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看着不断趋近喜神殿的巨兽,又心急又紧张,垂着脑袋冥思苦想,却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
“咔嚓!”
她被这声响吸引,抬头望去,不远处街边树立的旗杆被两股劲风合力扭断,上半截顺着风向在空中旋转了几圈之后,摔出了十几米远。
珍珠看着眼前的这番景象,脑中突然便闪过了那日琳琅楼中陈坐猎对她说的一番话:
“……不管用什么样功法,总有发源,你顺着对方的气或者力找过去,往回拧,松了她一开始的那个劲头就成了……”
她眼中神光一闪,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抬头问向身旁之人:
“婴苛,你的唤灵之术怎么样?”
婴苛愣了一下,思考了片刻,诚实答道:
“我并没有很擅长唤灵之术,只学了四五百年而已,且从未使用唤灵之术与人比试,不知……”
珍珠噎了一下,一时不知是该夸婴苛谦虚还是该说这唤灵之术难学,可她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犹豫,那白虎的一脚马上就要踏过喜神殿前的护卫河,形势危急,来不及再从长计议。
有用没用,总得先试试。
珍珠一把握上婴苛的手臂,借力站起身来,用坚定又充满信任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眼神地望着她的眼睛:
“够用了。”
随即她扯开颈前系带,脱下斗篷,解下腰间累赘的金坠佩玉,一身红衣好似沾血的匕首,干脆利落地一头扎进那白虎体内。
珍珠的一招一式都顺着阵法挥出,只有形没有意,汹涌的灵力泄流而出却不锋利,落在那巨兽身上亦不痛不痒,甚至被它汲集吸纳,乍一看上去,不像是攻击,倒像是助力。
她渐渐地融成了此阵的一部分,被这其中庞大的灵力漩涡牵引,愈发逼近阵眼。
月晖之下,天地之间,一身红衣的少女肆意在这只风花巨兽的体内穿梭,游鱼般灵活自如,犹如一卷海水一般闪烁荧蓝的灵力自她剑中甩出,紧紧缠绕住白虎的五脏六腑,寄生在这样无边浩瀚的万灵之力当中。
云歇楼中那人被她这样反常的举动吸引,抬头看去,猛然大惊失色,双手迅速结印欲要改变此时唤灵之阵的阵法象形。
珍珠却没有给她机会,更加大肆挥斩翻云,翻弄这一片兰花花海,此阵犹如一张拉满的紧绷到极点的弓,竟一时脱离了设阵之人的掌控。
阵型越膨越大,风驰花皱,香浪汹涌,猛虎心中杀意澎湃,后腿撑地站立,扬起身子支起前爪,欲要踩云踏夜攀天而上,吼声震响,迁八百丈,煞气惊慑,云月颓避。
威压十足的陌生灵力透过皮肤挤渗,在珍珠体内逆走,她浑身经脉震痛,可却再没有一刻的犹豫,急急忙忙高呼一声:
“婴苛,帮我拧一把!”
婴苛心领神会,反方向施展唤灵之术,操控这阵法中的其中一股力量,与珍珠的那串荧蓝灵力触在一起。
此阵的走势方才已被珍珠顺好,本将她向阵法中心吸卷,此时却因婴苛的介入,两股力量合力反向一拧,使这阵法像是被卡住的机关,骤然停滞,飞舞的花瓣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悬停在空中,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珍珠抓住这几个瞬息的空档,收起攻势抽剑下劈。
哗啦——
仙子玉兰犹如雪海浪涛一般,被珍珠的剑气搅动着脱离唤灵之阵,白虎身型被一剑打散,带着零星的灵力残留,在街道之间平息下沉,缓缓落地,极目一片皑皑。
点点闪耀的街灯犹如海面上星光的倒影,妙欲城一时更是犹如天海仙境,满城簇上了厚厚的浩荡烟云。
阵眼周围的所有一切都被这一刻白虎铩羽的威力震碎,始终伫立不倒的云歇楼更是瞬间被夷为了平地,破阵后的巨大灵力震荡将残垣断壁推远出三条街远。
半刻的时间漏过,“海面”终于归于平静。
一阵盛到极致时被猝然打散,大阵的主人所受反噬便如同经脉爆裂一般,轧骨碎身,那女子当下身受重创,躬身吐出一口鲜血,周身气力走不下一个小周天,倒在地上艰难喘息。
她余光扫到远处那抹正向自己逼近的红色身影,强打精神坐起,闭目调息,正欲将花叶重新凝聚起来,继续施阵,再起一象,却不知怎的,脸侧两穴猛地一痛,眼前一黑,口鼻流血昏了过去。
珍珠收剑落在这一片被白茫茫花瓣覆盖的废墟之上,犹如一滴温血落上了雪地,嫣红的衣裙铺展,如艳梅绽开绽。
下一秒她膝弯打软跪倒在地,一时竟再爬不起来,浑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方才那一击给抽尽了,贯穿灵脉的疼痛愈发明显,不得不就这么先跪上一会,双手撑地垂着头平复呼吸。
她眼前金星直冒,目光呆滞,面容沧桑,欲言又止。
真是累死她了。
一个小小的妙欲城,怎么会整出这么大的幺蛾子……
珍珠缓了许久仍旧头晕脑胀,勉强抬起手想要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刚一动作,便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的乱发上掉了下来,她下意识地接在怀中,拿到面前一看,原来是一朵仙子玉兰,方才破阵之时它应当正巧挂在自己的发间,没有受到波及,仍旧完整,像是刚刚脱离枝头不久,洁白,纯净,一尘不染,似乎还散发着幽幽清香。
珍珠将这朵兰花收好,她恢复了些力气,直起了身子艰难地撑着膝盖摇摇晃晃,想要站起来,关节却“咔咔”响动,一时难以保持平衡,左脚绊着右脚就要往前跌,被婴苛及时地一把扶稳。
珍珠握着她的手腕站住了脚跟,正想道声谢,婴苛却突然撒开了她径直朝着前方走去,俯身将地上那女子搬起抗在了肩上。
她指了指挂在肩头的人,好似是在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一般,淡淡地冲着珍珠蹦出了几个字:
“公子说,她,带回去。”
喜神殿上的仨瓜俩枣比起云歇楼中那位唤灵高手可好对付多了,场面几下便被墨玉们掌控,殿楼之上的地面黑压压一片,死法各异的尸首层层叠叠。现下正杀到尾声,正在做最后的“清点”。
孰离短斧一转,抬手给攻来之人脖子上豁开了一个大口子,她歪头躲开泼出来的鲜血,隔着老远给青鸦传音:
“公子受伤了?”
她抬手指了指脸,示意青鸦去看。
青鸦瞧都没瞧一眼便一脸了然,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的意味深长,传音回去:
“公子故意的。”
孰离拉开妄归帮他躲开一击,一边拉起袖子蹭干净他脸上的血滴,与他拍拍手接受他的感谢,一边面露疑惑,表示不解。
青鸦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正想再说些什么,本被他制在身下的修士突然暴起,他急忙躲闪出招,却一刀砍歪,削去面前之人半边身子,他眼疾手快堵上那人张大了欲要发出哀嚎声的嘴,补刀的间隙匆匆忙忙撂下一句:
“一会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