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收拾好东西,又到了廿桠亭。小五起阵,摆符,一阵白光过后,几人到了一处结界外。界内郁郁葱葱,碧水青山,颇有生机。进去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才依稀看到有人在的房屋,一对老夫妻在院子里晒茶叶。
小五上前跟须发花白的男子打听:“老先生,昨晚有一位女道长来除邪祟,你可知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与她是同门,来帮忙的。”
苏木从未见过晒茶叶,在门边一边听一边细细看着另一位婆婆的动作。
“啊……那位女道长啊,我想想……昨晚上还在承德家茶园子里看见她了,就那边。”老先生手往上指了指,远处有几阶梯田,绿油油的,种满了茶树,“你们去那边再问问吧,问问承德,承德记事儿清楚。”
“好,多谢。”
小五转身,苏木最后环顾了一下整个院子,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木门。
“想学艺啊。”竹浅打趣。
“我倒是想,我还从未见过如何制茶。这边看着像茶乡,产的茶估计也好喝……要不我在留云山栽几株茶树试试?”
“哪有那闲情雅致让你回去种茶,先办正事。”
一路上不少人家的院子里都晒着茶叶,还有人在院内生起火,在大铁锅里翻炒茶叶,苏木跟竹浅看的新奇,互相感叹。小五在前方领着路,偶尔也朝旁边看一看,没觉得多新奇,只留心他们两个有没有跟上。
接近正午,日头渐盛,院子里渐渐没有了人影,屋顶炊烟一缕一缕升起,三人走的头上微微冒汗。精卫从苏木怀里飞了出来,随机立在一个人的肩膀或头上,这会又扑腾几下飞起来,在三人头顶的高空盘旋。
“啾。”精卫飞低了点,开始当领路鸟。
看来是找到江千雪了。三人不紧不慢跟在它后边,沿着石子路走到了一户人家。房屋旁边有一条小山路,通向不远处的梯田,应该是先前在下边看到的“承德家的茶园子”。
精卫飞下来落到小五肩膀上,小五敲了几下大门,带头走了进去。院子里饭香扑鼻,闻得三人有些饿。
“张叔,我这边都收拾好啦!”
“诶!好了,来把菜端过去吧——”
是江千雪和一位老人的声音。
主房的门被从里推开,江千雪着一袭精致红衣,喜气洋洋走了出来,看见三人之后愣了一下:“啊?”
又一个小屋的门被推开,一位老者从里边走了出来,见到院子里多出来的几个人头,也愣住了。
“叔,我同门,先前跟您说过的……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朋友啊,那正好,进屋一起吃饭啊。”
江千雪面露难色地看着一脸莫名其妙的三个人。
“叔,我给您端过去您先吃,我们再自己做一点,借一下您的灶,我一会付您银子。”
三人明白过来,又打招呼又道歉又帮忙端菜,一共就两盘菜,一群人推推攘攘忙忙活活安顿好了房屋主人。
“嗐,多加几个菜嘛,我给你们做!”
“不不不不用不用,是我们打扰您了,您吃吧,就不再麻烦您了!实在抱歉!”竹浅打头将人劝住,江千雪招呼着人往伙房走,精卫留下来当玩意。
张叔本来还想再站起来,一看到精卫朝自己蹦,歪着头看自己,就被勾了过去。苏木边走边回头看,颇感欣慰。
四个人进到伙房,把门一关,面面相觑。
“你们真会挑时间来。”江千雪不满。
“一边走一边打听你在哪,谁能说准什么时候碰上面。”小五靠墙,一点也没有下人的样子。
“你什么态度?”江千雪挑眉看着他,“不想干了?”
“哎别!”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苏木拽着竹浅挡在中间。“实在抱歉江小姐,我们只顾着赶紧会面了,没想到会打扰到你们吃饭。”
竹浅本来在一旁抠手,突然被拉了过去,只得一起劝架,带头开始找菜做饭。
“小姐一直在这家吗?”小五一边切菜一边问,语气十分不敬。
江千雪扁了扁嘴:“没,一直在跟这周围的人家打听东西。”
“听说小姐从昨晚上开始就在这里了,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小五稍稍正经了一点。
“没,张叔做饭好吃,我一般都在这吃饭。”
“……”
四个人又炒了两盘素菜,热了三个馒头,呼呼啦啦进了主房。
屋内,张叔前边的菜没动多少,一手拿着啃了三口的馒头,一手小心地给精卫顺毛。江千雪轻车熟路地拿了三个杯子倒茶。张叔见他们进来,笑得一脸慈祥:“哎呦,做好啦。”
“诶叔,用了您的菜,等我们走了一起算银子。”竹浅道。
张叔哈哈笑了两声,说不用,他的菜园子里还有不少东西,他们几个小孩也吃不了多少。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张叔把之前跟江千雪说过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与瀌寨坐落于净峪,依山傍水,寨子里的人世世代代都做着茶生意。张叔叫张承德,年逾五十,无妻无子,父母早逝,自己伶仃一人却也快活。
这里邻里间关系不说融洽和睦,至少一直是无风无浪,没有什么大冲突。大家各自做着自己的小生意,日子过的也还算舒服自在。但是,自上个月开始,寨子里陆陆续续消失了7个男丁。这些人小到16岁,大到50岁,有一夜之间消失的,有下午出门后便再没回来的。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点,人就这么没了声没了影。
其中一个消失的人是张承德朋友的儿子。
“你们说说,我爹娘走得早,也没别的家人,一辈子就种种茶,看看天,唱唱歌,舒舒服服的过活,哪成想老林家儿子没了。
“他也是怪得很,那天下午我看他一个人坐在田边上,喊也喊不动,我就下去找他。我问他咋了,他就说‘向远没了,向远丢了’,我说向远那么大一小伙子能丢哪去,他不说话。我问啥他都不说话,我说我跟他一块找去,也拉不起他来,跟中邪了一样。我现在一看见他就愁得慌,一晚上他头发就变得花白花白的,也不爱说话了。这阵子都是我自己下山去找他,昨晚上他愿意自己上来找我喝酒了,看着还是没精神,愁死了。”张承德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嚼菜。
“老林家在下边一点,消失的人叫林向远,三十出头。他们一家好像也就跟张叔走的多一点,对周围邻居一般客气,也说不上有什么仇。林向远跟另一个死者玩的多一点,是他们的邻居,算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待会吃完饭给你们看一下我大体理出来的东西。”江千雪道。
张叔还在长吁短叹,几人边吃边安慰张叔,饭后帮忙洗了碗,待张叔进屋里午休了才开始商讨。
四人一鸟围坐在小炕上,江千雪拿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抖了抖展开,摊在大家面前。上边列着七个死者的姓名、年龄、消失顺序和关系图,七个人就七条关系线,旁白还画了一座小山的简图,标注着几个人家的位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联系。
“你们看,这几个人从年龄、住所上根本找不到什么共同点,硬说有联系的话,就是他们关系上能串起来了。孙文是林向远的邻居朋友,赵辰月跟孙文是朋友。这三个人里,孙胜州这俩跟赵辰月玩的好,这个是赵辰月舅舅,张儒跟孙胜州关系好。”江千雪边说边用手指着,“只能这么单向串起来,林向远跟张儒一个家在山底一个家在山顶,基本不认识也不走动,剩下的也不能说不熟,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碰见了就打打招呼,也都挺客气的……我其实老觉得这个地方怪怪的。”
“这个寨子看着是挺安逸的,但是有点过于安静了。”小五接话。
苏木仔细回想了一下,委婉道:“这寨子的人都不太爱说话,邻里间虽然大门都敞着,但是也没听见几声聊天,我还当是他们太忙了。”
“现在确实是该忙的时候,我听说过一阵子就会有外地的商贩来收茶叶。这里的人都做一样的生意,难免会有冲突,我听说下边老林家那一块,之前有几家人谈了同一个茶叶铺,后来来收茶的伙计说什么开的不景气,收不了太多,就推了一家没收。不过后来那家人又找到新茶贩了。这种事情在这里应该不少,相互之间肯定多多少少有点顾虑。”江千雪道。
“你觉得像仇杀?”竹浅问。
“难说,现在连人死没死都不清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若是自己溜出去了,也没人给家里留个信。大家这阵都在忙,我打听了出事之后也没人往外走,不像是被带出去的。他们生意虽然有大有小,但是也没有断销路的,我觉得不至于有仇杀,就算是仇杀,也没留下一点动手的痕迹。”江千雪靠在墙上,一脸疲惫。
“请愿书是谁送来的?”小五问。
“张儒老婆。张儒是最后一个消失的,他那天晚上没回家吃饭,张夫人跟邻居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人,第二天就写请愿书寄来了,找了之前失踪者的家里人一起按了手印,说怀疑有邪祟进来。我来之后探了结界,也没发现哪里有损坏。”
“他们怎么会找妖族办事?”苏木不解。
三人同时望向他,欲言又止。
“因为家父是小叶派掌门啊。”江千雪靠着墙,一脸春风得意。
苏木恍然大悟。请愿书不是交给妖族的,是交给小叶派的,只是大家不知道小叶派皮下藏的是妖罢了。
苏木觉得有意思,还想细问,但此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便收了心思:“但是为何失踪了七人才递请愿书呢,明明可以更早一点。”
“赵辰月消失之后他们请了寨子里的大仙做法,就住在下边那条路上。做完法之后第三天就没了两个,我打算下午再去问问。”
几人休整了一下,估摸着午休的时辰过了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