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天就要到除夕了，剧组在车墩的戏份已经拍完，年后转战南京实地取景。周献嘉的爸爸老周要来上海接她，可是周献嘉觉得自己混的有点惨，不想被爸爸看到，坚决反对老周过来。

    她自己买票坐高铁回了南京。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在南京南站下车后，拖着行李箱跟随人流往地下通道走去。

    “周献嘉？”

    有人叫她的名字。周献嘉循声看去。

    神色有一瞬的凝固。

    是冯婧婧，宋涟的前女友。

    “嗨，”周献嘉迅速调整了表情，咧嘴打招呼道，“好巧啊。”

    她有冯婧婧的微信，是大一那年替宋涟去车站接人的时候加上的。但自那之后，两人就没再聊过。眼下她亦不知道该跟这位现男友的前女友聊些什么。

    她们之间，唯一的共同话题，似乎就是宋涟。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各自拎着行李箱小心翼翼地下台阶。

    “你从上海过来的吗？”行李箱脱手落地后，冯婧婧轻喘着问道。

    “嗯，我假期做了份兼职。”周献嘉看了眼冯婧婧，也不知道自己坐的这趟车之前都经过了哪里，便试探着问，“你现在，是在上海工作吗？”

    “对，宋涟给介绍的。”冯婧婧的声音不大不小，吓得周献嘉赶紧左右瞄了瞄。

    冯婧婧瞧见周献嘉的小动作，笑说：“怕什么，他又不是黄渤王宝强那种，不是谁都认识的！”

    “……”周献嘉讪讪，抬眼望了望天，附和道，“也是！”

    两人来到了地面，一起出闸机口。冯婧婧盯着周献嘉的侧脸瞅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额？”周献嘉瞥了眼冯婧婧，又很快移开视线。心跳的节奏骤然变速，紧张得脖子都不敢动了。

    冯婧婧继续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他。”

    她们先前统共就见过一面，那时候她才刚上大学，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也正常。然而现在作为宋涟的正牌女友，却不好接他前女友这话了。

    不管她承不承认，都必须隐瞒自己和宋涟正在交往的事。所以无论如何，都得对冯婧婧撒谎，那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任凭冯婧婧想象好了。

    当年宋涟和冯婧婧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是默默喜欢着，除了写点日记，认为他们一定会分手以外，就没什么了。这些仅仅是她的心理活动，没有伤害任何人。

    可是此时面对冯婧婧，她却有点，不安。

    “你们，还在一起吗？”周献嘉开始发问，引开话题。

    “早分了。”冯婧婧不以为意地说。

    “哦。”周献嘉不会逾矩，探问别人隐私。话题扯开了就好。

    艺人嘛，恋爱是大忌，分手总归是要付出些代价的。周献嘉不知道宋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以及他们为何分手。即便很好奇，也不会问。

    距离车站出口还有一段路，冯婧婧沉默了会儿，又开口说道：“他现在混的挺好，都开始演戏了。”

    “……嗯。”周献嘉点头，“我知道，好像都播了吧。”日常闲聊而已，没必要时时做戏。

    宋涟的处女作网剧，都已经播了八集了。她知道进度，但还没有空出时间来看。

    尬聊到这儿，冯婧婧似乎也不知再说些什么好了，又沉默了。所幸，周献嘉看到了老周，爸爸朝她走来，她松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周献嘉心里都在想着宋涟。他们之间，怎么说呢，有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明白。

    从小就认识，一直是当邻家哥哥妹妹正常相处的，关系也没有多亲近。可就因为这十多年的熟识，在宋涟提议交往后，两人火速在一起了，其间少了正常情侣该有的恋爱步骤。

    这与周献嘉曾经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不过机会来了，还是宋涟主动的，她哪有放弃的道理，自是不可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宋涟这么帅又是艺人身份，身边肯定少不了诱惑。若她遵照14岁时候的心愿计划，待到他年近三十再奔向他时，无论那会儿宋涟事业发展如何，都不一定是单身。

    年少时的想法太过天真了。宋涟怎么可能会在二十九三十岁的时候正是单身等着她去追呢！

    周献嘉说服了过去的自己，接受了那次意外的“早恋”。

    宋涟工作忙，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彼此对于长达十几年的邻里关系的转变，起初都有点放不开，很少互诉衷肠。两人约会的主场，几乎就是在酒店的床上，忙活少儿不宜的那点事儿。

    久而久之，这一习惯就这么延续了下来。导致身体熟悉了，可是心灵的距离，却还远着呢！

    周献嘉倒是想和宋涟深入的聊聊天，但一直找不好切入点。聊未来，太早了。聊当下，又很无奈。跟艺人交往，除了体谅，还能如何。两人的兴趣爱好也不太一样，说错了又怕破坏感情。

    为了阻挡烂桃花，她对外一直宣称自己有男朋友。所以当年每个星期出去与傅雪时约睡，都没有瞒着室友。

    不过好笑的是，和她接触不是最多，但关系最为亲近的傅雨莳，非常确信她是单身。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单身？”周献嘉问傅雨莳。

    傅雨莳浑不在意地看了眼她，说道：“你要是有男朋友，他不得天天缠着你关注你，想要认识你的朋友，害怕你被别人抢走！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放心你一个人在男人堆里面工作的！”

    “男人的占有欲，可是很强的！”

    周献嘉听完，垂着眸，尴尬地扯了下嘴角。

    “我觉得一般人你肯定看不上！”傅雨莳继续说，“做学生的时候，也不太可能接触到特别优秀的，所以只能毕业以后再找。”

    “而且，你的状态就不是有对象的样子！”

    “有对象，该是什么样子？”周献嘉好奇。

    “我谈过恋爱，我知道的。”傅雨莳眼神笃定，“在你的脸上，丝毫看不出陷入爱情的痕迹，倒是有股子单身的清澈和自强不息！”

    女人的直觉很抽象，却不能否认有可能是事实。周献嘉可以理解傅雨莳的意思。她追剧如果嗑不到官配cp基本就是演员没有入戏，演技欠火候。

    雨莳的话，换言之不就是她的感情欠火候。由内及外，她的脸上也没有恋爱了的甜蜜和幸福感。

    但是，恋爱的感觉……

    她和宋涟刚确定关系的那会儿，有吗？

    交往的这两年，有过吗？

    今年春节，宋涟回家了。两人在微信上联系，年初三，宋涟叫周献嘉去他家。周献嘉倒是挺想增进一下情侣间亲密度的。因为新剧开播，宋涟去年拍戏期间的一些日常被跟随拍摄的粉丝和狗仔相继发到了网上。

    宋涟和剧组同事都有朝夕相处过，一起上下班两三个月，剧还未播过半，宋涟和女同事的cp粉就有了几百，随之而来的就是恋爱传闻。

    对于粉丝间的传言，周献嘉自然是不信的，那些人不过是追剧嗑cp上头了而已。不过，她看了cp粉们整理的宋涟和女同事恋爱的蛛丝马迹，比对之下，甚是惨烈。

    她和宋涟真情侣之间，相处模式还不如他跟同事亲密。就算拿着喇叭告诉别人，自己在和宋涟谈恋爱，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眼下收到宋涟的约会邀请，周献嘉还是略带不安地问：“不会有私生饭知道你家地址吧？”

    不管糊不糊，事业发展如何，是艺人就会有狗仔关注，有粉丝跟随。

    最近因为新剧播出，宋涟又涨了些粉丝。万一其中有能人呢！

    周献嘉一直都挺纳闷儿的。艺人火了以后，周围邻居难道就没有上网爆料他们详细住址的吗？就算年纪大的没这么无聊，小一点的十几岁的，正是当下互联网上最活跃的那批用户，难道就没有通过家里大人得知邻居里有个小明星，上网爆料的吗？

    大概因为是人人喊打的艺人女友身份，周献嘉总觉着去宋涟家里约会不安全。不过机会难得，趁着宋叔宋婶不在，她还是去了。宋涟牵着她去了三楼，他的房间。

    旧地重来，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到了七年前，宋涟卧室里面泄露出的叫喘声似乎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周献嘉在情感博主那里看到并记下，准备了好几天的适合热恋小情侣的话题腹稿，倏然间忘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

    “我回来的时候，在高铁站碰到冯婧婧了。”

    “是嘛。”宋涟推开房门，把她带进了卧室。

    周献嘉看着室内唯一的一张大床，七年前那个夏天在这里发生的那场情事，此时如有实质。那天之前，她来宋家作客，有过几次上楼叫宋涟下去吃饭，就站在门口，从来没有进去过。

    事隔7年，她来到这里，闯进了宋涟的私人领地，宛如时空穿梭，一切都衔接上了。冯婧婧从这张床上离开了，而她又躺了上去。

    宋涟见她出神，双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抵在门板上，开始吻她。

    周献嘉明白，这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可她现在，不想做，更加不愿意在这里做。

    她推开宋涟，眼睛盯着他看。

    在她眼中，宋涟是温和有礼表里如一的。即便是在床上，即便很急切，也是适度的。不像傅雪时，每次做的时候前戏都要弄很久，经常搞得她身上仿佛没有一块好皮了似的。大概因为开荤比较晚，年纪也稍大一些，反正与平常反差较大，很有色令智昏的意味。

    宋涟完全不是这样。

    在床上，周献嘉根本感受不到他的色。宋涟会频频问她一些话，也都是在关心她舒不舒服，他似乎特别在意这一点。所以对于两人见面就要上床这事，周献嘉的理解是艺人工作性质特殊，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古人有云，食色，性也。饮食男女，吃饭睡觉是重中之重。

    “怎么了？”宋涟问她。

    周献嘉也问：“你为什么，跟冯婧婧分手？”

    “她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周献嘉舔了舔唇，“就是有点好奇。”

    “聚少离多，就分了呗。”

    “我们也是这样……不是吗？”

    他竟然没有说，不爱了。而是，聚少离多。

    这个答案，周献嘉有些意外。

    这个答案，包含了一种可能，就是还爱着，只是迫于现实无奈分开了。

    周献嘉如今也是有过几年杏经历的了，从当年自己在走廊里面听到的吟声浪语推断，宋涟跟冯婧婧做那事时的热情程度，比和她一起时认真努力多了。

    或许就像傅雪时对她那样，色中饿狼，哪里敏感舔哪里。

    在床上“有礼有节”和沉浸重欲，或许哪种情形都不能够代表爱，都是受欲念驱使。

    比如不爱她的傅雪时，总喜欢变着法儿的侍弄她的身体，经常惹得周献嘉胡思乱想。如果她未来的老公对其他女人做过这些，用迷恋别人下｜体的舌头和自己接吻，她会很崩溃。

    此时面对着宋涟，周献嘉不免假设，如果他更喜欢在前女友身上驰骋猛推，像傅雪时对她那样对待前女友……

    周献嘉避开宋涟，与他拉开了距离。

    是嫌弃。

    她也时常疑惑，宋涟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一直不敢直面。

    如今看来，是到了该直面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