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最大的酒吧后面,是与繁荣光明的城市格格不入的黑暗与腐败,在高楼下,我们住的地方格外阴暗。
我们住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院子里人很多,我七年前来到这里。
那是我七岁。放学时,妈妈竟然亲自接我回家,她平时很忙的。
妈妈没有开车,带我上了出租车,出租车走了一会,我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 。
“妈妈,我们不回家吗,今天要去哪玩?”
“渺渺,我带你去新家。”
我不知道爸爸买了新房子,只是感觉很新奇,便不再问。
车渐渐驶出这座城市的繁华地带,路也开始变得凹凸不平,司机不耐烦的啧了一生,继续开车。
最后,出租车进入一个暗暗的街道,停在一个院子门口。
院子周围的墙是黑的,是污渍。旁边是一座楼,楼也是脏的,冬天,天几乎黑了,里面有几户开着灯,其他都是暗的。
母亲给了司机200元,结果司机说不够,他的语气非常不耐烦,看向母亲的眼神中有几分鄙夷。
“这里路况这么差,而且……,一共400。一分不少,赶紧给钱。”他在车里妈妈咧咧,母亲只好又拿出200。
我当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的态度那么差,以及他最后嘴里嘟嘟囔囔的“biaozi”是什么意思。
那天,母亲在院子里打开那间小小的屋子,并告诉我这以后就是我的家。
“那爸爸呢,他为什么不在?”这间房子又小,离我的学校又远,爸爸也没在,我完全不信这是我的家,只能一遍遍的问母亲同样的问题。
母亲的眼眶变得红红的,她说:“爸爸过几天就会来的。”
我不知道过几天是多久,原来是后来的一年又一年,我开始遗忘爸爸的容颜,还是等不到那个过几天。
……
日子一天一天过,我总觉得后来的生活麻木枯燥。院子一直那么老旧,里面的领居也都不太热络,我除了上学无事可做,也没有朋友。
那天,院子里搬来了新的人家,我好奇的跑出去看。
这家人可真奇怪啊,有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叔,还有一个纤细苗条的女人,但她带着帽子和口罩,我只看见了她的眼睛,很漂亮。还有一个小男孩,很黑很瘦……
以我贫瘠的经验,我认为大叔是爸爸,大眼睛女人是妈妈,黑瘦男孩是他们的孩子。
他们家的门几乎一直闭着,而我也只见过那个大叔出入,女人和小孩似乎从来不出去。
我实在好奇,端了一盆妈妈做的糕点,敲开了他家的门。是小男孩开的门,我端详着他,发现他的眼睛很像他妈妈,大而魅惑,可以说一模一样。
他警惕的看着我,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阿亦,是谁来了?”一声温柔的询问从房间穿出。
“不知道……”
“阿姨,我是住您隔壁的,我来给您送东西……”
我们同时出声,说完后我不好意思的朝小男孩笑了笑。
“阿亦,让客人进来。”女人再次出声,真是令人心旷神怡的声音,我不禁感叹。那个男孩让开了。
我进入这个好奇已久的房子,房子里东西很少,两张床、一个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大箱子。
房间的枪毙上贴着很诡异的画,红色的海、黑色的向日葵……
再看那个女人,她脸色苍白,但不难看出她五官精致,是个大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程落渺。”
“这糕点是你妈妈做的吗?看起来很好吃。”
我挠挠头,“阿姨,我妈妈做的糕点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
……
我们交谈甚欢,而那个小男孩坐在床边,一言不发,一直盯着我们。
时候不早了,我挥挥手跟阿姨说要走了,下次再来,她微笑着点点头。
自此,我开始频繁的去他家,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喜欢去。
那天之后,我也开始在上下学路上与梁亦攀谈,梁亦在我旁边的小学上六年级。
梁亦就是那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这是我不断去他家才知晓的。他的母亲叫陈瑶,父亲叫梁书成,是重组家庭,这些是母亲告诉我的。
一开始梁亦总是不理我,但我总爱找他玩,可能是因为他是刚来到这里的,是我能接触到的唯一一个“大院气味”不浓的人。
“梁亦,你以前住哪?”
“梁亦,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梁亦、梁亦……”
………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肯和我说说话,我已经很满足了。至少上下学的路不再孤单,我认定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