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一觉醒来,四月的S市前几天还春日盎然,突然便迎来了倒春寒,温度一下子跌到了12度。宁怀景将舅妈昨天让造型室送来的春装收了起来,打开衣柜翻出了套还没穿过的改良款汉服,感觉也很符合今天晚上吃饭的地点。

    整个白天,宁怀景啃着外送的甜点然后窝在沙发上刷着新技术视频学习着,看的累了就沙发上一趟,和叶婷婷在微信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两个吃货一通聊约好下一周的外出觅食计划。

    时间来到了下午4点,宁怀景收拾完沙发和茶几,洗漱完开始出门的准备工作。拿起常用的鎏金翠玉簪挽了个低低的发髻,换掉耳挂机,将一体机收进了头发里,怕意外掉落又用黑色防丢绳和夹子固定在发髻里,最后小心将线收好。

    宁怀景会画画,但是不太会化妆,只能简单扫了个淡妆涂个口红改善下气色,换上紫色缎面的改良立领衬衫下面搭了条金丝绣面黑金马面裙,配上中式黑色毛呢长款大衣,室外稍微站会儿也是够了。

    宁怀景很期待今天这顿饭,约的地方是自己约好久都没排上的米其林餐厅。

    餐厅坐落在竹林巷的庭院里,拐个弯看到了金丝楠木雕饰的柱子精美至极,宁怀景和服务员说了声稍等,便从包里掏出相机,就着夕阳的余晖拍了几张细节图,很是满意地收手,跟着服务员进了包间。才解下外套落座,又被里面的各类装饰画和古董家具给迷上了,拿出相机又一张张拍起来,积累着素材。

    司南是在宁怀景蹲在地上拍餐椅的时候进来了,静静站原地看着宁怀景沉浸其中拍完椅子又转身去拍房间里其他装饰物,完全没察觉他,直到宁怀景的镜头里出现了他,咔嚓一声,人入了镜,成了画。

    宁怀景放下手里的相机,有些尴尬地朝司南解释道:“我职业习惯,走哪拍哪,累计些素材,你别介意。快坐,这里的饭菜据说很好吃。”说完赶紧走到餐桌旁坐下,走动间马面裙上金丝绣面的蝴蝶在司南眼里振翅欲飞。

    司南坐到了宁怀景对面,接过她递来的iPad挑了几个推荐菜,又把iPad递了回去,宁怀景刷了好几分钟,突然抬头看上正打量自己的司南:“你不介意我多点几个小甜品吧,我想等下打包带回去留着明天吃。”

    “你随意。”司南点头,怕宁怀景尴尬掏出手机开始回复工作事务,余光瞄见宁怀景眯着桃花眼笑嘻嘻地下单,然后招来服务员嘱咐好哪些是需要打包的,等她处理好,也放下了手机,两个人四目相对,却相顾无言。

    司南眼里的宁怀景,今天一身中式装扮显得整个人温婉典雅,和之前在她外婆寿宴上见到的明艳样子完全不同。现在的她很是拘谨,浑身透露着一股小心翼翼,和大学时候恣意张扬自信满满的她也很不一样。实在好奇,便开口问道:“你大二暑假为什么突然就出国了?”

    宁怀景放下手里的茶杯,看向司南,反问了句:“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

    “哦。”

    “你可能忘了,那年8月下旬我们本来要一起参加国内高校编程比赛的,你突然退出了。”司南提醒了句。见宁怀景想起来了,又开口:“毕竟当时你势在必得的样子,我至今记忆深刻。”

    宁怀景握着手里的茶,微微发烫的触感越来越密,直到再也握不住,将茶杯放到了桌上,“没别的原因,”声音有些发紧,宁怀景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对着司南,她就有特别强烈的分享欲,“大二暑假的时候,我跟着我二哥去西南那边一个小山村里支教,碰上了暴雨,雨下的太大了,山上的房子没办法住人,转移过程中碰上了山体滑坡,我和二哥命捡回来了,但是我的耳朵受伤感染,听力受损太重,听不到了。”

    宁怀景又一次感受到了令人作呕的泥土腥味混着血腥味,冰冷又潮湿的泥土紧紧裹住了自己的全身,手里被塞了温度刚好的茶杯,那点点温暖,开始逐渐让她回到了现实,苦笑地看着司南继续讲下去:“从那边医院转回来,B市的医生看了个遍,都说治不好了,我妈不相信,帮我办理了退学手续,接我去了美国。后面做了人工耳蜗,又能听到后就在美国申请了学校读了新的专业。大四的时候我妈认识的朋友推荐我去了家后期制作公司实习,后面毕业就留下来了,工作了三年左右,22年圣诞假期有个在加拿大的特效工作室工作的同学邀请我去滑雪,滑了趟雪,我就去加拿大工作了,在那边呆了一年多,我回国了。就这。”

    司南想要问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好在服务员开始上菜。

    宁怀景吃了一个餐厅的招牌生煎,缓解了下自己糟乱的心情,见司南并没有动筷的意思,开口说:“我好奇,为什么会和我相亲?”

    “到年纪了,父母在催,公司有上市计划,我需要一个更稳定的身份。我们以前是同学,双方家长又都知根知底,你是个不错的结婚人选。”司南随口编了个理由,双手却紧握着刀叉,用力到微微有些发颤,“你要不要考虑下和我结婚?”

    宁怀景笑着摇摇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是个听障人士,我们的生活差太多了。”

    “这不是理由。”司南顺手将盘子里切好的肉递给了宁怀景,“这肉不错,你尝尝看。”

    宁怀景用叉子扒拉了下盘子里的肉,抬头直视司南说道:“这就是理由,司南。你太优秀了,是我配不上你。”

    “为什么?”司南再一次问道。

    宁怀景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安静地将上了的菜试了个遍,然后放下筷子,慢慢组织语言回复道:“你需要一个健全的妻子来照顾你,而我不行。我有听障问题,虽然现在和你沟通没什么问题,但将我丢到杂乱的环境里,我就听不太清了,我不能陪同你参加各种应酬,做不了一个贤内助。我不是你最佳的结婚人选。所以我们不合适。”

    “你就这么不自信吗?”司南放下餐具,十指相扣,人往椅背上一靠,眼神深邃地盯着宁怀景。

    宁怀景听到这,开始轻笑起来,笑到最后,冷冷看向司南压制着声音说着:“我也想知道啊,以前的那个我,去哪了?人工耳蜗也好助听器也好都只是辅助工具,我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听到所有的声音。司南你体会不了这个社会对我们听障人士有多少偏见。自信是什么,自尊是什么,在听不到听不懂的世界里,这些都不存在。我开始戴耳蜗的那一年,我听不懂所有的语句词汇,很多时候只能靠猜,同学拒绝和我组学习小组,说我智力有问题,听不懂人话,我被排除在所有活动之外。他们以为我听不懂听不到,会当着我的面直接嘲笑我。可是我能听到猜到的,我也读得懂他们的唇语,但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装什么都没听到,咬牙逼着自己每天去做语言训练去调机,努力让自己变成一个正常人,融入这个社会。你也不能体会每天担心耳机突然没电了,坏了丢了怎么办。”说完,用袖子胡乱擦掉眼泪,“今天这顿饭,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起身拿起包和外套就到前台将账单结掉,提着打包好的点心快步往外走,越走越快,到最后精疲力尽地停在了餐厅外面的大树底下,大口喘着粗气,耳里是滋滋的电子杂音,伸手将一体机一把摘下放进了包里,头发也被弄乱了索性将发簪也摘了,披散着头发。

    总算安静了,真好。宁怀景慢慢沿着路往前走,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去。

    “宁怀景。”司南从里面追出来喊了声,见宁怀景没有任何回应,快步追了上去,“宁怀景。”前面的人没停下来,就那么继续安静地走着,司南一个迈步,拦住了她。

    宁怀景当着司南的面从包里拿出外机,开机戴了上去,“还有什么事吗,司总。”

    司南调整了下气息,“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见宁怀景点头,又继续开口道:“我们各自冷静下,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宁怀景摇摇头,“我坐地铁回去就好,不麻烦司总您了。”说完摘了耳蜗外机,转身继续往前走,屏蔽了一切声音,走到光亮处,低头捏着自己的袖子,这衬衫才穿了不到半天就被自己弄脏了,相亲真累,还要回家洗衣服。

    司南亦步亦趋跟在宁怀景后面,跟着她到了地铁站,跟着她上车,换乘,然后下车,一路跟到了她小区门口。等人进了小区,电话拨给了李子明:“宁怀景失聪,你知道吗?”

    李子明才从片场回到酒店,冷的不行,接到司南的电话,回了个嗯字。

    “什么时候知道的?”司南摸了口袋,发现今天没带烟,语气里带了些烦躁。

    “就在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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