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 - player character,游戏中的非玩家角色,成为npc意味着我们要放弃玩家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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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七年,五月十号,周三,夏。
黑色星期三,泰兰女中的传统。
将其称呼为传统的原因在于,这一天,会“抽签”。
天气并不好,阴霾的天空,咸湿的海风,枯败的树枝,嘈杂的课间,一切都是鲜活的,却又是死寂的。
以著名升学率为名的泰兰女中,到这一天,总是很沉寂,除了那三个人——焦希,周琴,高舒娜。
三人所到之处,纷纷避让。
苏缇的心情不是很好,她站在走廊上,看向二栋六楼的那间废弃杂物室,二栋夹在一栋和三栋之间,多为音乐室或是舞蹈室。
课堂铃声响起,让她心惊,脑海里紧绷的弦突然断裂,莫名想起一年前从楼顶一跃而下的身影,苏缇看见了血红花朵绽放的瞬间,浓稠的血在坚硬肮脏的地面缓缓盛开……
她的眼里带着一种决绝从容地走向教室,映入眼帘的是充满侮辱性刻画痕迹的课桌,洒满红墨水的椅子,立时,她尤为显目。
很不幸,苏缇是“被”抽中签的那一个人。
像脚被针钉入地面,钉牢,黏固,所有人的眼光有如针刺,穿透她的皮肤,进入血管,延伸至心脏。
以焦希为首,哄堂大笑的声音传入苏缇的耳朵,像是密密麻麻的针刺入她的耳朵,提醒着她,当下发生的一切。
她转身一一扫过那些人的样子,她们在笑,不是三个,不是五个,是一群人,在笑。
当你默认,旁观就是犯罪。
宁静的午后,二栋废弃的那间杂物室,此刻聚集着一群人。
杂物间虽然堆放着东西,但却干净整洁,这间屋子原先是音乐室,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旁边放着一架已经废弃的钢琴。
焦希随意拖过一把椅子坐上,眼神挑衅,玩着手机,“你今天真幸运,又抽中签了”。
语气和眼神是不屑的,苏缇于她们而言只是消遣的工具,事实也是如此。
周琴扯过她的书包,书本倾倒,她随意翻过其中一本书,讥讽着, “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人,一个被社会底层家庭领养的人,一个养父母毫不在意的人,苏缇,你在开玩笑吗?”。
她嚣张的晃了晃写满笔记的书,随后扔在地上肆意践踏。
三人讥笑,纯粹的恶意,毫不掩饰,没有由来的恶意,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高舒娜点燃一支烟,抽着烟拿起剪刀开始剪苏缇那碍眼的长发,周琴拿出红色的口红在苏缇的脸涂涂画画,剩下的人只是在围观,她们既是受害者又是帮凶。
苏缇抬起右手企图躲避高舒娜的剪刀,却不小心被划伤,划伤叠加在原本的右手手腕一处不起眼的疤痕之上。
她抬起满是恨意的双眸,平静到极致的麻木,“你们从始至终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
“因为我们出身不一样,所以就可以轻易践踏别人的尊严,视人命为蝼蚁”。
这一刻,空气忽然静止。
众人不语,用“你疯了”的眼神看向苏缇。
须臾,焦希笑出了声,带着自骨子里而出的傲慢,“苏缇,改变命运是你这种人需要考虑的事情,你一出生就身处苦难的地狱,我们是加害者吗?”。
“并不是”,加害?如果这种程度的伤害就是加害,那也没什么关系。
有些人的命,就是微如草芥。
周琴推搡了她,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她的肩膀,一声又一声的质问,“你的苦难,是我们造成的吗?不是,是你的出身”。
生即有罪。
高舒娜不满她的眼神,缓缓吐出一口烟,“理所应当?游戏的规则制定者是我们,你们只是npc的角色,npc的觉悟就是缩在阴暗的角落中,等待玩家的召唤”。
“对你们来说,痛苦这种东西不是习以为常么?”。
猩红的烟头隐入她的衣摆,隐秘的痛苦被无限放大。
窗外有乌鸦在叫,歌颂着亡灵。
没有太阳的白日,在傍晚意外迎来了夕阳。
习以为常的痛苦?可是,痛苦,为什么要习以为常。
痛苦就是痛苦。
余晖微光中,苏缇踉跄着起身,看向窗外的血红的斜阳,这样的落日,她站在同一个地方看了很多次。
剪得坑坑洼洼的头发,被胶水糊住的发丝,衣袖下红肿的和针刺感的疼痛,都在提醒着她——痛苦。
每当夕阳完全落尽时,身上的烫伤和扎伤结痂,然后经历漫长的愈合,然后留疤,然后被反复揭开,愈合,留疤,揭开……
如此反复,循环不息,好像陷入时间的怪圈,被困在同一天的npc,在有限时间内无限循环,蜷缩在角落中,等待死亡降临。
是夜,高舒娜,焦希,周琴三人在废弃的杂物间喝着酒,对于别人来说,是“黑色星期三”,对于她们来说,则是“狂欢星期三”。
凌虐完人之后产生的快感,让她们清醒又快乐。
夜风拂过苏缇的脸颊带起颤栗。
比起白天,她的脸上多了几条血痕和淤青,在她白皙美丽的脸上微微骇人。
脖颈间的血痕蜿蜒而下,以及密密麻麻的血红点点,藏入衣襟不见。
她一个人坐在一栋的天台栏杆旁,晃悠着腿,鬓发吹得散乱,似风中危草,摇摇欲坠。
六楼高的天台,下藏深渊,她口中淡淡地哼唱着童谣,阵阵悠扬的旋律消散在风中,钻进乌云,随旋律一起的,还有她的泪。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只要跳下去了,所有痛苦和烦恼都会消失,只要跳下去,这个肮脏的世界就不会再存在……
她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叫嚣着,呼喊着,亢奋着。
旋律结束,她站了起来,张开双手,离地面只有一步之遥……
踏出了一步,正要闭眼的那一刻,她瞳孔倏地睁大了。
她所处的一栋楼顶正面刚好能看清楚那间废弃的杂物间,高舒娜被人推下了楼。
高舒娜坠楼死亡!
她和推人的凶手对视,尸体坠地的冲击声不断回旋在她的耳边,如同一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她的神经。
那一瞬间,苏缇脑中轰鸣,好像有什么炸裂,那一刻,她得到了救赎。
凶手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在享受着加害者濒临死亡的恐惧。
而苏缇看着她,注视着杀人凶手,眼底的麻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鲜活,活人的生机。
原来,拯救灵魂的,除了神父以及上帝,还有刽子手。
成为刽子手,从npc转换为玩家角色。
是救赎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