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你就打算今年都在岛上待了？”
咖啡店的二层露台，陈聿衡和一个穿着衬衫西裤，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男人面对面坐在一起。
遮阳伞阴影投下，削减了海岛的烈日酷热。
陈聿衡面前放了瓶汽水，“进度已经不再是零。”
男人挑眉，端起咖啡，“可喜可贺，提前恭喜你达成目标，毕竟我可能没办法见证了。”
“那你来这一趟，就是为了打听这个？”陈聿衡知道秦粤很忙。
秦粤不置可否地耸肩，“差不多，但主要任务是你的画展。”
画展。
就是陈聿衡想以美珍岛为主题的画展，到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敲定，一堆人早早就在期待。
“我都要喊你大哥了，你到底心里有数没数，到现在你画了多少幅了？以前的加上现在的够不够办一个展？还有场地，场地，你是要新搭，还是借，我都是需要跟人提前对接的啊！”
秦粤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是很破防，但身为一个打工人，很难说疯没疯。
提前放出消息，说今年要办画展的人，是陈聿衡。
现在已经八月份，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
距离陈聿衡回来美珍岛，过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陈聿衡漫不经心拿起汽水，喝了一口，“在画。”
“我先提醒你，不要到时候你所有的画，都是那位女孩。”秦粤好心提醒，“要是那样，我干脆跳海。”
他说完，观察陈聿衡反应，发现他竟然没否认，心里顿时警铃大作。
“陈聿衡，你好歹也是个艺术家，有点风骨行不行？”
陈聿衡笑着看他，“没有。”
就算他画了付溪锦，也不可能全都放到公开画展上。
美珍岛主题，不仅仅是因为付溪锦，还有一部分是想要为家乡做点什么。
现代的城市都发展得太快了，美珍岛作为旅游热门地也不例外。
很多地方慢慢变得和他记忆里的小时候不一样，所以他才会想办一场画展，把过去和现在都留在画里。
也许，还有他想象中的未来。
“你心里有点数就行，我也不想总念叨。”秦粤很快恢复精英外表，端起咖啡，抿了口，“不过你们这里可真漂亮，来玩的人不少。”
“像一颗蓝色的珍珠。”陈聿衡是天才画家，从小就展露了不俗的天赋，所以才会年少成名。
从小到大，他在学校里的画，至今都还挂在学校的墙上。
艺术天分高的人，会很浪漫。
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法式浪漫，而是天马行空的形象力，和语出惊人的感知力。
“真浪漫的说法。”秦粤看向海面，“那能去你画室看看吗？好歹我得检查一下进度。”
陈聿衡挑眉，起身，“走。”
走到一半，忽然回头，“画展我想就在美珍岛办，场地如果没有合适的，现在可以开始搭了。”
秦粤愣住，过了几秒，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
为了筹备画展，陈聿衡再怎么有艺术家脾气，也尽职尽责地陪了秦粤两天。
美珍岛一天开车就能逛完，所以确定场地的事，第一天是看有没有合适的，第二天就变成哪里合适改建。
平地起展馆肯定不可能，等政府批文都要不少时间。
但现成、废弃的场地，肯定有。
两人一起跑了两天，最终敲定了美珍岛一个废弃码头的库房。
不算太偏，但因为航线和人流的变化，所以废弃。
撇开这一点外，外面是一片银白色的海滩，还有礁石，不论是契合画展主题还是形象都很合适。
等送秦粤离开，陈聿衡拿出手机，发现他已经有三天没见到付溪锦。
不是刻意不见，是没时间。
这几天几乎都在连轴转，根本抽不开身。
他回画室放了东西，拿手机一边刷“想做个小太阳”的主页，一边跟往海产店走。
这个时间付溪锦应该还在店里，晚点可以一起关店，看看是约纪然、赵楠吃饭，还是回付家。
陈聿衡点开“想做个小太阳”的主页，愣了愣，退出去又重新进。
之前堪堪破万的粉丝，现在已经快五万了。
那条无意中拍到的救海豚视频，更是直接破了百万播放量。
海豚回到大海，太阳跃出海平线的那十几秒，弹幕上全都是许愿的。
“许愿今年一定要上岸！”
“保佑我能抢到演唱会门票。”
“我要暴富，一夜不行两夜三夜也可以。”
“许愿家人身体健康，自己学业顺利。”
“要拿到心仪学校的offer，拜托了。”
……
再去看评论区，许愿的，讨论海洋生态环境的，还有嗑cp的，各说各的，互不干扰。
陈聿衡看了下时间，是前天晚上发布的。
从画室到海产店，几百米的距离，陈聿衡关了手机，看着往来的车辆，等着人行绿灯亮。
等待期间，他看见一辆车从对面的车道开过，停在了海产店面前。
陈聿衡瞥了眼车牌，是本地车牌，但不是出租。
难道是外地游客租车，过来买海鲜，或者买礼盒？
这么想着，他没在意，结果车里下来的人，让陈聿衡停在原地。
孟言序。
“请问您需要——”
付溪锦抬头，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店里的孟言序，心里竟然很平静，只是惊讶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孟先生，请问您是需要买伴手礼，或者特产吗？”付溪锦像是面对普通顾客，微笑着问。
孟言序穿着衬衫、休闲裤，戴了一副银边眼镜。
看上去衣冠楚楚，精英气质很足。
他走到付溪锦面前，忽然抓住她手腕，“阿锦，跟我回去吧。”
付溪锦错愕地瞪大眼，下意识就想要挣开手，却发现根本挣不开，“孟先生，请你放开手。”
“阿锦，不要再闹脾气了，我知道你只是在闹脾气。”孟言序低声道。
“你一向脾气都很好，也有主见，所以这次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追问你，但都一个多月，可以回去了。”
“那个岗位，我真的很看好你，与其每天都躲在这里和我赌气，何不选择自己喜欢的工作，回到喜欢的人身边？”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听上去都像是在哄付溪锦。
可付溪锦听见却觉得刺耳，难堪。
付溪锦猛地甩开孟言序的手，往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孟先生，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你看好，我也过得很好。”
太过分了！
什么叫她闹脾气，意思是她在无理取闹吗？
这么多年，她一直很辛苦地追在后面，难道连离开的权利都没有？
付溪锦生气了，胸膛剧烈起伏，脸颊气得发红。
“阿锦，你不该这么说。”孟言序皱眉，“你的能力，难道就甘心在这里埋没？你那条视频我看到了，反馈很好，你完全有能力再去追求更好的发展。”
孟言序说着，似乎意识到什么，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你受委屈，放心，这次回去后——”
“孟言序！”
付溪锦忽地大声喊他名字，愤怒地瞪着他。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装傻充愣？”付溪锦一生气就容易眼睛红，这会儿她又气又委屈，完全失去了理智，“六年，整整六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时候都应该等在你身后，默默地等你回头，给一点甜头，我就要继续等？”
孟言序眉头皱得更紧，“不是。”
付溪锦躲开他伸过来的手，“你是！只是你自己从来不肯承认，也不愿意意识到，你在享受这个过程。”
心里装着一个白月光，还要吊着另一个人的喜欢。
太卑劣了。
不该是这样的，她那六年的喜欢，应该是喜欢一个原本就很好的人，而不是其他的。
付溪锦替自己委屈，又觉得不值。
这些情绪都和孟言序无关，仅仅是作为付溪锦自我的一个摸索。
“孟言序，你真的让我感到陌生。”
付溪锦转过身，“我不想要再看到你，你也不要再来找我，就这样吧，反正我们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
孟言序不敢相信付溪锦竟然会这么说，像是迎头一击。
实际上，孟言序原本不那么着急的。
但付溪锦主页发的那条视频，点赞量很高，评论区也很热闹。
他却只看到出镜的陈聿衡，哪怕戴着口罩他也认得出来。
高中同校不同班，他是人人瞩目的优等生，陈聿衡一样也是受人关注的天才画家。
那个时候，陈聿衡每次看到他都很不友好，甚至付溪锦只要跟他在一起，陈聿衡都会主动避开。
但只有这一次，看到视频里的陈聿衡陪在付溪锦身边，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威胁。
“阿锦——”
“孟言序，适可而止。”
店里两个人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陈聿衡站在店门口，神情冷峻，视线越过孟言序，落在付溪锦身上。
他大步走进店里，一把抓住付溪锦的手腕，看向孟言序。
“收起你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从付溪锦回到美珍岛的那天，她的世界里不再有你。”
“而我，才是跟她一直在同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