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琛绑好花枝上楼，宋许安坐在摇椅上，指尖夹着细支香烟，表情散漫而漠然。

    “洗漱好了怎么还不下来吃饭。”赵璟琛抽出他指尖快要燃尽的烟吸了最后一口，“换口味了？”他之前留在这里的草莓味现在却变成了甜橙味。

    宋许安不说话只是垂眼看他。

    赵璟琛面对宋许安的沉默会本能地产生担忧感，他转过话题低头揉了揉宋许安的膝盖，“怎么了是不是我昨晚弄得你膝盖太疼了？”

    宋许安摇头，“没事。”他看向窗外，“昨晚风好大，我的花都被吹散了。”

    “是有点大，要不是昨天加固了一下，那两株杜鹃肯定要被吹倒了。”赵璟琛稍稍放心伸手把他拽起来，“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去收拾。”

    宋许安看向他们相握的手，却再次想起杜鹃花，想起精心侍弄它的赵璟琛。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想让自己去想越是容易深陷其中，越是怀疑越是想要证明，宋许安也觉得自己可笑，居然会因为这样的问题去钻牛角尖，但猜忌并不受控制。

    想要的朋友不是他的，被珍视的花不是他种下的，他越在乎越被动，越是想要证明猜忌就越重。

    一切都在急转直下。

    赵璟琛在这里待了三天，宋许安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他的到来，坏掉的情绪会得到好转，但是并没有。

    宋许安就像是一个强迫症患者那样，对着白纸上那滴微不可察的墨痕紧追不舍吹毛求疵，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赵璟琛是什么时候喜欢自己的？在他来之前还是来之后？

    一旦放任想象他的情绪瞬间就被这些混乱的问题拉入低谷，却没有勇气向当事人寻求答案，那他早上的话就已经抽干了他所有勇气。

    这些年他始终没有长进，小时候执拗的捏着常乐言给过的那点爱固执地想要证明她爱自己，现在却又捏着感情中的那点墨痕去验证这段恋情的开始到底是不是他。

    明明赵璟琛很爱他，他却要反复地确认他最初的喜欢是不是来源于自己。

    太荒唐了。

    赵璟琛订的是凌晨的航班，吃完晚饭还有看电影的时间，赵璟琛播的是一部很老的公路片，宋许安安静地看着，手机突然弹出消息。

    是薛书然，宋许安点开聊天界面，对面却已经撤回了。

    赵璟琛撕开猫条喂给警长，突然说过段时间要不要宋许安把张鸣约来见面。

    宋许安看着聊天框顶正在输入，等待许久薛书然都没有发来消息，想过发消息询问，指尖落下的瞬间却选择熄灭里屏幕。

    “见他做什么？”

    “不要问这种冷淡的问题，我和他关系也好了一点的。”赵璟琛抽出纸巾给警长擦嘴，“陆氏的医药项目已经在开发阶段了，对于明华和张氏是有合作意向的。”

    宋许安思索片刻以陆氏的体量和其合作确实对明华有利，“工作上的问题你可以直接给明华下工作邀约进行合作的风险评估和对接。明华的实力和水平都很不错，新上市的一批创新药反响也很好，如果达成合作在声誉上会很有帮助。”

    赵璟琛看了他片刻，并没有表现出对宋许安工作能力的惊讶，探身落下一吻，“太正经了吧……”

    “别亲了，嘴都要烂了。”宋许安舔了下带着牙印的嘴唇，皱眉道：“烦死你了。”

    后面两天还有雨，赵璟琛走之前又检查了一遍花圃，时间太晚没有让宋许安去送，独自前往机场。

    赵璟琛走后宋许安一个人站在花圃中，院子里的花香中还夹杂着雨水和泥土的潮湿气味，宋许安蹲下来看着杜鹃枝干旁绕的一圈防风枝，心里那股暴虐的破坏欲突然让他觉得碍眼。

    “宋许安！”

    宋许安恍然初醒收回手指猛地站了起来，脖间的项链却被花枝扯断，素戒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246咬了朵粉月季走近想要把这朵他挑了很久的花送给宋许安，看到低头寻找问，“你在找什么啊？”

    电话铃声响起，宋许安皱着眉在地上摸索，烦躁的不去理会，“我得戒指刚才掉在这里了。”

    246是知道宋许安有多宝贝那枚戒指的，“连忙说我帮你找。”

    246用意识搜寻，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宋许安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烦躁，拿出手机是郑恺的电话，宋许安甩了指尖的泥，控制着自己调整好情绪接通电话。

    246找到了戒指刚要和宋许安说就看到他大步往车库走去，脸上的表情阴沉到了极点。

    246：“发生什么事了？”

    宋许安猛地合上车门，声音冷如寒冰，“薛书然出事了。”

    手术室的红灯长亮，不知道从哪传出的电流声，像是指甲划过黑板一样让人难以忍受，郑恺看着身旁满是紧张和恐惧的男人，无措的扣着衣服上的血渍。突然，急促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响起，郑恺抬头看去，是宋许安。

    “你可算来了！”郑恺脱缰野马一样从凳子上蹿起来。

    宋许安看了眼面容憔悴的刘玧，对面前的郑恺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郑恺还没从那惨烈的现场回过神来，整个人也有些无措，“我不是和金子他们去玩车嘛，今天提前散场了就想去鸣子那喝一杯，从山道上下来绕近路还没到too二呢就看见他在地上躺着，我他妈的看他流这么多血吓都快吓死了！”

    他惊魂未定一连用法语爆出好几句脏话，宋许安看向手术室，对郑恺说：“说重点！”

    “你之前不是给我看过他的照片吗，一走近我就认出来了。”他指了下衣服上干掉的血渍，“要不是念着他是你朋友，就他那个出血量以我这个胆子，打完急救电话我就润了。”

    他在国外多年和刘玧也就打过几次照面，要不是宋许安还真不敢轰着油门把人送过来。

    宋许安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真的是多谢你了。”

    “客气。”

    宋许安走到刘玧身前，“现在情况怎么样？”

    刘玧捏着薛书然摔下高台时手里捏着的东西，“他是从看台上掉下来的，那个看台很高，是体博会馆的旧址只拆了一半，地上……”他哽咽一下，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抹了把脸重新阻止了一下语言，“因为拆除工作只进行了一半，地上有很多建筑垃圾，他摔下来的时候砸在了上面……”

    246有些焦急：【宋许安你没事吧？】

    宋许安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怔怔地看着手术室的牌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孩子气的薛书然、喜欢猫的薛书然、无法和外界正常交流的薛书然，还没来得及和好的薛书然，为什么要躺在手术室里面呢？

    郑恺看着面色苍白的宋许安，他没想到这个朋友居然对宋许安这么重要，只好安慰他薛书然会没事的。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医生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宋许安清晰地看到刘玧签字的手都在颤抖。

    郑恺给他们递了烟，刘玧因为恐惧和紧张僵掉的手指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摁动火机，宋许安接过来帮他点燃了。

    一支烟燃尽宋许安让郑恺先回去休息，他也受了不少惊吓没必要陪他在这耗着。

    “真不用我陪着你啊，我不累精神着呢。”郑恺有些不放心。

    “你脸都是白的，衣服上都是血还敢说自己不累。行了，回去吧，把烟留着就够了。”

    郑恺想说你的脸比我的还白呢，但看着宋许安劝诫的眼神只好点头。

    “叫个代驾，别自己开车。”

    “我知道啦。”

    郑恺走后只剩下他们两人，刘玧指尖夹着烟，表情是颓然的沧桑。

    他开口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你去过那条小吃街也知道他的耳朵是怎么聋的吧。我其实是有机会挽回的，那个时候他妈妈来家里找我爸爸，要他照顾书然，我当时也在场，当时觉得父亲出轨背叛了母亲就怎么也不同意。我后来去过看过他，他那个时候正好在邻居家吃饭，我就觉得他过得还不错根本没必要来我们家。”

    他看向宋许安嗤笑一声，“很可笑吧，我当时居然会觉得一个死了亲妈，无依无靠的孩子会过得不错。后来我爸要接我妈做主让他住进了空余的别墅了，明面上说是住其实就是把他一个人关在哪，我爸好几次说要看他，我妈当时和他冷战他这样说我就觉得是他要偏心了，怎么样都不肯让他去。再后来你就知道了。”

    “发了烧没人管，等到瞒不住的时候随便去小诊所给打了针抗生素，就这样成了聋子。”他看着面前紧闭的大门，喃喃道：“你说他这辈子会原谅我吗？”

    宋许安看他眼神早已冷了下来，“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他。”

    手机震了一下，从开车往医院赶的那刻起宋许安就没有看过手机，点进微信不少人都发来的消息，除去刚才发消息的郑恺，赵璟琛王衍瑜陆清泽都给他发了消息。

    他回复过赵璟琛后点开郑恺的聊天框，他发来的是一段视频，薛书然出事的现场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