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

    周公事务所在外有两副面孔,一副是在秋招、春招会场上试图吸引能力者注意的就业组织;一副是主动开放给收到猎手纠缠的梦主们解决问题的咨询机构,对外说是搞心理咨询的。

    由于曾经有一位布梦人受不了每晚都清晰地记起做梦时的细节选择了自杀,接着事务所开始重视同类型事件,主动派对外宣称是HR的工作人员去搜寻能力者,指导他们如何正确认识自己的能力及处境。

    木槿就是像这样HR的领导,所以木槿领导的十一组是游走在灵羽之中的捕手。十一组除了“招聘”,还承担培训以及治疗的业务。

    社会上还游走着怀揣其他目的的守梦者小组,比如由许值领导的七组,负责侦察一切与梦境杀人有关的案件,并将所有线索送往审查处做最终判决。此过程中途,会有吴妍领导的八组负责移接和关押嫌疑犯。

    其他组别,各有分工。

    比如由章迴领导的一组,总领事务所的一切业务,做所有工作的最后一步确认。

    由李梅领导的二组,承担复杂案件的接案。

    三组承担中级困难案件的接案。

    四组承担简易案件的接案。

    六组专程负责对接其他公务组织和机构,向灵羽解释事务所的工作出发点及落脚点,方便两方合作。

    九组是善后组别,帮助所有小组完成脱梦及解梦后续工作。

    十组是指挥中心,负责调控人力,初步探查梦境难易程度后分派给各个指定小组。

    只有夏知初领导的五组是没有具体分工的,五组就像机动人员,会随时被抽调到各个小组中去支援。从这方面来看,五组也是实力最强,且最为复杂的一组。

    电梯上升到一楼,电梯门缓缓打开,夏知初回医疗所值班办公室同下属们叮嘱了几句,而后领着谢绮星出门。

    方才走到门口,迎面看到熟悉的面孔。

    夏知初率先打招呼:“章哥,许哥。”而后怼了怼谢绮星后腰,轻声耳语,“你先回车里去等我。”

    章迴身材高大,着一身皮质风衣,突出的肌肉将衣服撑得饱满,见着夏知初了把嘴里的烟掐灭,朝旁边咳嗽了两声:“小夏啊,今晚你们值班呐?”

    交谈两句,许值插着衣服口袋,凑到夏知初跟前说:“五组长,刚才那位是什么人?生脸孔,没见过。”

    章迴仿佛被提醒到了,也问道:“是哦,上次在林女士院子里好像惊鸿一瞥却没看清,他是我们所新人吗?”

    除了身边信得过的几位,夏知初还未向其他人提到过自己的捕梦师。他退后一步,抬起眼帘与身前两人对视,静默几秒后,夏知初耸了耸肩,牵起了嘴角:“是我弟弟,从小到大都是我照顾。觉醒能力后也由我带着,等过段时间我忙完了带他去做登记。”

    章迴:“哦,小伙子看着精神。”他回头望了一眼,将掐在手上的烟灰搓了搓,伸手去按电梯。

    许值盯着夏知初看了会儿,扯起一侧嘴角“哼”了声,抬脚走进电梯里。章迴进去前转头拍了拍夏知初的肩膀:“别理他,最近刚损失几名组员,神经常常绷着呢,体谅一下啊小夏。”

    夏知初挥挥手:“那我就先回去了两位哥,之后有事电话联系。”电梯门合上,夏知初的嘴角也放下了,他转回身,朝车子走去。

    谢绮星靠在车尾,看见夏知初回来后扯了扯口罩,把有些起雾的口罩取了下来。他帮夏知初打开车门,看着夏知初坐好,而后关上门,自己才绕回另一侧开车。

    夏知初系好安全带,侧头盯了谢绮星几秒,他在描摹谢绮星身上的肌肉,和章迴比起来......

    谢绮星倒车调头,他故意把一侧手臂撑在方向盘上,冲夏知初表态道:“哥哥,我不抽烟。”

    “哦。”夏知初收回目光,有些莫名其妙地拍一拍自己的脸,捏捏鼻尖假装轻咳。

    谢绮星补充道:“我也不喝酒,身体素质很好。”

    夏知初想起谢绮星把自己扛在肩上的画面,眨眼频率变快了:“我知道。”

    保时捷驶出事务所犄角旮旯般的大门,涌入晚间的车流里,电台正在播放交响乐,谢绮星稍微将声音调大些。

    他问:“那个什么章哥,不是哥哥的前男友吧?”

    夏知初深吸一口气,侧过脸质问他:“是不是路过一条狗你都要冲上去问两句?”

    谢绮星死皮赖脸点头:“我护食不行吗?”

    夏知初靠回去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车内沉默许久,乐曲的声音淹没了两人的感官。

    驶上高架桥,夏知初突然说:“十年单身,以前没谈过,以后别再问了。”

    谢绮星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无意识紧了紧,两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他回答:“好。”

    “对了哥哥,你家的位置发我一下,我来导航。”

    手机震动,屏幕闪动水绿色的光。低头看信息的夏知初很快回话:“不用了,下个岔路调头往回走,五组接案子了。把我送到后你自己回家吧。”

    ·

    搭档哪有抛弃对方自己回家的。

    虽是这么想。谢绮星一周来上不了几节课,成天坐在办公室或是画室里摸鱼,但夏知初就不一样了,上了一周班累死累活为人民服务完,还要继续去梦里为人民服务。

    他是钢铁做的吗?

    谢绮星想替夏知初去完成任务。

    夏知初说他做梦,除非哪天他夏知初死了,否则休想一个人去冒险。谢绮星把夏知初抵在车门上捂住嘴,他竖起食指立在唇上:“哥哥,这种话以后请别再说了。说到一个人去冒险,哥哥难道要抛弃我,你自己一个人去冒险吗?我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去......”

    夏知初的手掌抵在谢绮星胸膛上,底下热乎乎地扑通扑通着。他靠在车上,退了一步:“有把握吗?”

    谢绮星吹起鼓起脸颊,忙不迭点头。

    于是许值等在病房门口,看见某人和某人的弟弟走来,时间紧迫等不及打招呼,许值低头宣读,十组指挥中心分配的组队信息:“五组组长夏知初,组员唐小娟,程琀。七组组长,我,组员张茁萌,季然。还有......”许值歪头,越过夏知初去看他身后的人,“一个黑户拖油瓶。”

    “走吧,去把石文苑女士带回来。”许值和七组的组员先走进304病室,“十组报告,石文苑的觉醒梦并不凶险,建议使用登陆入梦。”

    房门被风吹得掩上,内部泛起水绿色的光圈,不一会儿风和人一同消失了。

    夏知初对自己的组员说:“你们先进去。”而后伸手抵住谢绮星的胸膛,看都没看就止住了想跟着进去的某人,“你跟我来。”

    将谢绮星带到一间无人且干净的休息室,房中一架小床,命他躺上去,去拿来了被子以及束身带:“被子是保暖用的,蝉丝被子不厚,不会很热。束身带是以防你动作间滚落到地上。”

    “一会你试着用能力捕捉梦主石文苑,然后使用过境入梦。我会等你进去,然后将房门上锁再用登陆跟上你。”

    夏知初扶谢绮星躺下,手停在谢绮星的肩上用力捏了捏:“入梦后,无论遇见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来找我。”

    谢绮星明白夏知初的意图,他一早便叮嘱过自己,技能生疏不娴熟,前期不能用登陆入梦:“好的,我记住了哥哥。你也注意安全。”

    谢绮星的意识很快沉入了梦境世界,夏知初将休息室上锁,一瞬间,自己也消失在原地......

    ·

    夏知初睁开眼睛,暗适应慢慢看清了周围的事物。他身处一片广袤寂静的森林中,抬头是黑漆漆的天空,林中栖息了数只乌鸦,正扒在枝上叫得十分凄厉。倒不是因为树木茂密才觉得暗,只是真的在黑夜时间,雾气弥漫之间能感受到露水的流动。

    夏知初曲起双指,向空中一挥,小黑从虚空门中释放出来,飞上高高的枝头,去做乌鸦群里的间谍。

    不知何时身上的装束也变了,夏知初感觉到袖口有流苏扎皮肤,抬起袖子来看,像是一身王公贵族的服饰,织锦银缎,比林中之景更加古怪。

    森林里少有人类活动,但活物却不止人类,夏知初倾耳听见了树丛间簌簌的响动声,动静极快,不是蛇就是豹子。他用“灵丹妙药”变出一把利刃,别在腰后。一边快步离开了有声响异动的区域,循着月光向森林边缘走去。

    森林的密集区容易多猛兽,只要远离密集区就暂时会安全许多。

    夏知初边走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他伸手摸了摸树皮,发现温度湿度适中,说明这里并不是雨林。在往前走的过程中,夏知初有意每隔一百步在树皮上刻画一个特殊符号,以免雾气之中出现鬼打墙的情况。

    浓雾越来越厚,不知现下,谢绮星在哪个方向。

    夏知初吹了一声口哨,小黑从远方飞来,在夏知初头顶的那片浓雾上方飞行,得到契约主的指令后,朝四周搜查而去。

    夏知初继续朝固定的方向走去,一边等待着小黑的消息传回来。忽然,浓雾一瞬间奇异地消失了,露出被遮挡的月亮。红月临空,远处山头群狼吠嚎。乌鸦们被狼叫吓跑,从枝头四散离开,视野里红色的月亮与飞跑的乌鸦,夏知初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

    正想着,紧握利刃,夏知初警惕着周围的危险。浓雾消失后,森林变得奇怪。

    夏知初方才还在拥挤茂密的森林里寻找出路,霎时间迷雾散开了,森林里高耸入云的松树浑身痒似得左摇右摆,活过来一样。除了松树,活过来的还有森林里其他一切植物。

    膨胀变大的红色蘑菇,从夏知初脚下长出来的巨大苔藓石子,松鼠丢弃的松果像玻璃弹珠一样弹跳得到处都是。

    夏知初不得已将利刃变长,手握长剑,对着摇晃颤动,或体积变大的植物一路挥砍。土地也开始四崩五裂,地震从远处袭来,裂开的大口子冒出汩汩岩浆。夏知初快要站不稳,抱住树干,他记得这里不是热带雨林,“怎么会有岩浆出现......”

    “现——————!!!”

    以为是救命浮木的树干,夏知初抱上去后顿时升高数米,像雨后春笋般猛地长高长高再长高,比其他的树木高出无数米,直冲天际而去!

    高速的起伏让夏知初的心脏感到不安,他只能牢牢抱住树干不撒手,紧闭着双眼。

    忽然,上升停止了。

    “?”

    夏知初睁开一只眼睛,只见自己处于百米高空,他抬头往上望去,好像红月近在眼前注视着他。低头......他不敢低头去看,害怕坠落再一次降临在他的身上。

    以为是疯狂的闹剧停止了,发觉异变的小黑十秒之前已解禁封印,变成精卫鸟冲着疯长的树干而来,眼看护卫小黑就要救下夏知初,疯狂的树干只是卡壳了而已,突然间又恢复了机关,朝地底攀爬下去,树干竟然开始变矮!夏知初抱着树干从高空向下俯冲!

    连续不断的冲击使得心脏供血加速,夏知初察觉到眼前变得黑乎乎,手上虚浮无力抓不住树干,身体开始脱离树干的支撑,自主向后倒去。

    精卫在空中尖啸,向坠落的契约主加速猛冲而去。精卫的翅膀在风力的鼓动下,烧出点点火的痕迹。

    忽然,眼前的画面再次发生变化。夏知初仅存的意识只能记起,下降停住了,并且他貌似瞬移到了一个空地上,还貌似砸到了一个什么人,这个人浑身湿漉漉的,像刚走河里捞出来。被砸到的这个人抱紧夏知初的身体,好像抱着什么浮木似得死也不撒手。

    夏知初听见他喊:“哥哥,你怎么坠下来了,要了我的命了......”而后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夏知初还没来得及听完,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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