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
陆初一装模做样地闭着眼，突然发出莫名其妙的一声喟叹重新吸引到了宋芸的注意，她瞪得溜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可惜什么？”
“恐美人之迟暮。”
“靠！”宋云随手捞了个笔袋就朝陆初一身上扔，嘴里还骂道：“你这张嘴不会用怎么不拿去捐了啊！”
被指着鼻子骂的陆初一无所谓地耸耸肩。
心里半点儿没有被骂的觉悟，大概是并不认为自己会和那个女生再有任何交集，于是心里更是坦荡，甚至于连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将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展现了个彻底。
只不过，她这腰板并没能直多久。
“我想不明白。”
罗鸣揭开了自己的茶杯，雾气瞬间涌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老花镜。
陆初一没吭声，不知道是不是上个课间和程今相谈甚欢，罗鸣也没那么上火急躁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绿茶喝多了，陆初一盯着罗鸣的茶杯。
“你以前学美术的时候都能考四百多分，怎么现在只学文化了还是只有四百多分。”
“北江教育水平也不比泸市差吧…”
陆初一默了默，原本挺直的腰不被察觉地弯了下去，连声音都蔫巴了不少：“四百六和四百九是有差距的。”
罗鸣被哽住，陆初一却自顾自地接着说：“您看嗷，我是个左撇子但左手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了了，这不得有点影响吗？”
“我都高三了转学，要融入新环境，这不得有点影响吗？”
“我从美术生转理科生，这不得有点影响吗？”
“虽然可能看不太出来，但是我其实挺脆弱的。”
罗鸣也没打断她，任由她给自己找了这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
等她说完了，还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不能把你给逼太紧了。”
“这样吧，反正你前两年都画画去了没什么基础。”
“那你就跟程今一起吧。”
？
或许是不是不那么合理？
高三生和高一生的进展不可能一样！
虽然成绩不是特别理想，但也不至于让她连降两级吧，这相当不合理！
“别摆出这副鬼样子来，我免费给你俩补课你还委屈上了？”茶杯和盖子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罗鸣云淡风轻的下达了最后的指令，“前两节自习老师要讲试卷，你每天晚上第二节以后再来。”
那可不得好好委屈委屈嘛。
陆初一虽然这么想着，却还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平心而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在老师眼皮底下学习，她能让老罗看见些什么？
让老罗好好看看试卷上的艺术品都是怎么诞生的吗？
好在老罗没有拉着她继续长篇大论。
对于早上差点迟到这事儿也就只是敲打了几句。
九点，第二节晚自习的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数学试卷还差两道大题没有讲完，可数学老师却一反常态，铃声一响就扔下粉笔，抱着教材走出了教室，压根儿没往陆初一那边看上一眼，自然也就没能看见平日里懒懒散散的人此刻眼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事已至此，被忽略了个彻底的陆初一也只好认命。
眼瞅着下课时间已经过半，终于还是慢腾腾地起了身。
办公室门口，有些人鬼鬼祟祟的走来走去，似乎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
陆初一低着头，一不留神就跟其中一人撞了个正着。
陆初一比那人高了快一个头的样子了，陆初一还没反应过来，一个脑袋狠狠撞上了她的下巴，凑巧陆初一正咬着自己下唇，被这么一撞，一股子血腥味儿瞬间涌满了整个口腔。
陆初一吃痛轻呼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吧？”撞人的女生见陆初一捂住了嘴，便想伸手拉开看看。
陆初一往后退了几步，躲过了女生的动作。
女生没有等到回答，又见陆初一脸色不大好，脑补出了很多种情况，有些着急，着急得开始口不择言了：“你怎么走路的时候不看路呢？”
…
这是个什么逻辑，交通事故一般都还得追究个主次责呢，怎么好好的走在路上撞一起了就变成她一个人的问题了？
陆初一视线在女生脸上顿了顿，没想到还是个老熟人，今天回教室的时候还有幸从这人嘴里听了几嘴关于程今的事。
那么这人为什么会鬼鬼祟祟出现在这个地方也不言而喻了。
陆初一终于出声了：“彼此彼此了。”
“按你的身高我低着头都没能看见，确实是不好意思了。”
陆初一向来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嘴炮谁不会打啊，就算破了个口子她也不能甘拜下风。
趁着女生还没反应过来还嘴，陆初一朝对方笑了笑，“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罗老师还找我有事呢。”
说完，绕开女生，进了办公室的大门。
临近高考，高三的老师们就算没有晚自习一般也会待在办公室，加之最后两节晚自习全是学生自习，所以老师们一般都会待到最后。
不过，也有例外。
程今坐在语文老师的位置上，听见动静，抬头随意一瞥。
“你来干嘛的？”
“不是你叫我来自习的吗？”
站在罗鸣面前，对于提问，陆初一有些摸不清头脑。
“自习你就带只笔？”
办公室突然陷入了死寂。
陆初一按下罗鸣举到一半的手，声音全然没有刚才的理直气壮了，小声嘟囔着：“其实我带了张试卷的…”
陆初一在观察最佳逃跑路线的时候，瞅见了坐在老罗侧后方办公桌那边的程今，程今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程今很清楚地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求救信号，她朝陆初一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然后。
埋头继续刷题。
陆初一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在罗鸣的注视下选择了沉默，心底很是疑惑。
不是帮忙吗？
怎么又开始刷题了？
她暗示得不够明显吗？
还没等她想个明白，眼前突然多了本书晃了晃，“卷子呢？”
陆初一眼睁睁看着那本书在罗鸣手中被卷了起来，她知道如果她再拿不出那张试卷，这本书的最后将会以一个相当优美的弧度跟她的脑袋来个亲密接触。
刚刚被咬破的嘴皮此时还在隐隐作痛，陆初一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住二次创伤了。
不拿…会死。
拿出来…也会死。
陆初一的手一伸进兜里就摸到了那个纸团，她实在不确定这个纸团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辨别出是张试卷。
思考中，手下意识地又紧了紧。
很好，这下肯定不能看了。
“罗老师，试卷上有些问题我不太明白，我能让那位给我讲讲吗？”
陆初一另一只手指了过去，罗鸣顺着方向看了眼，那方向只有埋头刷题的程今。
罗鸣又望了两眼，似乎是觉得不怎么合适，说道：“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可程今才高一怎么给你讲，你拿出来我给你看看。”
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程今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过来，陆初一手指着这个方向，可眼神却一点儿也没分给这边。
“程今同学可以的，上午她给您交上来的那张必修一综合试卷，不就是我们昨天考的那张吗？”
“我问的就是那张，有幸看过她的试卷，真的非常优秀。”
正巧，又来了个学生来找罗鸣。
天时地利人和，在老罗钦点下，陆初一搬上了旁边的小椅子来到了程今身旁。
办公桌很大，旁边程今留下的空间明明完全足够再来一个人，可陆初一偏偏要把椅子紧挨着程今放下。
程今没动，歪着脑袋看着陆初一幼稚的动作，像是很好奇她下一步还能做出些什么来。
“不好意思，往里挪挪。”话是对程今说的，可视线还是一点儿没往人身上放。
程今听话地往里挪了挪，陆初一半点儿没客气把椅子又往里推了些。
坐下后，陆初一抬头看了又看，确定自己已经被挡板当了个严实，就连根头发丝都不会露出来后。
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拿出那个可怜的纸团，她把纸团平铺开来，放在桌上，手在上边压了又压，勉强能看出个试卷样后，把卷子放到了她和程今中间。
程今把试卷往出推了推，一针见血地评判道：“你这卷子跟着你真是它的不幸。”
声音不大，可抵不住办公室里安静啊，陆初一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毛都快炸起来了，确定老罗没注意到她俩，从兜里摸出了个灰色长条的东西，取出一颗就往程今嘴里扔。
一入口，程今压根儿就还没细品，一股凉意就直冲天灵盖。
趁着程今没法说话，陆初一连忙说：“请你吃糖，你可小点儿声吧。”
陆初一重新把东西装回口袋，程今晃了一眼，从包装上看见了特强薄荷味几个字。
程今含了半天才压下那股凉意，一开口，感觉自己说话都带着凉气。
“那真是谢谢你了。”
陆初一摆手，随口回道：“不客气。”
“单细胞生物除了草履虫还有什么啊？”
陆初一撑着下巴指着试卷上的一道分类题问程今。
程今头也没抬，“多了去了。”
“那草履虫还有什么特点吗？”
陆初一一本正经，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
“很小、雌雄同体、不会思考、只会根据感觉躲避障碍…”
“那你和草履虫的区别是什么呢？”
…