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安静了，艺术家正在远处给jake讲自己去巴塞罗那采风的事，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阮遮说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后悔了，可是又说不上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自认为在戳穿贺远疏的虚伪，自认为在提醒着宁愫贺远疏当时在背后如何中伤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空气的气氛却不是那种拆穿伤疤后的剑拔弩张，空气里似乎还有微妙的暧昧的缱绻的气氛在流淌？

    阮遮不知道这究竟来自于什么。

    宁愫帮他圆场说道，"说起学校附近的那只流浪猫，我一开始不知道是贺远疏同时在喂，当时每次去的时候都能看到那里的饭盆是满的，猜到了还有别的同学在喂，有时候我有事情要晚走，到那里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喂好了，对方像是很熟悉那只小猫咪，又好像很熟悉我的行程，渐渐的不知不觉就变成一盆喂一天的安排，但是我仍然不知道在喂的究竟是谁，不过我看着猫咪越来越光滑的皮毛，和越来越亮的眼睛，心里却在暗暗的吃醋，还和小猫咪说，你要更喜欢我一点哦。"

    阮遮掩饰了自己的神情，简单的迎合了几句。

    jake正好走过来，带他们去看艺术家的新作。

    分别后，贺远疏送宁愫回家，宁愫知道刚才阮遮的话在两个人的心里同时扯动了涟漪。

    她想起小时候，爸爸一直在西南地区工作。

    那里海拔高，交通不便。

    他是桥梁设计师，一年回来一次。

    回来之后会告诉，她世界上不只是有平原还有高原，在那里水沸腾的温度和平原有区别。

    在那里有很多小朋友想读书却要翻过一座座大山。

    因为一年只能见爸爸一次，所以她甚至每年见到爸爸的时候都要愣一下，这真的是她的爸爸吗。

    妈妈说她小时候还会认错人，她读了小学就已经是大孩子了。她不能再像以前闹笑话了，所以就这样僵持着不敢随便开口。

    反而是他爸爸每次都会说小愫长的这么高了，上次买的裙子已经不能穿了吧。

    她妈妈有时候不发一言，有时候却会说，"那条裙子不是去年买的是前年买的，你记错了，孩子早就穿不了了。"

    因为爸爸不常回家，而妈妈又在基层工作，经常加班，单位起初没有食堂，他们要自己做饭。

    可是妈妈也没有时间回来照顾孩子，她在冰箱上放了个零花钱盒子，让他们买点吃。

    渐渐的小宁愫发现，生活真的不容易，不只是要买饭就可以解决的。

    有时候家里忘了交电费水费，她起初也会说家里大人不在家让他们下次再来吧。

    后来人家问的次数多了，宁愫数了数零花钱又够交费，就学着小大人的模样自己交了。

    收费员总会夸她懂事，她知道这是褒奖。

    她应该笑笑的，渐渐的也就学会了遇事总笑。

    别人总说她完美，可是她经常觉得完美两个人本身就是很严重的枷锁。

    不完美的人欣赏着这些被迫完美的人，不知道是真的欣赏还是略带同情。

    就这样她一直完美到高中，直到她在路上和阮遮碰上。

    传说中这十一中最调皮的男生喜欢自己，而阮遮那些拒绝人的话术却每次都被男生挡回来了。

    这天也不例外，宁愫边拽着自己的书包肩带边和阮遮说，"不好意思，我要学习的。"

    阮遮，"可是你那么聪明，你可以一边谈恋爱一边学习的。"

    宁愫被堵到马路的另外一边，贴着墙边走，"我爸妈对我管的很严的。"

    阮遮，"不是吧，我听说你爸连你读几年级都能记错，你妈工作忙，连你家的水电费都是你负责交的。你自己就能做的了自己的主，你想不想跟我谈恋爱，其实你别看我混不吝的，其实我对女朋友肯定很好的。你跟我谈恋爱不会亏的。"

    宁愫从对方撑在墙壁上的手臂下方逃走，"我其实有喜欢的人了。"

    "你该不会说是贺远疏吧，上次你就抓救命稻草似的拿他在别人那里挡枪，后来贺远疏不是还警告你说，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吗。你别告诉我，你这会又在想别的男生的名字吧？你的学校生活里，除了贺远疏，还有别的男生吗？"阮遮把她最后的退路也给堵上了。

    宁愫想快跑几步，发觉自己的书包提手带被阮遮给扯住了。

    两个人再想说什么，就听到了隔着花坛与树的地方传来什么人和贺远疏的对话。

    对方在打趣贺远疏是不是喜欢自己。

    宁愫没发现自己的嘴绷得紧紧的，旁边的阮遮在偷偷的看着她的表情，接着蹙了蹙眉，再然后就听到贺远疏那句，"越完美的人越虚假。"

    她顿了一下，连阮遮扯她书包提带的动作都松开了。

    宁愫突然得了自由，不觉得快乐。

    慢慢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加速，最后竟然跑回了家。

    阮遮的话让两个人同时陷入了回忆，从那天起宁愫和贺远疏竞争的越来越激烈了。

    贺远疏起初还不明所以，直到学校安排同学们去参加夜营市集，那天是宁愫的生日。

    她爸给她妈打来电话，"小愫好嘛？我很牵挂你们，今天是小愫生日，老婆你看今年我没有记错日子，对了你们今天吃什么呢，如果吃面条的话帮我那份也吃了吧，这边食堂里没有面条，我们工作时间都不定，等人都齐了的时候面早就坨了，对了小愫的生日礼物我会寄回去的老婆你要告诉她是我寄给她的哦，不要让孩子把我忘了，对了小翼怎么样，让他一定要听姐姐的话，听妈妈的话，男孩子就是要强大起来。"

    她妈挂了电话正想跟她说，就发现她穿着睡衣扶着门框，眸色没有什么情绪，有些潦草的说道，"我都听到了。"

    妈妈觉得她神色不对，可是宁愫又快速的穿戴好背上书包去上学，还顺手带上了垃圾袋，把家里订的牛奶从牛奶箱里收回来，并且把乱糟糟的拖鞋都放在鞋架上。

    妈妈从窗户往下看去，就看到宁愫非常得体的给每个邻居在打招呼，路上还把夸好倒了的自行车扶了起来。

    她的女儿真的很完美。

    到了夜营市集，同学们有的在帮着卖捐赠的衣服球鞋，有的三三两两的在拿着记录本到处乱串。

    宁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学校刚成立了个匿名论坛，好多同学都在那里说着匿名的心里话，多是青春期的困惑或心动。

    宁愫藏在一个人少的地方，发泄自己最深层次的情绪，"为什么要所有人都喜欢自己？为什么要乖乖的？为什么要让别人人了自己？是不是只有考的最好别人就会喜欢自己，爸妈就会以自己为豪，如果做不到这样完美呢，有人说越完美的人越虚假，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假的人。"

    她发完消息觉得自己好受点了，似乎世界上有一个人正在陪伴着她，让她不是孤军奋战。

    她在角落里蹲的脚发麻，刚站起来就发现那个传说中是机器人发帖的树洞，给她发一人可见的消息，"就算你不完美，也有个人在喜欢你。"

    宁愫心里嘭嘭直跳，这软件不是机器人吗，还能够自动回复的。

    甚至能够回复的言之有物，甚至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她觉得自己可能沉溺学习，没发现学校论坛里的变化这么快。

    那句话像只小蜡烛瞬间把她的心照亮了，她觉得浑身有了力气，心里满满的充盈起来。

    宁愫没发现自己自己嘴角微微挑起来，就听到贺远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身后说道，"宁愫。"

    宁愫回头把手机往袖子里藏了藏，仰着头看了眼高大挺拔的男生，男生眼睛里亮晶晶的，眸子黑的像夜色，她说，"怎么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贺远疏垂下眼深深的看着她。

    宁愫心想贺远疏究竟在这里多久，刚才自己明明没有看到她，他是故意过来找她的吗，还是凑巧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

    如果早一个小时她心里烦乱她恐怕没有耐心听他说，可她现在心情正好，她不仅可以听他说，还可以帮他忙。

    好了，贺远疏，我现在状态很好，就算你这会跟我说下个比赛的第一名你换我来坐坐，她都能和颜悦色的跟他有商有量。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贺远疏还没说完，林杉从不远处跑过来，"阿疏我让你帮我打理的……"

    林杉还没说完。就看到宁愫在这里，他瞬间眼睛里冒星星，早就忘了让贺远疏把自己的论坛管理员的权利还给他。

    最近他被爸爸管的很严，还好他们论坛的树洞功能是机器人管理，可以自动识别内容，筛选了之后发到前台。

    可是有人捣乱，发了些故意避开机器人识别的话之后，他就把机器人功能停了。

    在机器人功能升级之前都是人在打理，因此最近树洞功能都好久没恢复了。

    可是他在看到校花宁愫之后已经忘了要说的了，他愣愣的给宁愫打招呼，"哈喽啊，校花，我没有在打扰你们说话吧，阿疏你刚才想说什么，你喜欢什么？"

    宁愫知道林杉每次见到自己能写出一篇小作文来，她不敢久留，就找借口走了。

    阮遮的话，让宁愫和贺远疏同时陷入了回忆。

    很快到了宁愫楼下。

    林杉最近认识了个女孩子也住在附近，两人刚约会完，林杉正好从这里经过，"阿疏，宁愫。"

    于是原本的告别，变成了三人又在附近咖啡店续摊，林杉格外热络说道，"我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你们猜猜我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贺远疏没有搭腔，而宁愫向来愿意给别人捧场说道，"是我们认识的吗？"

    "有可能认识，毕竟她是我们校友，你们还记得吗，咱们学校论坛有个树洞墙，后来咱们毕业之后，那里成了告白墙，最近是学校论坛的十周年，我以前不是做过一段期间的论坛版主吗，学校举办了活动，我们这些版主聚会，我和女朋友就是在版主聚会上认识的。"林杉还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指蹭了蹭咖啡杯的扶手。

    宁愫喝咖啡的手一顿，学校的论坛是由林杉打理的，那会不会机缘巧合贺远疏看到过她发的内容。

    她有点紧张，可是很快又宽慰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巧，毕竟学生们每天发的树洞有几百条，而树洞每天平均只转发一条，大多数都是石沉大海。

    就算是人工看的后台内容，也不会就记住她那一条。

    也不会那么巧正好识别出是她发的，更不会正好联想到那句有的人说完美的人是虚伪的人，证明她听到了贺远疏说话，并且到了要发树洞的地步。

    不知道想到什么林杉笑了，"说起来树洞告白，宁愫你记得吗，当时有个男生一直跟你告白，论坛上告白还不行，还在学校里围追堵截告白，给你送了一束鲜花，还说希望你的第一束鲜花来自我，第一个恋爱对象也是我，当时快递小哥过来直接把他那个鲜花扔在地上，往你怀里塞了把更名贵更漂亮的花，那哥们当时脸都白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宁愫被告白的次数很多可是那一次确实轰动到，她爸妈都知道的地步。

    "那个哥们不死心说，今晚月光很美，还说你知道吗宁愫在日语里，今晚月光很美是句知名的告白语意思是今晚月色很美，代表我很想你，我很喜欢你。他刚说完没多久，雷阵雨就降下来了，把他脸色弄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一阵子，他被学校人送外号淋雨哥。"林杉谈起别人的八卦总是如数家珍。

    宁愫确实对对方有印象，察觉到旁边的贺远疏在看她，她还以为是对方这是羡慕她发的高人气，毫不示弱的看了过去。

    又听林杉说道，"那宁愫你知道从天而降把他拽过来扔地上，并且往你怀里塞了个更漂亮更大束的快递小哥，是谁叫来的吗？"

    宁愫心里落了一拍，她心里隐隐生出答案。

    就听林杉说道，"是阿疏，他说，如果把对方的花甩出去的动作再加三百块钱，那快递小哥的胳膊差点没甩出火星子。"

    宁愫在林杉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了应该和贺远疏有关，她的心顿了顿，抬起头来问，"为什么？"

    "阿疏说了，怕你早恋。"

    "我早恋不早恋跟他有什么关系？"宁愫看向贺远疏。

    贺远疏挑了挑眉毛，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怎么没有关系，毕竟都传言你的初恋对象是我啊，我不能让传闻中的自己带了绿帽子。"

    毕竟都传言你的初恋对象是我啊。

    我不能让传闻中的自己带了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