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右……枝右……”

    空气很稀薄，带着粘腻的腥臭味，那股子感觉简直熟悉到讨厌，就像深渊里的泥泞张开了满是腥臭味的口腔轻声呼唤，或者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烂鱼摊子上一样，少年撇过头去试图紧闭双眼，试图从这个梦里脱离出去。

    真是糟糕透顶，他心想。

    林枝右从小就知道，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最早可以追溯到六岁，在班里的那群萝卜头只会吸着鼻涕喊爸爸妈妈的时候，他就已经踏入了个世界——从梦里。

    彼时的他本来在做着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梦，幼小的林枝右牵着妈妈的手在站台等公交，或许是要去公园吧......

    但一转头身边乌压压地挤满了穿着黑衣服带花纹面具的人，像动画里的无脸男，带着阴冷的压迫感。

    小枝右无意识地抓紧了妈妈的衣袖，想要张口喊“妈妈我怕”，可是一抬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脸庞，而是隐藏在帽兜里的花纹面具。

    顿时如坠冰窖，六岁的孩子一时间连哇一声哭出来都做不到，只能苍白着小脸无声地颤抖着。

    那双捏着他的手已经不再是妈妈的手，年幼的他浑浑噩噩地被牵上才驶来的大巴车。

    「大巴车里」

    破旧的大巴车里面挂满了海藻，带着腥臭的潮气，不像是从站台驶来的，倒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小枝右不小心吸入了一次这种可怕的味道后，就拼命屏住呼吸被【妈妈】牵着走。

    黑袍人的身影明明灭灭，若隐若现，好几次小枝右都能在一霎时透过黑袍看到后面的座位，但随即又变成凝实的黑袍子。

    【妈妈】移动的很慢，似乎有意照顾小枝右，善意是很容易被感知到的。

    林枝右知道这个【妈妈】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即使仍然很害怕，但颤抖的没那么厉害了。

    随即，在和【妈妈】落座最后一排之后，大巴车摇摇晃晃地带着吱呀声启动了。

    脸色煞白的小孩夹杂在一群黑袍人之间，而当他意识恢复能够掌握身体的时候，他扭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场景——妈妈还在站台找他。

    【妈妈还在找他】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林枝右拼命挣扎起来，张开嘴大喊。

    “ma…”字还没喊出口，大巴车上的黑袍人都齐齐侧头看向他，脸上的花纹面具开始变换扭曲逐渐向妈妈的面容变换。

    那一刻，他背后冷汗狂起，他听见自己说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他看到面前的【妈妈？】举起了一枚镜子。

    然后……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脸庞。

    他摸到了带着凹凸不平质感的瓷质花纹面具……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

    ——一名带着花纹面具的黑袍人。

    然后，梦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