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度八。”
步梦华放下手里的温度计：“你那个医疗箱里有退烧药吗？”
“没有。”高侑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我备的基本上都是治皮外伤的药。”
“……毫不意外。”步梦华叹了口气，“你还能走吗？去附近找个诊所看看吧。”
“应该没问题——”高侑挣扎着站起来，然后一个踉跄，步梦华吓得赶忙扶了他一把：“你……小心点。”
高侑又扶着沙发坐回去：“大概是一天没吃东西的缘故……”
“你还是继续躺着吧。”步梦华拿起桌上唯一一个杯子，给某人用饮水机配了杯温水，“……我给你煮点粥。”
“嗯……”高侑喝完了水，躺倒在一边的沙发床上，“你还会这个？”
“这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吗？”
“我以为你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
“真是没想到，”高侑的语气里透出一点玩味，“我居然还能有被你伺候的一天。”
“……你要不想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走。”
“我想，我太想了。”高侑连忙说，“冰箱里有冷冻米，你烧开水煮十分钟就好。”
步梦华倒是没急着去厨房，而是从洗手间拿了块大小合适的毛巾用凉水浸湿——没办法药物降温的话，物理降温总归是需要的。
就耽误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步梦华发现高侑又已经睡了过去——他的睡姿看起来没有什么安全感：双腿曲起靠向腹部，两只手握紧成拳——她把毛巾轻轻放在高侑的额头上，随后注意到了某人紧蹙的眉头。
……看来是真的很难受。
步梦华想起高侑平时那些虚假的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更不愿意看到哪一种。
“我相信你，阿侑。”
隐约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是谁？
“我觉得就算没有我，你也已经可以去面对了。”
是个很熟悉的声音啊……
“跟其他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想通了。”
原来是你。
“不要一直摆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脸——阿侑笑起来很阳光很帅气啊。”
但是……
“所以我才应该功成身退了。”
我不明白。
“我想，这就是最后啦。”
不要——
步梦华端着白粥出来的时候，看到某人把身子侧了过来，刚刚帮他铺上去的毛巾掉在了一边——她想着正好去在用凉水浸一遍，拿过毛巾的一瞬间，她看到了高侑的脸。
哪怕高侑家客厅的灯光有些昏暗，但步梦华对自己的视力以及认知能力还是有自信的。
“高侑，”她有些慌了神，“你……你还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吗？你先醒醒——”
两颊处的温热让高侑模糊的意识略微清醒过来——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过了。
为什么哭呢？
“阿芷……”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纸？”步梦华愣了一下，从桌上拿过餐巾纸，“你……”
“阿芷……”高侑又喊了一遍，“你别走……”
这次步梦华听清楚了——她把纸放了回去，心底的惊慌逐渐变成了疑惑。
高侑很快又睡了过去。步梦华给他换好毛巾后，看了一眼桌上那碗白粥上方升腾的热气，觉得凉一会儿也好。
她从书包里拿出新借的英文原版《小王子》，就着那并不明亮的灯光读了起来。
……
"'But what does that mean,"Ephemeral"?'
repeated the little prince, who never in his life let go of a question once he had asked it.
"Which is in danger of speedy disappearance."'
'Is my flower in danger of speedy disappearance?'
'It certainly is.'"
……
步梦华听到高侑似乎闷哼了一声，觉得这样让他继续睡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再不起来粥要凉了。”
高侑迷迷糊糊地坐直身体，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我刚刚……”他来到桌前，舀了一勺白粥放进嘴里，“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步梦华把视线重新投向手上的书，“你一边哭一边让一个叫阿芷的人别走。”
高侑吃粥的动作停了停，随后往上扯了扯嘴角：“说的胡话……人发烧了就是会说些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胡话。”
步梦华看了一眼狼吞虎咽像是要把舌头吃下去的某人，暂时放下了对他蹩脚说辞的疑虑。
“你要是觉得不够，”她偏过头去，“锅里还有一点。”
“步同学，”高侑还真去锅里把剩下的粥端了出来，“你很有天赋，跟我学做菜吧。”
“你还会这个？”步梦华学着某人之前的口气说道。
“这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吗？”高侑相当配合。
“我以为你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步梦华说到一半，“算了。”
“好歹一个人住。”高侑吃完最后一口粥，“还是得有点一技之长。”
“嗯……”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步梦华，“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白粥。”
“只是因为你饿坏了。”步梦华将视线侧了侧，“一饭之恩而已。”
“韩信后来以千金酬谢，”高侑似笑非笑，“步同学想要什么？”
“你……做好学生会的工作就行。”步梦华顿了顿，“来这里探病也是学生会的……人文主义关怀。”
“噗。”高侑被步梦华逗乐了，“步同学真是……公事公办，一心为民啊。”
“……”步梦华瞪了他一眼，“有力气了就赶紧去诊所。”
“还有点低烧。”诊所的医生扶了扶眼镜，“保险起见还是吊两瓶水……吃药也行，不过好的慢些，而且烧着你人也不舒服。”
“那就挂水吧。”高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后看向一边的步梦华：“弄这么晚，你晚饭也没吃……我知道附近有家小炒不错，让老板给你炒两个菜？”
“不用。”步梦华摇摇头，“我妈给我留了饭，我也要准备走了。”
“……这样。”高侑张了张嘴，“那我给你叫个车——”
“你就安安心心在这休息吧。”步梦华站起身，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表情有些挣扎——纠结了一会儿，她还是放下书包，从内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高侑。
高侑：“……？”
“……探病礼物。”步梦华像是撇下了一件烫手山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早日康复。”
高侑看着手上那瓶348mL的百x山矿泉水，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某种她新想出来的损我的方式？”
他拧开瓶盖，试探性地喝了一口。
有股淡淡的甜味……高侑想着，以前从没喝过，这个牌子的矿泉水是……有甜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