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

    想到南昭他们让商黎传给自己的话,南知意盘腿坐下,与楠江平视,声音如玉石相击:“怎么不说话?谁欺负你了?”

    不伦南知意问什么,楠江只是一味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南知意只好按下心里的担忧,让身后宫人把东西呈上来。

    似乎又是画一类的东西,南知意送来的画楠江都攒了整整一柜了。不知道这回是哪位大师的画作。

    楠江接来打开一看,是前朝大师张麟的真迹。张麟尤擅画人,画上人物神态细节都栩栩如生。

    “不久前无意间听到这幅画被人带到望宁来了,想着你会喜欢,就寻到买了下来。”二毛凑了过来,南知意伸手摸它的背毛,“怎么样?喜欢不?”

    楠江把画收好点头,小声说:“喜欢,谢谢……哥。”

    南知意语气似有些庆幸:“喜欢就好。”

    这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恼人的蝉察言观色,叫声弱了些,风走过时也小心地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什么。

    连二毛都察觉出两人间僵硬的氛围,尾巴垂下,呜呜叫了几声,不解地趴回地上,眼神在他们间转着圈。

    似乎不明白他们怎么了,为什么和对方说一句话都变成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其实南知意是有很多话想跟楠江说的,只是中间隔了太多,任何关心的言语传过去都显得像高高在上的炫耀和怜悯,说什么都不合适。

    南知意不止一次想过把前世今生的事和盘托出,却又担心楠江是否会认为,这是他为摆脱罪责编出来的故事。

    毕竟遇到高人,再世重生这种事听着要么是骗子,要么就是妖怪。

    临近黄昏,日头已经不那么晒了,但空气中积蓄的热意依旧把人蒸得汗都下来了,眼睫都重了几分。

    南知意的视线一寸寸描摹楠江的轮廓,他这些日子时常会想,楠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弥补歉疚的工具?是前世临死前一个触手难及的梦?是承载前世过往的纽带?是故人、友人?还是心上人?

    都是或许又都不是。

    两世为人,命运的丝线相互缠绕成结,打成了一张错踪复杂的蛛网,而楠江就是那个最中心的结。

    一端系着过去的遗憾,一端连着今生的爱恨,连接这一切的楠江于他,早已不是能被概括定义的关系。

    楠江被南知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极了,一会摸摸头发,一会揉揉耳朵,抓耳挠腮像只小猴子。

    南知意托腮轻轻笑了下,开口说:“你还打算在这坐多久?”

    橘子似的太阳转到了南知意身后的殿顶上,他衣上的金线流光溢彩,有些恍眼。

    楠江偏开视线,说:“我刚刚就想起来回去了。”

    但南知意还在这坐着,他直接走了,就显得很没礼貌。

    “这样啊,那是我的错。”南知意“噗嗤”一声笑出声,“我以为你要在这坐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楠江说:“那不成望夫石了吗。”

    “……”

    等楠江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时,已经晚了。

    南知意眉梢微挑,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被楠江捕捉。他懊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又怕暴露自己那点没法说,也没法抹掉的心思,垂头痛骂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有多招人疼,像只马上要炸毛的小雀儿。若是以前南知意定要出言逗一逗楠江,直到他面红耳赤,恨不得寻条地缝钻进去不可,可惜现在却不好再逗了。

    南知意心中惋惜,起身道别:“既无事,我就先回了。”

    “若真在外受了什么委屈尽可与我说,我替你出气。”

    福全上前替南知意拍掉了衣服上的尘土,他转身欲走,忽听身后楠江问道:“哥为什么会帮叶三小姐呢?”

    南知意回身看他,目光于半空相触,那些未尽之言皆在其中。

    他微不可查地一顿,似是在想怎么回答才最好。

    楠江静静地看他,耳垂上还有未消的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刚才恼的。

    南知意眼帘微垂,暮色在他鸦羽似的睫上流转,如同流走的时间忽然显出了瑰丽的形。

    “因为她有用。”言简意赅的回答。

    叶晚萧前世与他是好友,也正因如此,他最是了解叶晚萧的能耐。知道她在朝堂上能发挥什么作用,知道她能给自己这方提供多大的助力。

    与其说南知意是因为前世情谊助叶晚萧鱼跃龙门,不如说是因她本就有凌云才,所以前世结为好友,今生助她出池入海。

    前生的贺时清欣赏这份凌云才,今生的南知意需要这份凌云才。

    利益交换中又夹杂几分真心实意。

    倒是和赵澄说的对上了。

    楠江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适合做个皇帝。”房间里,楠江抱着二毛的脑袋,听它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可我不适合。”

    以皇帝对先皇后的深情,以及十五年来阴阳相隔的思念和愧疚,先皇后所诞的皇子仍在,这皇位必是要给先皇后的孩子的。

    哪怕他根本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二毛,”楠江把脸埋进它颈侧,喃喃说,“我好难受啊。”

    他喜欢一个人,却不敢表明心迹,拖到后来发现他们之间隔了弑母之仇;他想给母亲的死求一个真相,却发现当年之事竟未留下蛛丝马迹,若非由果推因,他也不会想到这些。他父亲尚在世,他想认他,但那样做的后果他无法预料。

    他怕自己承担不起。

    楠江喜欢画画,所以他只会画画,因为养大他的人允许。

    南知意想教楠江的东西很多,可他只想学画画。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怨不了旁人。

    只能怨他自己为何偏是这么个胸无大志的人。

    二毛歪头,大约是想安慰他,可惜抬爪子也只能挖几下空气,无奈放弃。

    悲伤流泻,四周连空气都变得沉重,像面粉遇了水,搅成大团厚重的浆糊。置身其中,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喵——”细长娇软的猫叫落下,像一根针一样戳破了房间里包裹悲伤安静的泡泡。

    楠江吸了吸鼻子,转过脸看到一只眼熟的白猫正蹲在不远处,好奇地看他。

    他认出了这只猫是方贵妃养的那只。

    楠江愣神之时,凝凝已经跳上了榻,拿脑袋拱他手背。

    猫耳朵蹭过手背,有些烫,楠江不由自主地张开手心,让凝凝从手背蹭到掌心。

    猫毛很软很舒服,像以前做噩梦时,宫女们安慰他的手,又像想象中母亲的手。

    楠江把猫抱入怀中,心中一个想法渐渐成形。

新书推荐: 孕中危情,黑莲花他总想守寡 山河烬 孤星 反派他拿稳虐恋剧本gb 开除我后,冷漠总裁变成狗赖上我了 娱乐圈:只要她不回头 知恩岁 暗恋对象成了猫?先绝个育吧 再遇港雨 病娇觉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