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疼,疼的厉害......
是心脏在痛?还是肺在痛?
他不知道。
并非是未曾经历过这般的疼痛,只是,这一次,他也无计可施了。
如果时间再往前倒推,他也许会跳起来,跳个不停,像童话里穿着红舞鞋的小女孩。
悬空的危险,落地的重力,印象里,都可以暂时脱下他的舞鞋,赢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疼痛逐渐瓦解了理智,一瞬间崩塌。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疼痛,手脚并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想要跳起来,然后砰的一声,他从床上掉下去了。没有悬空,只有落地。
恍惚中,他离洁白的天花板越来越远,下陷,不停地下坠、下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短短的一秒钟,也可能漫长的一个世纪,他茫然地想。感知着周遭的一切,他的头和脚板触碰到了相当坚硬的东西,臀部却是软绵绵的。
有些疑惑,三个主要问题浮现在脑海里。
他是谁?
他在哪里?
他要去哪里?
他思忖着,额头雀被一个方形的物体击中了,勾销了他的一切疑惑和问题。
一瞬间,那些东西皆云消雾散。
条件反射般,睁开双眼,光线进入,白色,绿色,黄色......泪水就哗啦从眼眶里涌出来,湿湿地趟过脸颊。视野是打了马赛克的,分不清是动感模糊,还是高斯模糊。一切的声音是嘈杂的,同时又是窸窣的。
眼前的世界里,是三尺讲台,是墨绿色的白板,是穿着墨绿色衬衫的老师,是埋头的学生们......
大学?高中?初中?小学?
看学生体型,应该不是小学,也并非初中。
正思忖,手臂被轻轻戳了一下,左边递过来一包手帕纸。
愣了几秒钟,他恍然大悟,拿过来,抽出一张,胡乱抹了一把一双眼睛,像是在用擦镜布洗眼镜似的。
世界刹那间清楚了,纸巾随即揉成一团,揣进了裤子口袋里。抬头,他看见黑板上的板书——“细胞质基质是细胞代谢的主要场所......”。
“许应寒,”一个严厉的声音直接击中这具身体的心底,世界陷入了寂静,半晌,“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他是许应寒吗?对于这个名字,他生不起一点熟悉的感觉。
但是这具身体却僵硬了一瞬间,看来,对这个名字,或者那个老师的声音,这具身体相当熟悉。
“许-应-寒。”声音隐隐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循声看去,隔着小小的圆框镜片,正好对上一双小小的圆眼睛,单眼皮,射出的目光像是一把灵活的小型手术刀,锋利无比,同时又非常擅长切割。
他应是许应寒。许应寒想,迅速移开视线。
“收......收到!”两片声带的摩擦,发出让他异常陌生的声音,却是从相当近的距离,从他的口中,从他的身体里,却仿佛与他的灵魂格格不入。
老师的声音又突然柔和起来:“感冒了就多注意休息。”
留下这一句话飘散在空气里,他就从前门迈着大大的步伐离开了。
他感冒了吗?许应寒想。
垂下眼睛,桌面上摊开一本教辅资料。一看封面,经典的五三,许应寒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他要在经历一次高考。
再经历?话说他经历过高考吗?他头脑飞速运转,CPU要冒烟了,愣是搜寻不到一点点关于高考的记忆,但是记忆中又死死刻着“他参加过高考”。
他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直接放弃,背往后一靠,几根手指翻开第一页:“高一(8)班 许应寒”。
又抬眼,透明的玻璃窗,窗外是明净的蓝天、朦胧的远山——山外是海。视线收回,墙上悬挂的名言,滴答的时钟,窃窃的思语,笔尖摩擦着纸张......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少是高一,一切才刚刚开始,一切妙不可言。他很自由,充满了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