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A市。
许庭周和医生说了父亲的过往，医生表示，现在父亲体内有三个人格，一个二十五岁，暴躁易怒，受到刺激会跳出来防御。一个十岁，懦弱胆怯，看什么都害怕，有自伤自毁倾向，还有一个是原本的主人格。
“依照目前治疗情况看，您父亲恢复的概率很小，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他的病症可能会持续到晚年。”
医院探视病人的规定严格，许庭周没见到父亲，走出医院大门，顾凌寒站在不远处小叶榕下，似乎在观察树皮纹路。
上了车扣上安全带，顾凌寒问：“回家吗？”
“去公司。”
“你太累了。”顾凌寒看着他，“先回去睡会儿，下午我再送你去上班。”
“项目的事还没了结，我是组长，得回去。”
甲方付了第一部分资金，按照预算来说充足，但经过财务部审批，却发现成本超支，主管怀疑有人挪用了公款。
当前项目迟迟无法推进，这边需要彻查，那边甲方催促，许庭周顶着两方压力，每天睡不着，头发都快要掉光了，仅两个星期就瘦了一大圈。
实在对不上账，就报了案，甲方知道出了问题，大发雷霆，许庭周力往狂澜，在饭局上喝得快吐了，才把五十万的单子救回来。
“那些都好说，有许主管在，我放心。”甲方听了一番好话，慢吞吞端起酒杯。
眼前桌面摇来晃去，许庭周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站起来道：“姚总，先失陪，我去趟洗手间。”
吐干净胃里的东西，许庭周洗了把脸，撑着洗手台，叹气，这一个月六万的工资是真不好拿。
昨天进公司收到消息，挪用公款的同事被警方传唤带走，项目资金的事终于落地，经理就安排了今天的饭局，给甲方赔礼道歉。
饭局结束回到家，顾凌寒不在。
许庭周没力气站了，开冷水浇了自己一身，贴着墙面滑到地上，扯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看着雪白的墙壁，突然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每天累死累活，耗尽精力，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但是过两分钟他就醒悟了，上班有钱挣，过得好好的，没必要无病呻吟。
十五蹲在外面歪着头看他，两年过去，猫已经成年了，不爱闹腾了。
许庭周站起来，把自己扒干净，洗完澡，发现忘了找衣服。但衣帽间在旁边，走廊又有监控，就算是在家，裸着走来走去也不雅观。
许庭周直接躺进被窝，顾凌寒回来会帮他穿的。
虽然会被顾凌寒谴责故意勾引，但顾凌寒从不在他稀里糊涂的时候做，只热衷于把清醒的他弄晕。
有时候两个人喝酒，本意是调情，但他总拿果酒当饮料，没多少度数，又很甜，不像其它的那么难以下咽，然后越喝越上瘾，喝饱就醉了。
顾凌寒嫌弃，亲都不亲，离他三丈远，等他醒了却又变脸。
趁着有力气，许庭周问：“浪费那么多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顾凌寒说：“酒后乱性会增加心脑血管疾病，还可能导致猝死，风险太大。”
这么养生。
许庭周无力反驳，医生还说适可而止，顾凌寒也没收敛，诓骗他的说辞总是花样百出。
许庭周快累死了，暗自认为肯定是醉了以后不能满足那些变态要求，所以顾凌寒觉得没意思。
梦里耳边有声音在响，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许庭周捂耳朵。
铃声急促不断，许庭周被吵醒，摸手机一看才九点多。
今晚的饭局从六点开始，结束得也早，算算时间，他睡了半个小时。
“干什么？”许庭周没看备注，平常这个点顾凌寒只有给他打电话。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许哥……你……家还……在外面？”
为什么突然换称呼？还一卡一卡的。
脑子回转不过来，提取关键词，许庭周答复：“家。”
“你把免提打……你这声音……电话里太……了……”
叽里呱啦，依旧听不清楚，但许庭周没有犹豫地点开免提。
“上次感谢你……忙，我明天准备…离开A……想了好久……想请……个饭……不是单……记得……嫂……”
许庭周含糊应了一声：“嗯。”
对面惊道：“许…………是……感冒……？”
“没有啊。”
“……好……休……我……位置……发……”
声音断断续续，可能信号不好。许庭周问：“你在郊区吗？”
许庭周半梦半醒，看见床前有个影子在晃，晃过来落在床边，伸手掐他的脸。
“我没空去接你，你回来就跟人裸.聊？”
有点痛。
视野逐渐清晰，眼前这个影子好像才是顾凌寒。
完蛋，认错人了。
手机已经熄屏，对方早就挂断电话。许庭周摊开掌心，自言自语：“我的天哪，闯祸了。”
耳垂好痒，响起一声低笑。
“犯了错要惩罚的。”
“不要打我。”许庭周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只是头发被捋了捋，影子展开他弓成虾米的手和腿，搂紧，温热柔软落在额头。酥麻触感从后腰滑到胸口，停在肋骨处。
清淡香味似有若无，许庭周像抱抱枕一样，抬起腿搭上去，脸埋在玩偶的脖子边，呓语不清。
顾凌寒手机上有他说梦话的录音，还是顾凌寒自己放给他听的，因为觉得太丢人，许庭周曾强令删除，但没有亲眼看着，不知道顾凌寒有没有偷偷恢复。
耳畔一直有声音缠绕，低沉动听。这玩偶质量很好，不仅会笑还会说话，虽然嚷嚷什么根本听不清，可能在念故事。偶尔还会反客为主蹦出问题，许庭周胡乱回答，不理睬的话，玩偶要闹脾气咬人。
比如刚刚，玩偶说：“你会……爱……吗？”
开发者竟然给芯片喂电子春药，棉花脑都被带成恋爱脑了，许庭周说：“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这世上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玩偶却不止有个高科技智能大脑，还收录了人类高尚的道德情操，咬了他一口，批判：“财迷。”
却又说：“我有很多……够买多久……”
“十分钟一百。”许庭周随口道。
人机交流还挺好玩，总体上没什么坏处，就是有点硌。
许庭周睡得不舒服，撒手翻过身，玩偶过于智能，追上来摁住他的肚子。他什么也没穿，被摸来摸去，痒得想笑。
许庭周发出语音指令：“关机。”
“亲一下。”
时代发展太快，谁给机器设置这么淫.乱的程序。许庭周才不会让机器统治人类，于是威胁：“不听话？小心我给你格式化。”
“好可怕。”
“我是主宰程序的上帝，你害怕是应该的。”
“好厉害。”
“术业有专攻，一串代码难不倒我。”
“哇。”
可恶的玩偶，掐他的脸，撬他的嘴，缠他舌头，还咬他。
许庭周：“唔……￥%*$&#^$&%#$￥……”
过分。
等着，明天就恢复出厂设置。
第二天，许庭周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被顾凌寒啃得满身痕迹，根本没法看。都这样了还能无动于衷，原则坚如磐石，难以撼动，许庭周竖大拇指，对其可贵精神表示十分欣赏：“转世柳下惠。”
顾凌寒幽幽看着他，不知道在憋什么坏心眼，许庭周赶紧走了。
有空看消息才知道，昨天打电话来的人是陶希乐，但对方不知道他喝酒了。
已经答应了聚餐，许庭周如期到达。
饭吃到一半，陶希乐和男朋友同时站起来，双双鞠躬举杯敬酒，俩人一口一个许哥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许庭周惭愧不敢当，放了筷子也立马起身。
陶希乐：“明天我就出国了，他日好相聚。”
家里的事盘根错节，在A市待着处处受限，她暂时想不到两全其美的办法。打不过还躲得过，与其一直浪费时间败坏心情，不如远走高飞。
昨天喝太多，今天许庭周以茶代酒，陶希乐有些兴奋地喝了几大杯。
许庭周低头看消息。
陶希乐坐在对面，醉醺醺靠着座椅，突然道：“许哥，你和顾先生……”
话到一半不说完，吊着人心，许庭周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子，听见陶希乐接着道：“你们长得好像……”
许庭周笑：“第一次有人说我们长得像。”
他自我感觉两模两样。
“像啊。”陶希乐说，“虽然也没有特别像，但是你刚低头那一瞬间，幻视顾先生的影子。”
让人觉得外貌相像肯定有原因，许庭周又扯了扯领子，拉得更高。
人醉了以后，思维被打乱，无论吐槽还是感慨，言语像上了发条，话一股脑往外倒。
陶希乐站起来：“许哥，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
“你说。”
“顾先生现在是单身吗？”
她男朋友一脸震惊地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