收与我鸿明阁中如何?”顾商衣袂翩翩,拱手相拜胜过书中万千儒士

    “好,朝堂上既永不序用,又保全他二人性命”太后干脆利落的承应下来

    金潮倒头便拜“谢太后,摄政王恩!”金谦略一拱手,打了个官礼

    他二人由飞龙卫伴着回到诏狱结案,云台重新布菜设宴

    人日胜景无边,前席仰恩辉,农祥雨雪霏*

    *封桩库:宋代皇帝的小金库,本文架空背景,  作者不要脸直接拿来用了

    *南冠:嫌疑犯

    *前席、农祥句:出自唐奉和人日清晖阁宴群臣遇雪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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