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好奇这个吗?”

    五条悟的眼睛被布条绑着,大概是因为墨镜的遮盖力有限,无法让他的眼睛强制休息。

    而现在的五条悟更接近我记忆里漫画的形象,是那个眼睛被遮住后变得喜怒不形于色的五条老师——外在的任性和不靠谱都只是表象,其实没有人能看到他真实的情绪。

    因为眼睛这扇窗户被封锁住了啊。

    “其实什么都没想,毕竟我已经很多年没受过伤了,大概是觉得惊讶吧。”

    哪怕眼前一片漆黑,他照样能看到对面的人身上淡薄且平稳的咒力流动,没有流出一点多余的残秽。

    “流了这么多血,五条同学痛吗?”

    他刚经历完一轮又一轮的盘问,本以为我的到来会终结这一切。

    却没想到我也是来盘问他的。

    五条悟的心情愈发糟糕。

    “拜托,这算什么?”

    少年夸张的扯了扯嘴角,“我是强到很少会受伤没错,也不代表这点痛就受不了吧?不如说是因为伤口太普通,根本感觉不到才对。”

    “被夜蛾头槌一次就很痛诶,我可是天天挨槌,或者和杰打到站不起来了硝子都不肯给我们治,这种情况多了去了。”

    看到他明明已经对这些相似的疑问句感到不适,却还是很老实的在忍耐着。

    我浅笑着接话,“硝子其实是个心思很细腻的孩子呢。”

    五条悟努嘴,似乎能幻视到布条下的那双大眼睛正在翻白眼。

    “那既然五条同学还算是有精神的样子,就来配合老师回答几个问题吧。”

    不给他拒绝的时间,我安排好接下来的课程,“刚刚说了,现在是五条同学的单人咨询时间。”

    “和其他的人都无关,这些问题单纯是用于心理咨询,麻烦五条同学再忍耐一下吧,一下下就好。”

    虽然并不想赞同我的话,但他愿意待在这等着我继续讲,家族的大少爷从没见过这种“咨询”,本身就对“心理咨询”这个新鲜事物的过程充满好奇。

    他看起来蛮有兴致的,还特意支起上半身和我面对面坐着,“好吧,那要怎么咨询,你问我答?”

    “其实还是刚才那个问题——”

    我也再凑近些,眼睛看着他的表情。

    “请更加仔细地回忆一下……五条同学在发现自己无下限被打破的那一刻,当时是在想什么?”

    这句话使五条悟陷入回忆。

    闭上眼睛的时候,回想的记忆总是无比清晰。他将回忆停留在那个灰暗的车厢里,六眼会记录下每个人的长相和咒力,包括那把直冲他躯干而来的那把刀具。

    因为一时懈怠而被诅咒师伤到,这种事情也曾不止一次的发生在他身上过,所以他也在不断锻炼自己开无下限的时长。

    至少在那一刻,他的无下限是开着的,这一点五条悟再清楚不过了。

    而这时的五条悟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正陷入一个思维误区——对面的这位老师怎么知道,他被捅穿腹部的时候是开着无下限的?

    是夜蛾告诉她的?

    他得仔细想想,自己刚回来时有没有告诉夜蛾关于无下限的事。

    “我好像没说过关于无下限的事吧?川里老师,你从哪里知道的?”

    啊,他反应过来了。

    但是没关系。

    我不紧不慢地说明缘由,“刚才准备进来前,就听到窗的人在说这件事了,所以才想来问个清楚。”

    “……你不会真觉得,我就这么容易糊弄吧。”

    即上一次的夜间谈话后,五条悟对我的警惕重新又回来了。

    不过只有一点点而已,毕竟我很弱嘛。

    “哈哈——开个玩笑。”

    我笑的眯起眼睛,“是校长说的,刚才校长和我们几个教师开了个小会。”

    即便我这样说,他依旧掀开布条的衣角,要亲眼看到我的面部表情,“哈!戏弄我是吧,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度了。”

    这种事情撒不撒谎都没关系,五条悟就算真的去问,校长那边也不会露出破绽。

    “好吧,那就先这样写——”

    一边说着,我一边掏出小本本假装写下来。

    “五条同学的情感识别和表达比较困难啊……是因为六眼的关系吗?六眼带来的信息过载也许会抑制情绪中枢的激活,过于活跃的前额叶皮层其实是在代偿运转,习惯了用理性化的思维代替情感处理……”

    “等等等等一下?”

    没想到吧,胡诌几个词来糊弄小孩这种事,我还是能做到的。

    五条悟呆滞地听着,“诶?就这样结束了?”

    “怎么会,这才刚开始呢。”

    紧接着,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摞卡片,摊开展示给他,“这个是情绪色卡,是我思考了很久,针对五条同学的情况准备的教具。”

    “用不同的颜色来表达不同的情绪——比如蓝色能用来代表悲伤和抑郁,红色则是情绪化的愤怒,而绿色会让人感觉平静。我这里有三十种不同的颜色,请五条同学重新思考一下我刚才的问题,使用排除法来选择最符合答案的颜色吧。”

    既然涉及到颜色,那他就不得不把眼罩摘下来了啊。

    好在五条悟表现出了对这些卡片的兴趣。他接过我手里的色卡,全部乱铺在病床上然后随意的抽出其中一张。

    是一张很灰的蓝色,肉眼看来基本上可以当做灰的颜色。

    沉闷,不确定性,无力感,还有焦虑的“停滞不前”。

    “很棒,五条同学。”

    我接过灰色,“回答的非常好。通过这个颜色,你能联想到的情绪是什么?”

    在组织语言时,五条悟不禁会想到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什么状态,而且他并没有做好把内心世界完全交付给我的准备。“灰色的话……是没有什么情绪的意思吧?”

    这很正常,五条悟的先天条件就决定了他会是一个心理防御很强的人。

    “那下一个问题——五条同学在吃到好吃的蛋糕时,是什么颜色?”

    他抽出暖调的橘粉色。

    “如果在吃蛋糕的时候,忽然发生意外,蛋糕直接掉到地上——是什么颜色?,

    他抽出偏深的土橘色。

    “蛋糕掉到地上,但这时夜蛾老师找到你,说临时要出任务,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是什么颜色?”

    他思考了几秒,抽出另一张偏灰的蓝色。

    但这张灰蓝色并没有那么灰,因为最灰的那张此时正在我手上。

    “选的真快啊,五条同学,看来这个方法是很适合你的。”

    我做出满意的表情,“很棒哦,五条同学没有太排斥这些,我还以为第一节课的展开会很困难呢。”

    “明明是川里老师一直在防备我吧?人家很受伤哦。”

    五条悟说的“防备”,其实是指我一直稳定保持的咒灵流动,但这是六眼的专属技能,看不到残秽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自身这一特点。

    接下来我们又快速过了几个问题。除了必须要摘下眼罩或者墨镜亲眼看到这一点比较麻烦,五条悟对这套情绪色卡的接受度还是比较高的。

    一切都很顺利。

    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临走前,我向病床上歇息的少年询问道:“五条同学有什么想吃的吗?我明天要出校一趟,可以帮忙带东西回来。”

    “横滨中华街的大葱肉包和豆沙馒头。”

    “好哦,我会多买一些回来的,大家都有份。”

    听到我答应下来,五条悟背过身去面朝白墙,手上举起代表期待的浅黄色卡片。

    “真不错呢——已经能用的很熟练了。”

    我欣慰地说着,转身拉开门离开。

    现在正逢咒灵数量上涨的时节。一旦【窗】勘测到超过一级的咒灵,大概率会被发布给五条悟或夏油杰其中之一。

    原本上面还没撤下对二人的禁令,可是歌舞伎厅忽然出现一只难对付的特级咒灵,派去的一级咒术师无力应对,必须要交给高专的两位最强处理。

    几番斟酌下,总监会还是撤销了对夏油杰的禁止令。

    虽然是特级咒灵,但对最强来说也只是普普通通练手的程度。在祓除成功后夏油杰立刻吞下了咒灵玉,早吸收早完事,他并不想把这份压力带回到学校。

    吸收咒灵的过程是一般人难以忍耐的。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没办法习惯这个味道。

    哪怕这股仿佛刚擦拭过呕吐物的臭抹布味已经被他咽下,味道也已经消散,可是那种感觉会一直挤压着他的大脑,极度紧绷的状态下会使人反胃。

    乘坐咒灵回到高专时,天已经黑了。

    夏油杰独自在礼堂附近的小池塘边上,想稍微放松一下精神后再去找悟和硝子。

    我并没有特意让老鼠寻找夏油杰的踪迹——但事情总是会出现各种巧合。

    就像现在,我刚结束与五条悟的单人咨询,然后又遇到了明显需要人来开解的夏油杰。

    拆开一根棒棒糖含在嘴里,我靠近刚做完任务回来的夏油杰。掩藏脚步声是个很难的技巧,即便我有意放轻步伐,过去时还是被夏油杰迅速察觉到了。

    “……川里老师。”

    见到有人靠近,他不自主地挺起肩背,熟练收起身上的疲倦感。

    “刚出完任务吗,夏油同学?”

    “对。”

    在夏油杰眼里,就是两次自己状态很糟糕的时候,在同一天被新来的年轻老师看到了。

    他毕竟是个会在意别人眼光的city boy,每天都会精心的打发蜡做造型,对于塑造个人形象这件事已经是手拿把掐了。

    虽说称呼着老师,但他很清楚对方只是稍大几岁而已,是与他同龄的异性。

    极为骄傲的人,被他人看到自己脆弱的那一面,如果对方是长辈的话那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可川里雅不是。

    而且还总是吃糖,这种习惯更不像是成年人了。

    如果我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一定会把五条悟拉来一起对峙——同时看很多不同的视角真的很费脑啊,大脑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是真的非常需要高糖分的补充。

    “看起来很辛苦呢。”

    靠的足够近,我才能在夜色中看清他的脸色,“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希望夏油同学能多和我聊聊关于任务的事情,可以帮助我更好的了解你。”

    “任务的话,其实算不上辛苦吧,”他思考了一下,打算用简单的方式向我描述,“虽然是特级咒灵,但刚出现的咒灵通常需要一段成长期,这期间的咒灵比成熟期的特级要好对付的多,我一个人处理就可以了。”

    “我之前听夜蛾老师说起过,夏油同学和五条同学总是会搭档出任务。”

    这是在我刚入职的时候,夜蛾正道向我介绍学生时说过的。

    “以前是这样没错……不过现在我和悟都足够强,再一起搭档就没什么意义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夏油杰的脸上写着些落寞。

    我歪着头问道:“夏油同学和五条同学是咒术师里最强的吗?”

    “虽然这样说有自夸的嫌疑,但是这样没错。”

    说到“最强”,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

    “夏油同学的术式,我还只是在刚来高专的那一天看过呢,咒灵操术还真是霸道的术式。”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当时放出的那些咒灵,吸收的咒灵越多自身就越强悍,当然是个霸道的能力。

    紧接着,我看着他的眼睛。

    “吞食咒灵的感觉,很不好受吧?”

    与我的对视中,他看起来有些诧异。似乎是在想,连悟和硝子都不知道他因为吞咒灵玉的感到苦恼,川里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夏油同学没有主动说过,但是表情是不会骗人的。”

    我看着他,“你好像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吐过吧,现在还感觉恶心吗?”

    多重冲击下,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件事了。

    自己认为最难堪的事被别人知道了。这个人不是他的挚友或者同期,也不是他认为能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上的人,而是他的老师。

    虽然川里老师是弱者,但他把对方当做自己的老师。

    “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他低下头,连肩膀都更加松懈了一些。

    “我的鼻子特别灵敏。”

    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对他说道:“所以我知道。”

    听到这里,夏油杰不禁皱了下眉头——难道是哪一天没处理好呕吐后的味道,被老师闻到了吗?

    听起来好像更糟糕了。

    “能告诉我咒灵的味道吗?”

    显然这是一个他不想谈起的话题,抿着嘴唇的微小动作表示他正在抗拒。之后夏油杰一直望着水面,再也没有与我的视线交汇过。

    “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夏油同学。”

    我咬碎齿尖的棒棒糖,香精和糖的甜味更加迸发至整个口腔。

    水面上什么动静都没有。

    夏油杰低声道:“……那就等下次再被老师碰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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