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009还是没有醒来，扎克和幽罗不约而同紧张起来，紧紧盯着009的动向，生怕错过一点半点。
但他们也只能干着急了，因为贸然冲上去强行唤醒009，009可能会永远昏睡不醒。
此时此刻，009被噩梦困住了。
凛冽寒风肆虐一望无际的雪地，009的脖子上无端出现一条铁索，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手拖拽锁链，将他困在原地，无法前行，009死死挣扎，手指都抓出了血，脖子勒红，也无法撼动半分。
雪下的越来越大，009大叫着，双目猩红，终于往前爬了一步，他欣喜不已，下一秒就被拽回原地，滔天的压力如同一只巨大的手，那手将他的头朝雪地按，窒息感瞬间涌了上来，009吃了一大口雪，嘴里如同吃了刀子一般疼。
他的手在身后胡乱摆动，拼尽全力挣扎，想去抓困住自己的人，却只抓到了一捧雪，009怔愣一瞬，意识到什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噩梦如镜子四分五裂，009缓缓睁开眼。
晶体变回原来的样子，上面只出现五分之一的白絮，009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扎克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幽罗松了一口气，“殿下，您的精神力等级是E级。”
精神力从高到低，按ABCDE划分，E级虽然是最低的，但也有可能觉醒返祖，一跃而上，成为S级。
听完他们的科普，009若无其事笑了笑，“只要有精神力就可以驾驶机甲了吧?”
幽罗问：“殿下喜欢机甲？”
009点了点头。
“那您可以去上希维托的课，他对机甲研究很深。”
听罢，009失落地垂下头，“啊，他不喜欢我。”
幽罗疑惑。
扎克看不惯009这种样子，双手交叉愤愤不平，细说了来龙去脉。
幽罗先是诧异，然后是失望，“没想到他和那些人沦为一党了。”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教你，殿下。”
009有些欣喜，“真的吗？！”
然后他小心翼翼笑了笑，“但我需要与斐西尔说一下。”
幽罗叹了一口气，“好吧，如果他不同意，我会去找他的。”
009感激地点了点头。
一周结束，卡里斯来接009回家，注意到009耳朵上多了一枚蓝宝石，卡里斯关切地问了句。
“您在维桑，一切安好吗？”
009“嗯”了一声，头靠在了软枕上。
“主人又做了柠檬派。”
009缓慢睁开了眼。”
“您放心，我偷偷换了。”
“谢谢你，卡里斯，我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斐西尔的。”
卡里斯慈祥地笑了笑，“您休息吧。”
回去的时候还没靠近住的地方，009就闻到了柠檬的味道，很酸。
斐西尔坐在沙发上，招了招手，009走到他面前，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柠檬派。
和上次做的一模一样。
“特地为你做的，欢迎回家，阿衣。”
009坐到斐西尔旁边，“谢谢。”
入口的柠檬派是正常的味道，他也是有些饿了，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斐西尔满意笑了笑，“这一周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汇报自己这一周的一举一动，没有任何隐瞒。
他也隐瞒不了，斐西尔对他的行踪比他自己还了解。
斐西尔认真听他说话，目光尤为专注看着009的眼睛。
看起来非常深情脉脉。
但009知道，这绝不是，斐西尔是在判断他有没有撒谎。
说完了，009抚摸右耳的耳钉，对斐西尔笑了笑，“机甲特别有趣，谢谢您。”
斐西尔端起茶，“可是，机甲太危险了，阿衣，你可以考虑学习其他的。”
009抿紧唇，勉强笑了笑，“我真的很想学。”
“阿衣，”斐西尔放下茶杯，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着009，他神情仍然温柔，009却感觉到一股从脊背往上冒的寒意。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带着强势的警告。
009默默低下头，揪着手指头，“对不起。
沉默，在两人之间徘徊，良久才听到一声低低地叹息。
“或许，我不该给你机甲……”
他只需要阿衣成为他的配偶，成为王位的继承者，如果阿衣接触机甲，意味着阿衣的身上将要背负更多，例如，帝国的荣耀，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009的手放在膝盖上，端端正正，安安静静，“那您后悔了吗？”
从这个视角看下去，斐西尔可以看到009微微颤抖的睫毛，他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后悔。”
009的身体颤抖起来，他伸出手抓住斐西尔的手指，“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您不后悔？”
斐西尔摸了摸009的头发，触感如他所想的柔软，他妥协了。
“这要看你，阿衣。”
夜里，009没有去睡觉，他想他得讨好斐西尔。
柔美动听的钢琴曲响彻整个黑夜，009弹奏的是斐西尔最喜欢的《啼鸣》，弹得久了，手已经微微发麻，。
顶楼，斐西尔躺在赤红色的沙发上，黑色衬衫随意扣着，一双幽蓝的眸子比夜色更加深，他的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拍打节奏，忽而，他轻轻笑了，手指也停了下来，。
直至天明，009也没有停下。
卡里斯听从斐西尔的命令，对009说，“主人说，请您回去睡觉。”
009心中一紧，“他同意了吗？”
卡里斯深笑，“您不该问我，主人说过，您可以随时去找他，为什么不呢？阿衣阁下。”
“谢谢你，卡里斯！”
009跑着去了二楼，走到斐西尔房门口，009小心敲了敲门。
“进来吧。”
男人的声音明显沙哑了许多，009想也许自己不该这么早过来。
009推开了门，就看见斐西尔躺在床上，背对他，尾巴垂在床边。
“您还在休息，我可以等会来吗？”
斐西尔伸出一只手，朝他勾了勾。
“是阿衣啊，我还以为又是卡里斯。”
009一边犹豫，一边走到了斐西尔面前，斐西尔睡眼朦胧，眼角还有鳞片，衣服也被揉皱，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可爱。
“早安，”他蹲下来，小心翼翼扑在斐西尔的床边，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斐西尔，“您现在还后悔吗？”
那双眼睛，如雪山乌玉，不染任何杂质，就像斐西尔第一眼看到出生时的他一模一样。
一瞬间，斐西尔像是被什么击中。
“不是说过，以后不弹钢琴了吗？”
009急不可察蹙了蹙眉，有些迷茫，后知后觉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他呆呆地望着斐西尔，一脸挫败，“我…忘记了。”
斐西尔用手指轻抚009眼下的乌青，“去睡觉吧，我同意了，阿衣。”
009扬起一抹微笑，大胆凑到斐西尔手边，脸贴着他温热的手心，神情眷恋，眼睛很亮，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斐西尔定定望着他，看他的眼睛，嘴唇，…，太过专注，以至于自己都忘了说话，直到手上一空，房门被打开，又关紧，他才慢慢回神，猛然坐起来，手按在心脏的位置。
跳的乱七八糟。
机械鸟拍打窗户，意识到窗户关紧，又飞到别处去了，风轻轻吹过窗帘，吹过花圃，带来清晨的静谧美好，009若无其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左脸通红一片，与右脸形成了两个色差，009手上还拿着毛巾，肩膀不住地发抖，他抓住自己的手腕，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吐出一口浊气，扬起一抹天真单纯的笑容。
楼下客厅，幽罗一身黑色刺绣衣裙，安静地等待着，卡里斯怕她等久了，让人送来糕点和茶。
“主人马上就来。”
“不急，”幽罗摇摇头，并不放在心上。
“姑姑，好久不见。”斐西尔拄着拐杖从电梯口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幽罗。
幽罗起身行礼，“好久不见，斐西尔。”
“您突然到访，是有什么事吗？”
幽罗道：“我见过你的配偶了。”
斐西尔点了点头，语气冷淡，“阿衣也跟我提过您，我也没想到你消失了这么久，原来一直都在兰斯列威。”
幽罗沉默良久，“我有我的原因。”
斐西尔神色淡漠，“那您来，有什么事吗？”
“维桑没人愿意教导你的配偶，我愿意教他，任何事，都可以。”
斐西尔平静的目光慢慢落在幽罗身上，从平静渐渐变得冰冷。
“姑姑，自从那场战争以后，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您，有什么值得我信任呢？”
幽罗低垂着头，愣在原地，放在膝盖上的机械手指微微颤抖，她缓缓抬头，眼底有些红，“斐西尔……”
斐西尔没有说话，那双深蓝眼眸，幽深平静，蕴藏着无穷的风暴。
幽罗只得起身告辞离开，“无论你信不信任我，我都是最适合教导他的人，这是事实。”
卡里斯沉默地站在一旁，神情复杂，“主人…王女殿下是最适合的人选，阿衣阁下在七星殿备受排挤，他需要有人指导他。”
“那就由我来教他。”
卡里斯不赞同，皱眉道：“可是主人你的身体……”
砰——！！
茶几上的花瓶摔在了墙壁上。
卡里斯脸色惨白，然后听到了从楼梯传出的惊吓声。
009眼睛瞪大，目睹刚刚斐西尔做的事，心中七上八下。
斐西尔偏头望着他一眼，微微一笑。
“过来，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