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借我些钱，放下个月开学就还给你？”苏沐星搓搓手，掌心摩擦传来温热。
萧恒仰头思考口袋里的现金数量，垂头问她：“需要多少？”
苏沐星报出了大概的数字。
她迅速撕下一张纸，握笔在横格纸上写下一行字，加上具体日期，指甲划过折痕，撕下有效的半张纸，轻拍向萧恒的课本：“喏，这是欠条，你收好。”
“不用这个，我信得过你。”萧恒把撕痕整齐的欠条推向她。
周末的时候，苏沐星独自走出校门，冲门口溜达的保安大叔礼貌微笑，随后融入校外的人群。
逛了很久，苏沐星找到一家看着不错的首饰店，售货员小姐姐热情地拉开门欢迎她的光临。
“小妹妹，你需要什么呢？我们家首饰样式都很不错的。”说完不等苏沐星回答，她穿着白手套的手打开玻璃柜门，拿出来一盒手链，在灯光照耀下细钻闪闪发光，“你戴着会时髦。”
苏沐星及时打住，表明来意：“你好，我想买一条项链。”
“大概什么要求呢？我们店内的项链款式有很多，大气的，简约的……”售货员收起首饰盒，重新摆在柜台里面。
“有没有串着蝴蝶结的银链条那种？”苏沐星按照记忆形容。
“稍等。”售货员绕到对面的柜台，将符合要求的项链递给她，套近乎说：“你是学生吗？”
她点头，注意力集中在项链上：“嗯，高一。”
苏沐星打量盒中的项链，和白可丢掉的那条大抵类似。
她不再犹豫，对售货员说：“我要这条了，帮我包起来吧。”
“好的。”售货员合上礼品盒，贴心地用包装纸包装一番，拉扯丝带系上蝴蝶结，面带微笑地将提手放到她的手上，“你的项链，拿好慢走哦，欢迎下次光临。”
苏沐星回学校的路上，后背被人拍了一下，等她回头时发现空无一人。
她疑惑地四处乱看，然而路过的人全部目不斜视。
恶作剧得逞，苏晓站在她的右边轻笑。
听见笑声，苏沐星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看清楚她，不满地说：“表姐，你怎么在这？还戏弄我。”
“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逗起来就是好玩。”苏晓挽她的胳膊，拉到一边。“吃饭了没？”
“没有呢，你要请我吗？”苏沐星反问。
苏晓做出对号的手势，扶助她的肩膀推她走路：“走，带你吃烤肉。”
放下包，服务员端着一盘肉帮忙烤。
苏晓抽出纸巾擦去口红，提壶烫水杯，张口就来：“你学习怎么样？”
“表姐，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碗里的烤肉都不香了。”苏沐星掐着筷子，幽怨地说。
苏晓挥手，夹起块烤熟的肉，顺着苏沐星：“不提了，不提了，我现在回你们一中教学了，你有时间可以来三楼办公室找我玩。”
苏晓比苏沐星大九岁，大学毕业有两年了，和王秧书一样，教英语。
“你要来我们一中当老师？原来我妈打电话没说完的是这件事，怎么突然回来了，梨海的条件太差了吗？”苏沐星接过苏晓倒的饮料。
“没有，我闺蜜调到北梧工作，我辞职来找她。”
苏沐星感慨：“你们的感情真好。”
“你和可可不也挺好的吗，哦，对了，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可可呢？”苏晓咕咚喝口酸梅汤。
苏沐星经常和白可黏在一块，苏晓没见到她身边有白可的身影，慢半拍反应过来，诧异地问。
“她爸送她的项链丢了，我出来买了一条差不多的，打算送给她。”苏沐星埋头吃饭。
偷摸给她一个惊喜，她估计会开心很多。
苏晓抬头看她，关心道：“行，开学快一个月了，你的钱还够买项链吗？”
“还差点，我借的后桌的。”苏沐星吃的有点累，握筷子倚着座背休息。
“哦，钱不够了问我要也行。多吃点，瘦成什么了。”苏晓投喂苏沐星一块牛前胸，她张大嘴吃掉。
苏晓打开驾驶座车门，提醒苏沐星系好安全带，调转方向盘：“我带你买一些零食，等会儿你回学校后给你班上的小同学分一分，人生地不熟的，要和同学打好关系，听见没？”
“听见了。”苏沐星揉搓冰凉的脸颊，朝看后视镜的苏晓偷偷做鬼脸。
苏晓的车开进学校的停车场。
苏沐星和表姐告别后，拎着大包零食磨磨蹭蹭地上楼。
夕阳的光辉映得教学楼玻璃反光，学校晕染成暖气调。
一中放的半天假期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苏沐星踏完最后的台阶，单手叉腰喘粗气。
班里大部分人都坐在位置上。
她抹把额头，最烦人的就是短暂放松之后紧随而来的晚自习。
苏沐星从门口的第一桌按次序开始分发零食，苏晓买的都是小袋独立包装的，容易均分。
收到零食的同学惊喜地抬头看她：“谢谢。”
“不客气。”
停在黑瘦女生桌边，她极其不自然地低头看书，苏沐星瞥眼，她的书都拿倒了。
苏沐星还是分了给她。
这明显在黑瘦女生的意料之外，她干涩起皮的嘴唇抿抿，半天也说不出来那两个字。
苏沐星没纠结，往后面边走边掏出零食放在每个人的桌子上，时不时重复：“不客气。”
她感觉她像是没得感情的机器。
白可低头练字，字迹方正有劲，横平竖直。
塑料袋子簌簌作响，白可抬起头。
“给你两个。”苏沐星唯独给了白可两袋虾条。好朋友当然得偏爱。
白可瞧着她给的东西，好奇地问：“你出去啦？”
“对，有事出去了一趟，晚点跟你说。”苏沐星路过她，袋子轻了不少。
后排的滕子言早早地伸出双手放在桌面，感动涕零：“朝廷的赈灾粮下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一点零食余粮都没有了？”
苏沐星怼他：“吃吧，胖不死你。”
滕子言后仰椅子，对她说：“好人一生平安。”
“谢谢。”萧恒捏着鼓气的零食包装，不着急吃，装进桌洞，淡淡地道谢。
大号塑料袋里剩下一大包酸奶，应该是苏晓买来留给她的。
苏沐星攒好袋子塞到书包靠墙一侧的小兜，收拾文具准备上自习。
第二天。
地理课，顾白顶着鸡窝头，灰色的短袖深一块浅一片，趿拉着人字拖，赤裸的脚指甲长得老长，端着泡红枣的银色保温杯在全班的注视下走进教室，胳肢窝夹着封皮鲜亮的地理书。
苏沐星在翻开的课本后面露出一双水灵的眼睛暗中观察，仿佛听见很多迷妹心碎的声音。
“你说他都经历了什么？”苏沐星和何雯咬耳朵。
顾白的出场着实惊呆她。
何雯脑袋挨着苏沐星，推眼镜：“不知道，看样子遭受的打击不轻，他怀里的书都比他干净整洁。”
“他的衣服估计俩月没换，天呐，我的男神哪儿去了？”苏沐星不自觉往坏处寻思，“他不会被绑架了，死里逃生出来给咱们上课的吧？”说完，她的眼神里充满敬仰。
萧恒同样接受不了顾白的反差，却转笔替他说话：“他这么做是为了护住教师资格证吧。”
苏沐星听完萧恒的话，看向抠眼屎的顾白，受不得视觉冲击，缩进课本后面不愿面对。
何雯也“幸运”的目睹了顾白的邋遢场面，迅速抬手撑头挡住视野。
“老师？你还……好吗？”前排的人盯着他打绺的鸡窝头，语气呆迟，眼神单纯清澈，颤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那人估计也受到了不少的打击，惊吓的都恢复出厂设置了。
“我很好，开始上课，今天继续讲第二章。”顾白打开PPT，精神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苏沐星宁愿怀疑世界疯了。
讲到一半，谈起其他，扯远了，顾白插句课外话：“你们摘过楼外边的紫叶李吗？树是校长种的，发现结出的果子被人摘去了，他老人家气炸了。”他不厚道地笑出声，然而没有了之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苏沐星默默收起桌边的紫叶李。
其他人没当回事，毕竟和他们没关系。
地理课结束，顾白趿拉他的人字拖迈下讲台，门口的两个女生肃然站成一排，挪出空间给他，屏住呼吸，胳膊使劲夹腰侧，生怕他脏兮兮的衣服蹭到她们。
“到底为什么啊？”苏沐星带着哭腔，接受不了顾白变化，课本摔在课桌上，仰头哀嚎，“我那么帅气的男神老师哪去了？”
她的表现像极了反派即将成功干掉主角团，却因为一个差错毁掉全局时的崩溃，掺杂着痛苦、心酸、悲伤。
“这下他不用害怕自己脱单了。”苏沐星垂下头，竖胳膊握拳，“老顾，好样的，加油。”
“她怎么了？”李木哲面部抽搐一下，关心她。
萧恒看着对空气自言自语的苏沐星，组织了半天语言：“她的偶像‘夭折’了……”
“我还以为她跟着疯了，”他顿了顿，“我说也是，顾白绑定了破烂系统吧，说他是校外捡破烂的我都信，帅哥当老师这么不容易吗？还好我对教师职业过敏。”李木哲啧啧，无奈地左右摇头，看透一切的眼睛目送门口顾白的背影。
李木哲扫过萧恒的侧脸，紧急避险：“你这张脸当老师也危险，你要也变成这样可别出去说是我同桌，我心脏不好。”
萧恒：“……”
班上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却团结的话题全部关于顾白。
“看把人都逼成什么样了。”
“以后再也不会对帅哥有滤镜了。”
“我真差点忍不住上手把他头发梳洗干净。”
“顾白失去的是他的脸面，我失去的可是青春。”
“珍爱生命，远离老师。”
……
不过一节课，某个顾姓地理老师邋遢的事在全年级传开了，甚至有人特意扒门缝一睹他的风采。
顾白也是出名了。
顾白说年级组九月底会安排一场考试，苏沐星扒拉着记满密密麻麻笔记的本子，知识点却苍白地停留在白纸阶段，丝毫未进脑子，她决定临阵磨枪。
俗话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
据她观察，萧恒看书的频率非常高，课间时间多半用来做题，80％概率是学霸，就算不是学霸，那也是努力型选手，成绩绝对不会差。
苏沐星搭话，为抱大腿提前试水：“斜后桌，快考试了，你紧张不？”
果然，萧恒又在题海中抬头回应她：“还好。”
萧恒的状态落在她眼里实在是轻松，心中的猜测更加像事实。
“我紧张，只能临时抱佛脚了，上天再爱我一次。”苏沐星双手合十，上一次如此虔诚还是跪在观音寺里，祈愿成为百万富翁。
萧恒揉下巴，问出不理解之处：“你们为什么不在平时下功夫积累和准备，都喜欢临时抱佛脚？”
这话竟然能从人的嘴里说出来。
“因为该死的恋足癖。”苏沐星满头黑线。
“哈哈。”萧恒掩嘴轻笑，“你挺聪明的，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而已。”
萧恒由衷地点评，苏沐星全然不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听了多少这样的话，假的很，她几斤几两她能不清楚？
“所以除了靠平时下功夫，怎么才能提升成绩？”苏沐星继续“取经”。
萧恒掠过她摞在教材底下的漫画书，一针见血道：“少看课外书。”
“虽然你说的对，但是这实属高中生正常娱乐行为，等通过这次考试，我一定发愤图强。”苏沐星暗自打气。
“把你的生物书给我。”萧恒握笔尾杵她。
“哦，等会儿，我找找。”苏沐星歪头在桌洞翻找出，不明所以地递给他。
萧恒接过她的课本，不用对照他的书，凭借记忆定位知识点，纸张在手指间翻来覆去，他在重要的段落前画下五角星，合上笔帽还给她：“我标记的这些是重点，你抽空背下来。”
“介么多，全是重点？”苏沐星看着课本不少于二十个的五角星，舌头吓的捋不直。
“对。”
苏沐星摊开书平铺在大腿，空洞地目视前方，拖长声呻吟：“我想要哆啦A梦的记忆面包。”
“那可是大熊的专属。”
她低下头沉默。
萧恒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背书，收回了操心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